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岱頂,天風(fēng)獵獵,鼓蕩著單薄的衣衫。這亙古的巖石,歷經(jīng)億萬載寒暑淬煉,此刻匍匐于腳下,成為沉默的基石,托舉著肉身凡胎觸碰九霄的邊際。
目光投向幽邃的谷底,起初,那不過是幾縷極淡薄的游絲,仿佛沉睡山谷悄然呼出的氣息,輕盈、透明,帶著山澗的微涼與濕潤。它們絲絲縷縷,貼著青黑色、棱角嶙峋的山嵴,無聲無息地向上浮升、纏繞,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為沉寂的山巖披上朦朧的紗衣。這初生的朦朧僅是序曲。
漸漸地,那云氣便有了分量與形態(tài),不再是飄渺的絲帶。乳白的浪潮自四面八方、不可知的深處奔涌而來,它們翻滾著,相互吞噬,又瘋狂地聚合。前一秒還是涓涓細(xì)流,后一刻已然匯聚成一片洶涌的沸海。
那濃稠如煮沸的牛乳,翻滾著巨大而無聲的氣泡,一層推擠著一層,急速地膨脹、奔騰,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沛然力量。那曾被仰望的千丈深淵,瞬息之間,竟被這無情的白徹底填平、吞噬,化為一望無際、茫無涯際的浩瀚平原。山風(fēng)掠過,那云海的表面泛起細(xì)密的波紋,又旋即歸于混沌。
視野被徹底重繪。遠方崢嶸挺立的群峰,此刻只余下模糊的剪影,如蒼勁的孤島,在無邊無際的乳白瀚海中倔強地探出頭顱,懸浮于虛無之上。近處,絕壁虬枝的古松,剛勁的身姿在濃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仿佛凝固在時間之外的墨痕。那些層層疊疊的松針之上,正凝結(jié)著云潮慷慨贈予的瓊漿玉露——無數(shù)晶瑩的水珠,飽滿欲滴。
當(dāng)那被云層過濾后、變得格外清冽的日光照耀其上,億萬顆剔透的珠璣驟然迸無數(shù)道炫目的光針,明亮得令人幾乎無法直視,仿佛松枝本身在燃燒著冰冷而純凈的火焰。
無人機起飛,那方寸之間的玻璃竟也盛下了這浩蕩的云潮。手指輕觸,便自以為截住了這流動的江山。殊不知云海哪管人類的把戲,只管自顧自地奔騰、聚散,將整座泰山浮在虛無之上。
那一刻,指尖觸碰冰冷的屏幕,內(nèi)心仿佛生出一種錯覺,以為這凝固的畫面便是對這流轉(zhuǎn)變幻的壯麗江山的永恒占有,是在奔流不息的時間長河中,釘下了一個錨點。
然而,這不過是凡塵一廂情愿的妄念。腳下翻騰不息的云海,是天地悠遠呼吸的具象。它奔騰、聚散、升沉、湮滅,只遵循著宇宙間最古老、最純粹、也最無情的法則。億萬年來,它只是這般自顧自地存在著,奔騰便是奔騰,聚散只是聚散,全然漠視著腳下那短暫生命的驚呼、贊嘆、以及對“截留永恒”的努力與得意。
它用這浩瀚的白,無聲地宣示著一個冰冷的真相——整座雄踞萬古、被世人視為厚重象征的泰山,此刻,連同其上所有的生靈、故事與塵埃,都不過是一粒漂浮在這片浩瀚虛無海面上的輕舟。浮沉聚散,終歸于一瞬的幻景。(泰山景區(qū)特約攝影師 王立山 李澤民/圖文)
來源:泰山景區(qū)
轉(zhuǎn)發(fā):泰安市攝影家協(xié)會融媒體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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