太原城破前,他“死”了,尸體沒有,骨灰也沒有。
只留下幾塊血衣和幾句口信。
可徐向前沒信,“炮彈炸死?誰開的炮?”
——《壹》——
密謀
1948年10月,太原,這座北方重鎮(zhèn),兵荒馬亂中維持著最后的秩序,閻錫山還坐在都督府里,照常早朝、照常訓話,身邊的人卻心思各異。
黃樵松就是其中之一,第30軍軍長,老資格,北伐出身,抗戰(zhàn)時在山西打過不少仗。
如今卻窩在太原,守著一城孤城,“我們是守不住的。”這是他在一次軍中會議結(jié)束后,在酒局上悄悄說的話。
對象是他信得過的下屬:戴炳南,當時是30軍的一位師長,兼副軍長職。
黃沒說太多,但戴聽懂了,后來有人說黃是精明人,也有人說他太天真,“太原要完了,我不想陪著陪葬?!边@是黃的原話。
他悄悄聯(lián)系了中共地下黨,太原城內(nèi),地下組織并不多。
黃通過一個老朋友,原山西大學的一位教授,搭上線,聯(lián)絡(luò)點是在迎澤區(qū)的一個木器鋪,門口貼著“修桌椅”,其實是信使中轉(zhuǎn)點。
聯(lián)絡(luò)成功后,他接觸到八縱的晉夫,消息開始來往。
計劃是這樣:一旦外圍部隊逼近,黃帶30軍起義,打開南門,并接應(yīng)部隊入城,問題是,這不是黃一個人的軍隊。
30軍三萬多人,八個團,要發(fā)動,不可能單靠一紙命令。
他需要一個核心圈子,第一個人選,就是戴炳南,黃對戴的信任不是空穴來風,戴跟著他打了六年仗,從江西到山西,從副團長一路升上來。
性格上不強硬,事事依人,是黃典型的“用著順手”的人。
所以他把計劃告訴了戴,“你是我的兄弟,要一起走?!贝鞔饝?yīng)得很快,沒有反問,沒有質(zhì)疑,只說了句:“全聽軍座吩咐?!?/p>
——《貳》——
告密
戴炳南從黃家出來,坐車回到師部,夜里坐在屋里抽了一夜煙,他怕了,“共產(chǎn)黨會不會真進來?要是真輸了呢?”
他翻了翻30軍的情報資料,里面寫得清楚。
太原外圍的解放軍已經(jīng)部署了三個縱隊,按現(xiàn)在的形勢,再拖半年也守不住,但他還是不敢賭,黃在賭未來,戴在保命。
三天后,戴帶著一份抄錄的起義人員名單和一張內(nèi)部部署圖,去了督軍府。
進去沒登記,直接找到了閻錫山的侍從副官,那天晚上,閻錫山?jīng)]有睡,戴站在書房里,低頭,手發(fā)抖,他不知道閻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出賣頂頭上司,這在軍中是要命的事,但他沒想到,閻錫山只是笑了笑?!袄宵S這人啊,還是太念舊情。”
第二天,黃樵松被請到督軍府吃飯,飯后沒回軍部,而是直接被關(guān)進了地下室。
一個星期后,秘密送往南京,關(guān)押在國防部軍法處,消息封鎖得極嚴,整個30軍沒人知道軍長沒了。
新的任命很快下來,戴炳南,正式升任軍長。
原本黃的計劃,是在解放軍攻到太原外圍時突然起義,配合外攻一舉拿下城防,如今黃不在,起義變成了叛亂,救國變成了通敵,死路一條。
起義小組全被控制,地下黨也受了波及,一位參與策劃的營長,撤退時被擊斃在橋頭,尸體拖了三天才收回來。
南京那邊的記錄顯示:“黃樵松叛國未遂,槍決?!毙行虝r間是1949年3月,在雨花臺。
——《叁》——
詐死
戴炳南知道,時間不多了。
1949年春,太原已成孤島,外圍全是解放軍,閻錫山幾乎斷了所有增援,天津失守,北平談判,西安不動,沒人來救他。
他不再像幾個月前那樣沉穩(wěn),會議開始遲到,說話開始打結(jié)。
他開始懷疑每一個副官,看每一封信都要查字跡,他怕黃樵松的結(jié)局落在自己頭上,他也怕徐向前。
解放軍總指揮部對太原實行圍困已久,徐向前在第一線指揮,對整個山西戰(zhàn)區(qū)布防了如指掌。
尤其是第30軍的情況,早已掌握得七七八八,黃樵松起義失敗后,八縱將策應(yīng)計劃轉(zhuǎn)為強攻,一步步壓縮包圍圈。
戴炳南知道,這一次,沒退路了,他決定消失。
這是他最后的賭注,他知道,等城破的那天,他活著,就會被清算,“死了”或許是唯一的解脫方式。
他安排了一個場面,一聲巨響,一場“炮擊”。
時間是4月20日,地點是五一東街第30軍軍部后院,當天上午,城內(nèi)傳出激烈炮聲,城防部急報:“解放軍對西北角實施集中炮火,30軍指揮所疑中彈?!?/p>
幾個小時后,戴炳南的親兵李士杰帶著“戰(zhàn)地血衣”跑出來,說:“戴軍長在指揮部中彈,尸體炸碎,只剩部分衣物?!?/p>
尸體呢?找不到,理由是:“炸成碎塊?!?/strong>
可太原人都知道,那幾天炮火并不激烈,前線靜得出奇,而徐向前,一聽到“炸死”的消息,反應(yīng)卻出奇冷靜。
他翻閱了炮擊記錄,問了軍火科負責人一句:“我們那天打過這個位置嗎?”
回答是,沒有,“沒人動炮?!毙煜蚯爸徽f了一句:“詐死?!?/strong>
——《肆》——
破局
“全城搜?!泵钕逻_時,是在一張粗糙的太原城區(qū)地圖上,徐向前用紅筆圈出了兩個地點:鐘樓街,陰陽巷。
他不是拍腦袋,李士杰,戴炳南的貼身衛(wèi)士,沒能瞞過審訊,兩個通宵后,他吐了。
戴炳南沒死,他躲進了鐘樓街陰陽巷二號,一個老中醫(yī)的宅子里,這是一條太原最窄的巷子,寬不過兩米,一共只有六戶人家。
房子老,墻體厚,在一間臥室的后墻夾層里,挖了個一米見方的空間,能塞進一個人,放個水壺和手槍。
進去之前,他讓人散布死訊,然后換上便衣,躲進夾墻。
沒人進去,只靠高家送飯,兩天送一次,一小籃窩頭,一壺水,最初沒人敢進這條巷子,解放軍怕驚動城民,沒進行大規(guī)模搜捕。
但徐向前知道,這個人一日不死,就一日可能反撲,他下令:“陰陽巷逐家排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4月28日凌晨,市公安局副局長黃石山帶人封鎖了整條巷子。
從南到北,一個屋一個屋地查,進門、掀被、撬地板,最后查到高尊愈家,這家人早被盯上,高尊愈是戴炳南的老部下,后來“退役”做生意,卻在戴“死亡”后多次夜出。
有人看見他往院子里背過幾袋糧食,半夜送水。
他們發(fā)現(xiàn)墻角的衣柜有異常,搬動時柜子響了兩聲,再檢查,是空心,打開后,戴炳南在里面,身穿舊軍服,頭發(fā)長了一寸,嘴唇干裂,眼神渙散。
手邊放著半瓶涼水和一把六四式手槍,沒來得及開。
有人說他當場嚇得失禁,也有人說他抬手投降時,整個人在發(fā)抖,記錄里寫的是:“面色蒼白,言語混亂。”
押解當天,徐向前沒有見他,他只留了一句話:“戴炳南不是軍人,是逃兵?!?/p>
戴炳南被秘密押往審訊處,7月8日,太原萬人公審大會,上午九點,槍聲響起,他死時,沒人哭,也沒人喊。
從起義破產(chǎn)到詐死被捕,半年時間,三萬人本可活著出城,最后只剩傷兵殘卒。
黃樵松留下一封遺書,未被公開,副官讀過,說其中一句寫得很重:“我信錯了人?!?/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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