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像一塊被寒星釘住的鐵板，壓得蒙古草原透不過氣。老牧人的小木屋卻亮著橘黃的火，把風雪的利齒擋在了窗外。

一家人圍爐而坐，奶茶翻滾，羊肉飄香，仿佛把整片凍土都烤軟了。就在眾人把最后一塊骨頭啃得滋滋作響時，“嗷——”一聲低啞而悠長的嚎叫，像一把鈍刀，割開了夜的綢緞。

老牧人手指一抖，木碗“咣當”落地。他霍地起身，眉心的溝壑里蓄滿陰影——草原的耳朵不會聽錯，那是狼群在黑暗里磨爪的聲音。

他推門而出，寒風像鞭子抽在臉上。遠處，數(shù)十點幽綠的光點忽聚忽散，像冥火，又像死神的提燈，正以驚人的速度逼近牧場。老牧人喉嚨里迸出一聲低吼：“狼！”

屋里瞬間沸騰。妻子把熟睡的嬰兒裹進羊皮襖，長子抄起火把，次子扛起老獵槍，鐵器撞擊聲與犬吠聲混作一團。

羊圈門口，兩只蒙古獒早已繃緊脊梁——大灰，灰如深夜的霧；黃毛，金似初升的日。它們的鬃毛炸成鋼針，喉嚨深處滾著雷，四只眼睛燒著兩團火，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綠光。

01

狼群像一把被夜風撐開的折扇，刷地展開，從三面合圍羊圈。頭狼一聲短促的尖嘯，十三道灰影同時撲出，雪地被刨出一陣白霧。

大灰率先迎擊。它后腿一蹬，雪地炸開一朵冰花，身形如離弦之箭。正面撲來的狼尚在空中，已被它掄圓的前爪拍中肋腹，像破麻袋般滾出兩丈，卻翻身又咬。

另一側(cè)，黃毛與狼牙相撞，火星迸濺，它一口叼住對手的頸動脈，甩頭、撕扯，溫熱的血濺在它金黃的睫毛上，像給戰(zhàn)神點了朱砂。

然而狼群的數(shù)量是潮水。三只狼同時咬住大灰的后腿，利齒切入肌肉，血珠串成紅線。

大灰怒吼，甩身如旋風，將一只狼砸向圍欄，木樁應(yīng)聲而裂。黃毛被前后夾擊，后腿被撕出一道豁口，它索性倒地翻滾，用鐵鞭般的尾巴掃倒近身的狼，再翻身一口咬碎敵人的肩胛。

血腥味蒸騰，雪地被染成斑駁的暗紅。大灰的耳朵被撕開，黃毛的肩膀露出白骨，可它們一步不退——身后是羊群，更是血脈里對家園的誓言。

02

月亮被烏云吞沒，天地只?；鸢烟鴦拥墓狻４蠡业拿恳淮螕鋼舳枷窈谋M生命的鼓點，黃毛的每一次甩咬都濺起血雨。

一只狼咬住大灰的喉嚨，大灰竟用前爪抱住對方頭骨，以額撞額，“咔嚓”一聲脆響，狼的頸椎折成詭異的角度。

黃毛趁機咬住另一只狼的腰脊，生生將其掄過半空，砸在木樁上，狼血噴出一道弧形彩虹。

但狼群像殺不盡的噩夢。大灰的腿開始打顫，黃毛的呼吸成了破風箱。終于，一只狼從側(cè)面撞倒大灰，七八只狼疊羅漢般壓上，牙齒切入氣管。

黃毛想救，卻被兩只狼咬住后腿拖倒，喉嚨里發(fā)出最后一聲嗚咽，像草原深處最悲愴的胡笳。

風停了，雪片無聲落下，輕輕覆蓋兩具仍睜著眼的軀體。它們至死面向羊圈，獠牙尚露，仿佛下一刻還會躍起。

03

狼群尚未來得及品嘗勝利，空氣里忽然多了一股腥膻的、帶著松脂味的壓迫。

雪幕被撥開，一頭棕熊踱步而來，肩胛高過圍欄，掌墊大如磨盤，黑鼻噴出的白霧像兩股小煙囪。

血腥味讓它瞳孔收縮，胸腔滾出低音炮般的咆哮，震得積雪從屋頂簌簌掉落。

頭狼的耳朵一壓，狼群迅速變陣：前排佯攻，后排迂回，像訓練有素的騎兵。

棕熊人立而起，蒲扇般的熊掌拍向雪地，濺起的冰碴子打在最近一只狼臉上，狼卻借勢躍起，一口咬住熊的后踝。

棕熊吃痛，轉(zhuǎn)身一記橫掃，狼像破布娃娃般飛出三丈，脊背撞斷枯樹。

但狼的戰(zhàn)術(shù)是車輪與蟻群的結(jié)合。后排的狼趁機咬住熊的腹部，撕下一綹帶血的皮毛。

棕熊暴怒，抓住一只狼的后腿，掄圓了砸向地面，血漿在雪地上開出一朵猩紅的花。

然而更多的狼前赴后繼，它們知道，只要拖垮這個巨物，整個冬天都不愁肉吃。

04

月光重新漏下來時，棕熊已是移動的傷口。它的左掌被咬得露出骨頭，腹部像被亂刀割過的破口袋，腸子幾乎要滑出來。

狼群也折損近半，卻仍像漩渦般圍著它旋轉(zhuǎn)，尋找最后的破綻。

終于，頭狼抓住棕熊轉(zhuǎn)身的剎那，一口咬住它的咽喉。棕熊狂吼，熊掌拍在頭狼腰側(cè)，頭狼的肋骨發(fā)出清脆的斷裂聲，卻死不松口。

其余狼蜂擁而上，像給巨獸披上一件活的鎖子甲。棕熊踉蹌幾步，最后一次人立而起，發(fā)出震碎寒夜的咆哮，然后轟然倒地，雪塵騰起丈余。

它用最后的力氣推開身上的狼，拖著一串內(nèi)臟，踉蹌逃向黑暗。雪地上，一道寬如車轍的血跡蜿蜒至天際，像給草原烙下一道恥辱的疤。

05

結(jié)語

狼群站在牧場中央，仰天長嗥。聲音在雪野上滾動，驚起遠處一群夜棲的烏鴉。

火把熄了，羊群在圈里瑟瑟發(fā)抖，空氣里浮著鐵銹與松脂混合的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