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叮”地一聲輕響，打破了房間的死寂。

陳磊剛剛將行李箱立在墻角，滿身的疲憊還沒來得及散去，他下意識地摸出手機，以為是妻子林惠發(fā)來的問候。他離家整整三十一天，乘坐了十六個小時的硬座才從遙遠的省份趕回這座熟悉又略感陌生的城市。

屏幕上亮起的不是微信，而是一條來自電力公司的短信通知。

2985.67元。

陳磊的眼睛死死盯著那串數(shù)字，每一個數(shù)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瞳孔。

怎么可能？

荒謬！滑稽！

他離家前，為了安全，特意將家里的總電閘給拉了！一個斷了電的空房子，怎么會產(chǎn)生近三千元的電費？

一股混雜著震驚、荒誕和憤怒的寒意，從他的腳底板瞬間竄到了天靈蓋。他握著手機的手，因為過度用力，指節(jié)已然發(fā)白。

01.

陳磊住的是一個老舊的工人社區(qū)，建于上世紀九十年代。樓體是沉悶的灰紅色，樓道里堆滿了鄰居家的雜物，空氣中常年飄浮著一股飯菜、油煙和塵土混合的復雜氣味。

他當初買下這里的房子，就是看中了價格便宜，而且離女兒的學校近。他和妻子林惠盤算過，在這里先湊合幾年，等攢夠了錢，就換個好點的小區(qū)。

為了這個目標，陳磊幾乎包攬了公司所有需要出差的活。別人不愿意去的偏遠地區(qū)，他去；時間長的苦差事，他也去。就像這次，在南方的項目地一待就是一個月，每天在工地上頂著烈日，皮膚曬得黝黑脫皮，才換來那點可觀的出差補貼。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簡單巡視了一下這個闊別一個月的家。

房子不大，兩室一廳，但被妻子林惠收拾得井井有條?？蛷d的茶幾上蓋著防塵布，陽臺上的幾盆綠植因為缺水，葉子有些蔫黃。他走過去，從廚房接了水，仔細地澆灌著，那是林惠最喜歡的幾盆吊蘭。

女兒開學后，林惠便帶著她回了娘家，主要是為了方便老人接送，也能省下一筆生活費。這是他們夫妻倆早就商量好的。他這次回來，家里空空蕩て的，雖然冷清，但也自在。他本想先好好睡上一覺，再打電話給妻女，告訴她們自己平安到家了。

可那條近三千元的電費賬單，像一盆冰水，將他所有的歸家喜悅和疲憊困意都澆得一干二凈。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會不會是自己記錯了？走的時候太匆忙，忘記拉閘了？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就被他自己掐滅了。不可能。陳磊對自己的記性有絕對的自信，尤其是涉及到安全和金錢的問題。他的性格，不允許自己犯這種低級錯誤。他清楚地記得，在鎖門前，他最后檢查了一遍水電煤氣，親手將那個老舊的、帶著一個黑色塑料手柄的電閘，用力地、“咔”的一聲，拉到了底。

那現(xiàn)在的問題出在哪里？

電力公司系統(tǒng)出錯了？把別人家的電費算到我頭上了？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

他住的這棟樓，鄰里關系談不上多熱絡，但也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他對門的張大爺，是個退休的鐵路工人，平時最喜歡在樓道里跟人聊天。樓下的李嫂，嗓門大，人卻很熱心，誰家有點事她都愿意幫忙。

他走出家門，樓道里光線昏暗，聲控燈已經(jīng)壞了很久，一直沒人修理。他摸索著下了兩層樓，來到樓梯間那個布滿灰塵和蜘蛛網(wǎng)的電表箱前。

他家的電表在最右下角，上面的戶主名字標簽已經(jīng)泛黃，但“陳磊”兩個字還清晰可見。他盯著電表上那飛速滾動的紅色數(shù)字，感覺自己的血壓在同步飆升。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他出差前發(fā)生的小事。

大概在他臨走前一周，樓下的李嫂在社區(qū)的微信群里抱怨過，說她家上個月的電費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多塊錢。當時大家都沒在意，只當是夏天開空調(diào)多了，還有人開玩笑說李嫂家肯定是偷偷買了什么大功率電器。

現(xiàn)在想來，那會不會是什么預兆？

陳磊的心里，第一次籠罩上了一層不安的陰影。這棟老樓，似乎隱藏著什么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02.

在等待電力公司上班的時間里，陳磊坐立不安。

他給妻子林惠打了個電話，沒敢直接說電費的事，怕她跟著一起著急上火。只是簡單報了個平安，問了問女兒的學習情況。

“你聲音怎么聽起來這么累？是不是路上沒休息好？”林惠在電話那頭關切地問。

“沒事，剛到家，有點乏。家里都好，就是你的花快干死了，我剛澆了水?！标惱诳吭谏嘲l(fā)上，眼睛卻一直盯著墻壁上那個電源插座，仿佛要把它看穿。

“你呀，就是不知道照顧自己?；貋砭秃煤眯瑒e急著收拾?！绷只莸穆曇魷厝幔皩α耍@次補貼拿到了嗎？咱們給瑤瑤報的那個鋼琴班，下個月就要交學費了?！?/p>

“放心吧，都算好了的?！标惱诘男拿偷匾怀?。

三千塊。那幾乎是女兒半年的鋼琴學費。這筆錢如果真的要交，他們這個月的生活將會變得非常拮據(jù)。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更是對他辛勤勞動的一種侮辱和踐踏。

掛了電話，他心里更堵得慌。

他開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試圖尋找一些“異?！钡闹虢z馬跡。房子里的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沒有任何被人闖入的痕跡。門窗完好無損，東西也都在原位。

他走到總電閘旁邊，那是一個嵌在玄關墻壁里的鐵盒子。他伸手拉開，那個黑色的手柄，確實還停留在“斷開”的位置。他又用力往下按了按，確保它已經(jīng)到了底。

可如果電閘是斷開的，電表為什么會走？

難道是電閘壞了？即使開關斷開，內(nèi)部依然是通著電的？

這個猜測讓他后背發(fā)涼。這可是嚴重的安全隱患！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些年他們一家人就等于一直生活在一個隨時可能起火的“電老虎”旁邊。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這棟樓的線路已經(jīng)嚴重老化，跳閘、短路是家常便飯。去年夏天，隔壁單元就因為線路問題，燒了一臺冰箱。社區(qū)喊著要統(tǒng)一改造線路喊了好幾年，卻一直沒有下文，最后也只是不了了?。

現(xiàn)實的壓力和對未知的恐懼，像兩只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他開始后悔，當初為什么貪便宜買了這里的房子。那些省下來的錢，現(xiàn)在似乎要以另一種更讓他糟心的方式，加倍地“償還”回來。

他打開了社區(qū)的微信群，那個叫“幸福家園3號樓一家親”的群聊，此刻顯得格外諷刺。他向上翻著聊天記錄，想看看除了李嫂之外，還有沒有別人家也遇到了類似的問題。

大部分都是些日常的閑聊、拼單和廣告。他耐著性子翻了十幾分鐘，終于，又發(fā)現(xiàn)了一條。

是住在他家樓上的王工。

“有沒有人覺得咱們樓的電最近有點不正常？我家的幾個電器，上周壞了兩個，都是燒了主板。維修師傅說是電壓不穩(wěn)?！?/p>

這條消息下面，有兩三個人回復，都說沒感覺。

但陳磊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立刻將王工和李嫂兩個人的抱怨聯(lián)系了起來。

電費異常增多、電壓不穩(wěn)、電器燒毀……這些線索串聯(lián)在一起，指向了一個共同的可能：這棟樓的供電系統(tǒng)，真的出大問題了。

03.

上午九點整，陳磊準時撥通了供電公司的客服熱線。

他將自己的情況詳細、清晰地復述了一遍：出差一個月，離家前已拉下總電閘，回家后卻收到了近三千元的天價電費單。

電話那頭的女客服聲音甜美，但語氣卻透著一股程序化的敷衍?！跋壬?，您能提供一下您的戶主號或者身份證號嗎？我為您查詢一下?！?/p>

陳磊報上了自己的信息。

短暫的音樂等待后，客服回復道：“陳先生，經(jīng)過系統(tǒng)查詢，您的電表數(shù)據(jù)沒有任何異常。后臺顯示，您家在過去一個月內(nèi)，用電量確實是……嗯，一千一百多度?！?/p>

“不可能！”陳磊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我再說一遍，我家沒人，而且總閘是關的！一個空房子，怎么可能用一千多度電？你們的系統(tǒng)肯定出錯了！”

“先生，請您冷靜一點。我們的系統(tǒng)是全省聯(lián)網(wǎng)，經(jīng)過精密計算的，一般不會出錯。您要不先檢查一下您家的電閘和電器是否有關好？”客服的語氣開始變得不耐煩，仿佛在應付一個無理取鬧的客戶。

“我檢查了幾百遍了！電閘就是關的！”

“那我就沒辦法了，先生。系統(tǒng)數(shù)據(jù)顯示是正常的。如果您對費用有異議，可以申請專業(yè)人員上門核查，但核查需要預約排隊，而且如果最后確認是您自身的原因，是需要支付上門服務費的?！?/p>

官僚的辭令和冰冷的規(guī)則，徹底點燃了陳磊的怒火。

“我要求你們立刻派人來查！這不是我的問題，是你們的問題！”他幾乎是在咆哮。

“對不起先生，我們只能按照流程辦事。您吼也是沒有用的?！睂Ψ秸f完，便“咔噠”一聲掛斷了電話。

“喂？喂！”

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忙音，陳磊氣得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

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在龐大而冷漠的“系統(tǒng)”面前，他個人的聲音顯得如此渺小，他的憤怒和質(zhì)疑，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得不到任何回應。

他沖出家門，再次跑到樓下的電表箱前。

他死死地盯著自家的電表，那上面的數(shù)字依舊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緩慢但堅定地向上跳動著。

這簡直是見鬼了！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身處荒誕劇里的主角。所有的常識和邏輯，在這一刻全部失效。周圍的世界，似乎都在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運轉(zhuǎn)著。

他蹲在電表箱前，像一尊雕塑。樓道里有鄰居經(jīng)過，好奇地看他一眼，他也毫無反應。他的整個世界，都濃縮在了那個小小的、不斷跳動的電表上。

悲傷和憤怒交織在一起，在他的胸中發(fā)酵。他想到了自己頂著烈日在工地上汗流浹背的樣子，想到了妻子省吃儉用攢錢的樣子，想到了女兒渴望那架鋼琴的眼神……

這一切，難道就要被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表，這個不負責任的電力公司給吞噬掉嗎？

不！絕不！

一股倔強從心底升起。他要搞清楚，這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是把整個房子拆了，他也要把那個“偷”他電的“鬼”給揪出來！

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三千塊錢的事了。這關乎他的尊嚴，一個普通勞動者的尊嚴。

04.

冷靜下來后，陳磊決定從長計議。和官方機構硬碰硬，顯然不是明智之舉。他需要證據(jù)，需要找到問題的根源。

他想到了樓上的王工。王工是搞技術的，也許他能提供一些專業(yè)的建議。

陳磊買了包煙，敲響了王工家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戴著眼鏡，頭發(fā)有些稀疏，身上穿著一件舊的藍色工作服。

“王工，您好，我是住您樓下的陳磊?！标惱谶f上煙，客氣地說明了來意。

聽到“電費”兩個字，王工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他把陳磊讓進屋，給他倒了杯水。

“小陳啊，你可算問對人了。我們這棟樓的電，問題大著呢！”王工一開口，就證實了陳磊的猜想。

王工告訴他，自己早就覺得不對勁了。他用萬用表測過家里的電壓，非常不穩(wěn)定，時高時低，這也是他家電器上周被燒壞的根本原因。

“我跟物業(yè)反映過，跟社區(qū)也反映過，沒用！他們就只會踢皮球?！蓖豕@了口氣，“后來我自己查了查，懷疑是咱們這棟樓的總接地線出了問題，或者是哪里有線路漏電，導致電流不穩(wěn)，電表空轉(zhuǎn)。”

“漏電？空轉(zhuǎn)？”陳磊抓住了關鍵詞，“您的意思是，即使我把家里的總閘關了，只要樓里有地方漏電，我家的電表也可能會走？”

“理論上存在這種可能，尤其是我們這種老舊的共用接地線路?！蓖豕c點頭，表情嚴肅，“但一個月能空轉(zhuǎn)出將近三千塊的電費，這漏電得有多嚴重？簡直是在放火！這太危險了！”

王工的話，讓陳磊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擔心的不再是錢，而是全家人的性命安全。

“那……王工，這事兒有辦法查嗎？”

“難。要查，就得把整棟樓的電都停了，一戶一戶地排查，工程量太大了。供電所和物業(yè)都不愿意攬這個活。除非……除非出了大事?！蓖豕さ脑捯馕渡铋L。

從王工家出來，陳磊的心情愈發(fā)沉重。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復雜和危險得多。這不是他一個人的戰(zhàn)斗，這關系到整棟樓幾十戶人家的安危。

他再次回到那個陰暗的電表箱前，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細。他發(fā)現(xiàn)，不止他家的電表，有好幾戶人家的電表指示燈，都在以一種不正常的頻率閃爍著。

他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集體的危機，只是很多人還沒有像他一樣，收到一張足以讓他們驚醒的“天價賬單”。

他必須做點什么。不能再等了。他不能把家人的安全，寄托在那些不作為的機構身上。

他掏出手機，在“幸福家園3號樓一家親”的微信群里，發(fā)出了第一條信息。

“大家好，我是502的陳磊。我剛出差回來，發(fā)現(xiàn)家里在總閘斷開的情況下，一個月產(chǎn)生了兩千九百多的電費。請問大家有沒有遇到類似的情況？”

信息發(fā)出去，群里一片寂靜。

過了許久，樓下的李嫂第一個回復：“@陳磊，我的天！兩千九？！真的假的？我家上個月也多了一百多，我還以為是自己用多了！”

緊接著，王工也發(fā)聲了：“@陳磊，我早就說過，我們樓的電路有大問題！”

一石激起千層浪。

陳磊的這條信息，像一顆炸彈，在原本平靜的鄰里群中炸開了鍋。

05.

群里的消息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抱怨自家的電費異常和電器損壞問題。之前被忽略的個別現(xiàn)象，在陳磊這張“天價賬單”的映襯下，迅速匯聚成了一個令人不安的集體事件。

憤怒、擔憂、恐慌的情緒在鄰居間蔓延。

陳磊的心反而定了下來。他知道，自己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

他再次撥通了供電所的電話，這次他直接要求轉(zhuǎn)接投訴部門的負責人，并明確表示，自己代表的是整個3號樓的幾十戶居民。他有理有據(jù)地陳述了樓內(nèi)普遍存在的電費異常、電壓不穩(wěn)等問題，并引用了王工的專業(yè)猜測，強調(diào)了其中存在的巨大安全隱患。

或許是“集體投訴”的字眼起了作用，這次對方的態(tài)度明顯重視了起來，承諾會盡快派技術人員前來核查。

掛掉電話，陳磊蹲在電表箱前，看著那個依舊在跳動的數(shù)字，心里五味雜陳。他不知道官方的介入，是會解決問題，還是會帶來新一輪的推諉。

他將希望和懷疑都壓在心底，決定在技術人員來之前，自己再做一次最后的確認。

“不可能！我走的時候明明拉了閘！”他像是對那個冷冰冰的電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他又打了一遍供電所的客服電話，這次換了一個接線員，但說辭依舊是官方的、冰冷的?！跋壬?，我們再次為您核查了，系統(tǒng)數(shù)據(jù)確實無誤?！睂Ψ降恼Z氣里甚至帶著一絲被反復騷擾的不耐煩。

陳磊失望地掛斷電話。他蹲在電表箱前，借著手機屏幕的光，仔仔細細地檢查著。

電閘的黑色手柄，確實牢牢地卡在最下方的斷開位置，紋絲不動。

可那個小小的、紅色的電表指示燈，卻像一只詭異的眼睛，依舊在黑暗中微弱地、固執(zhí)地閃爍著。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異響。

“滋……滋滋……”

陳磊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聲音的來源……不是電表箱！而是……從他家客廳的墻壁里傳出來的！

他猛地站起來，幾乎是沖回了五樓的家。他趴在玄關處，緊挨著電閘盒的那面墻上。

“滋滋……滋滋……”

沒錯！聲音就是從這里發(fā)出來的！冰冷的墻體，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正發(fā)出詭異的脈動。他將手掌貼在墻面上，甚至能感覺到一種極其輕微的、酥麻的震動。

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爬了上來。這面墻里，到底藏著什么東西？！

這些天來積壓的憤怒、委屈、恐懼和困惑，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那個“滋滋”作響的墻壁，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和愚蠢。

“我倒要看看，你里面到底是個什么鬼東西！”

他沖進廚房，抄起一把早就該淘汰、用來砸核桃的鐵榔頭，轉(zhuǎn)身沖回玄關，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朝著那面發(fā)出異響的墻壁砸了下去！

“砰！”

一聲巨響，墻皮和石灰簌簌落下。

“砰！砰！”

終于，“嘩啦”一聲，墻體被他砸開了一個臉盆大小的窟窿。里面的紅磚裸露出來，灰塵嗆得他連連咳嗽。

他扔掉錘子，扒開碎裂的磚塊，將手機的電筒光照了進去。

當看清墻體內(nèi)部景象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動作都停滯了。

他整個人，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怔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