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彌漫著消毒水的刺鼻味道，段雅琴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上那盞蒼白的日光燈，手機(jī)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她等了整整三個小時，兒子段宇軒的電話始終沒有響起。

而女婿汪浩然卻已經(jīng)在病房門口站了兩個小時，手里捧著保溫盒，眼圈微紅。

同樣是她贊助了六十萬買房的孩子，為什么態(tài)度會如此天壤之別？

段雅琴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xiàn)出半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她做出了一個自以為公平的決定——卻不知道，這個決定會讓她在最需要關(guān)懷的時候，看清人心的真面目。

01

六個月前的春天來得格外早，段雅琴坐在自家的陽臺上，看著樓下小區(qū)里已經(jīng)發(fā)芽的柳樹，心情卻沉重得像塊石頭。

電話鈴聲刺破了午后的寧靜。

"媽，我看中了一套房子。"段宇軒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段雅琴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水濺到了桌面上，她顧不得擦拭："在哪里？"

"市中心的金桂花園，三室兩廳，一百二十平米。"段宇軒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媽，這房子位置特別好，樓下就是地鐵站，曉妍上班方便，以后孩子上學(xué)也不用愁。"

段雅琴心里一緊。段宇軒和段曉妍結(jié)婚三年了，一直住在她這里。小兩口都是普通上班族，工資加起來也就一萬出頭，想要在這個房價飛漲的城市買房，簡直是天方夜譚。

"多少錢？"她問。

"總價兩百八十萬，首付要一百二十萬。"段宇軒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媽，我和曉妍商量過了，我們能拿出六十萬，剩下的..."

話沒說完，段雅琴就明白了。她揉了揉太陽穴，望向窗外那片春意盎然的景色，卻覺得心頭一陣發(fā)涼。

"媽，您別有壓力，我們慢慢想辦法。"段宇軒似乎察覺到了母親的沉默，連忙補(bǔ)充道。

段雅琴苦笑了一下。她當(dāng)然知道兒子的難處，也理解年輕人想要有個屬于自己的家的渴望。可是，六十萬對她來說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她和老伴白志剛省吃儉用大半輩子，存款也就一百五十萬。

"媽，我不急的，真的。"段宇軒的聲音更輕了。

"讓我想想。"段雅琴說完就掛了電話。

她坐在陽臺上發(fā)了很久的呆，直到白志剛下班回來。

"怎么了？看起來心事重重的。"白志剛脫下外套，走到她身邊坐下。

段雅琴把段宇軒的事情說了一遍。白志剛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

"孩子們不容易。"他最終說道，"咱們做父母的，能幫就幫一把吧。"

段雅琴點(diǎn)點(diǎn)頭，心里卻還有另一層擔(dān)憂。

三天后，女兒段曉妍的電話打了過來。

"媽，俊杰也看中了一套房子。"段曉妍的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在河西新區(qū)，也是三室兩廳，比哥哥看的那套便宜一些，總價兩百六十萬。"

段雅琴握著手機(jī)的手微微顫抖。段曉妍嫁給汪俊杰兩年了，小兩口感情很好，汪俊杰對她這個岳母也很孝順，逢年過節(jié)總是第一個來看她。

"首付需要多少？"她問。

"一百萬。"段曉妍停頓了一下，"媽，我知道這樣要求你不合適，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俊杰的父母都在老家，幫不上什么忙。而且，如果我們現(xiàn)在不買，房價還要漲，以后更買不起了。"段曉妍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段雅琴閉上眼睛，覺得頭有些暈。兩個孩子幾乎同時要買房，都需要她的資助。如果說幫助兒子是天經(jīng)地義，那么幫助女婿是否也應(yīng)該一視同仁？

她想起汪俊杰每次來家里時的恭敬模樣，想起他總是搶著洗碗、拖地，從不讓段曉妍受一點(diǎn)委屈。相比之下，自己的親兒子段宇軒雖然孝順，但總覺得父母的付出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媽，您別為難。"段曉妍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猶豫，"我們再想想別的辦法。"

掛斷電話后，段雅琴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fā)呆。白志剛下班回來，看到她紅腫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

"曉妍也要買房？"他輕聲問。

段雅琴點(diǎn)點(diǎn)頭，把剛才的對話復(fù)述了一遍。

白志剛坐在她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雅琴，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段雅琴的聲音很小，"如果只幫宇軒不幫俊杰，曉妍會怎么想？如果兩個都幫，我們的積蓄就..."

"就所剩無幾了。"白志剛替她說完了后半句話。

兩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窗外的夕陽西下，將客廳染成了一片金黃，卻驅(qū)散不了他們心頭的陰霾。

02

那天晚上，段雅琴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夜未眠。

清晨時分，她輕手輕腳地起床，來到陽臺上。春天的晨光透過薄薄的云層灑下來，小區(qū)里已經(jīng)有早起的老人在晨練。她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心中涌起一陣莫名的不安。

"媽，您起得真早。"段宇軒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段雅琴回過頭，看到兒子穿著睡衣站在陽臺門口，頭發(fā)亂糟糟的，顯然是剛睡醒。

"睡不著。"她淡淡地說。

段宇軒走到她身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媽，關(guān)于買房的事，您別有壓力。如果實在困難，我們就再等等。"

段雅琴看著兒子，心中五味雜陳。段宇軒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學(xué)習(xí)成績好，工作也很努力。可是在這個高房價的時代，僅憑他和段曉妍的收入，想要在市中心買房確實是個天大的難題。

"宇軒，媽問你個問題。"段雅琴轉(zhuǎn)過身，直視著兒子的眼睛，"如果媽不僅幫你，也幫俊杰買房，你會怎么想？"

段宇軒愣了一下："俊杰也要買房？"

"嗯，曉妍昨天打電話說了。"

段宇軒的臉色變了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媽，俊杰是外人，您沒義務(wù)幫他。"

"外人？"段雅琴皺起眉頭，"他是你妹夫。"

"那也是外人。"段宇軒的聲音有些硬，"媽，您辛苦一輩子攢下的錢，應(yīng)該留著養(yǎng)老，而不是去資助一個外姓人。"

段雅琴心中一沉。她原本以為兒子會更大度一些，沒想到他的反應(yīng)這么激烈。

"可是曉妍是我女兒。"她輕聲說。

"女兒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段宇軒脫口而出，說完后似乎意識到不妥，連忙補(bǔ)充道，"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

"你就是這個意思。"段雅琴打斷了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段宇軒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這時，段曉妍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到母子倆嚴(yán)肅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段雅琴勉強(qiáng)笑了笑，"你們?nèi)ハ词?，我做早飯?

吃早飯的時候，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凝重。段宇軒不時偷瞄母親的臉色，段曉妍則顯得心不在焉。白志剛察覺到了異樣，但沒有多問。

飯后，段雅琴把白志剛拉到一邊，把剛才和段宇軒的對話告訴了他。

白志剛聽完，嘆了口氣："孩子們都有自己的想法，這很正常。"

"正常嗎？"段雅琴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就不明白了，同樣是我的孩子，為什么差別這么大？"

"雅琴，你想多了。"白志剛安慰道，"宇軒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這不能說明什么。"

段雅琴搖搖頭，心中的疑慮并沒有因為丈夫的話而消散。

下午，她獨(dú)自一人來到銀行，查看了一下存款余額。數(shù)字清清楚楚地顯示在屏幕上：一百五十二萬。

如果同時資助兩個孩子各六十萬，她和白志剛就只剩下三十二萬的積蓄。這對于兩個即將步入老年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少了。

可是，如果不幫，孩子們該怎么辦？

段雅琴坐在銀行的大廳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越來越迷茫。一個年輕的女職員走過來，關(guān)切地問："阿姨，您還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沒有，謝謝。"段雅琴勉強(qiáng)笑了笑，起身離開。

回到家里，她發(fā)現(xiàn)汪俊杰已經(jīng)來了，正在廚房里忙碌著?？吹剿M(jìn)門，汪俊杰連忙迎了上來。

"媽，您回來了。我買了點(diǎn)菜，正準(zhǔn)備做晚飯。"汪俊杰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今天下班早，想著來看看您和爸。"

段雅琴看著這個一米八幾的大小伙子，心中涌起一陣暖流。汪俊杰雖然不是她親生的，但對她的關(guān)懷卻比親兒子還要細(xì)心。

"俊杰，你坐下，媽有話跟你說。"段雅琴拉著汪俊杰坐到沙發(fā)上。

汪俊杰有些緊張："媽，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對？"

"不是。"段雅琴握住他的手，發(fā)現(xiàn)他的手掌有些出汗，"是關(guān)于你們買房的事。"

汪俊杰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媽，曉妍是不是跟您說了？我告訴過她不要給您添麻煩的。"

"不是麻煩。"段雅琴仔細(xì)觀察著汪俊杰的表情，"媽想問你，如果媽同時資助你和宇軒買房，你覺得合適嗎？"

汪俊杰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媽，您太好了，但是我不能要。"

"為什么？"

"因為我不是您的親兒子。"汪俊杰的聲音很輕，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您對我已經(jīng)夠好了，我不能再貪心不足。"

段雅琴心中一震。同樣的話題，兒子的反應(yīng)是理所當(dāng)然，女婿的反應(yīng)卻是推辭不受。這種對比讓她感到一陣深深的觸動。

03

那天晚上，段雅琴做了一個決定。

她把白志剛拉到臥室里，關(guān)上門，鄭重其事地說："志剛，我想好了。"

白志剛正在整理明天要穿的衣服，聽到這話，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想好什么了？"

"買房的事。"段雅琴坐在床邊，"我決定每人資助六十萬。"

白志剛轉(zhuǎn)過身，看著妻子堅定的神情："你確定？這樣一來，我們的積蓄就..."

"我知道會所剩無幾。"段雅琴打斷了他的話，"但是我不能厚此薄彼。宇軒是我兒子，俊杰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曉妍是我女兒，我不能讓她受委屈。"

白志剛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好，我支持你的決定。"

"志剛，你不覺得我太沖動了嗎？"段雅琴有些不安地問。

"不沖動。"白志剛坐到她身邊，伸手握住她的手，"雅琴，我們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孩子們能幸福。錢沒了可以再賺，但是如果因為我們的偏心讓孩子們心里有疙瘩，那就得不償失了。"

段雅琴感動地看著丈夫，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她們夫妻倆相濡以沫三十多年，白志剛總是這樣無條件地支持她的決定。

第二天一早，段雅琴就分別給兩個孩子打了電話。

"宇軒，媽決定了，資助你們六十萬買房。"她對兒子說。

電話那頭傳來段宇軒興奮的聲音："媽，太好了！我就知道您不會讓我失望的。我這就去找中介，爭取這周就把合同簽了。"

"等等。"段雅琴阻止了他，"媽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俊杰那邊我也會資助六十萬。"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段宇軒才說："媽，您怎么能這樣？"

"怎么樣？"段雅琴的聲音有些冷。

"您這是偏心！"段宇軒的聲音提高了八度，"俊杰憑什么和我享受同等待遇？他又不是您的親兒子！"

"但是曉妍是我的親女兒。"段雅琴的聲音更冷了。

"媽，您這樣做不公平！"段宇軒在電話里大聲抗議，"您辛苦攢的錢，為什么要給外人花？"

"外人？"段雅琴的心徹底涼了，"宇軒，我很失望。"

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段宇軒立刻又打了過來，但段雅琴沒有接。

接下來，她給汪俊杰打了電話。

"俊杰，媽想通了，決定資助你們六十萬買房。"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電話那頭傳來汪俊杰激動的聲音："媽，這...這怎么行？我不能要。"

"為什么不能要？"

"因為這是您的養(yǎng)老錢。"汪俊杰的聲音有些哽咽，"媽，您和爸為我們付出得已經(jīng)夠多了，我不能再讓您們?yōu)殡y。"

段雅琴的眼眶濕潤了。同樣是接到資助的消息，兒子想到的是自己的權(quán)益，女婿想到的卻是她和白志剛的處境。

"俊杰，你聽媽說。"段雅琴深吸了一口氣，"媽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們都過得好。錢對媽來說只是數(shù)字，但是你們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媽..."

"沒有可是。"段雅琴打斷了他，"這件事就這么定了，你不要再推辭。"

汪俊杰沉默了很久，最后說："媽，謝謝您。我發(fā)誓，以后一定會好好孝敬您和爸。"

掛斷電話后，段雅琴坐在沙發(fā)上，心情五味雜陳。她原本以為這個決定會讓所有人都高興，沒想到卻引發(fā)了這樣的反應(yīng)。

下午，段宇軒回來了，臉色陰沉得像要下雨。

"媽，我們談?wù)劇?他坐在段雅琴對面，語氣嚴(yán)肅。

"談什么？"段雅琴抬起頭看著兒子。

"關(guān)于您資助俊杰的事。"段宇軒直視著母親的眼睛，"媽，我覺得您這個決定很不明智。"

"哪里不明智？"

"首先，俊杰不是我們家的人，您沒有義務(wù)為他買房。"段宇軒掰著手指數(shù)道，"其次，您和爸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應(yīng)該為自己考慮，而不是把錢都花在別人身上。最后，如果您這樣做了，以后俊杰會不會得寸進(jìn)尺，還有其他要求？"

段雅琴聽著兒子的話，心中越來越失望。她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從來不曾真正了解過這個她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

"宇軒，媽問你一個問題。"段雅琴的聲音很輕，"如果有一天媽生病了，需要人照顧，你會怎么做？"

段宇軒愣了一下："媽，您怎么問這種問題？當(dāng)然是我來照顧您啊。"

"那俊杰呢？"

"他？"段宇軒冷笑了一聲，"他會照顧您？媽，您別太天真了。人心隔肚皮，誰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段雅琴閉上眼睛，覺得心里堵得慌。她突然意識到，也許她真的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婿。

"媽，您再考慮考慮吧。"段宇軒站起身，"我覺得您現(xiàn)在是被俊杰的甜言蜜語迷惑了。"

說完，他就回房間了，留下段雅琴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fā)呆。

04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的氣氛變得異常緊張。

段宇軒雖然沒有再明確反對母親的決定，但是臉色一直很難看，話也變得很少。段曉妍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既感激母親的慷慨，又擔(dān)心因此影響家庭和睦。

白志剛看在眼里，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雅琴，要不我們再商量商量？"那天晚上，白志剛小心翼翼地提議。

"商量什么？"段雅琴正在整理衣柜，頭也不回地問。

"關(guān)于資助的事。也許我們可以調(diào)整一下方案，比如給宇軒多一點(diǎn)，給俊杰少一點(diǎn)？"

段雅琴停下手中的動作，轉(zhuǎn)過身看著丈夫："志剛，你也覺得我做錯了？"

"不是做錯了。"白志剛連忙擺手，"我是擔(dān)心這樣下去，家里會不安寧。"

"家里不安寧，是因為有人心胸狹窄。"段雅琴的聲音有些冷，"志剛，你告訴我，如果我們的女兒嫁到別人家，她的公婆愿意資助她買房，你會不會感動？"

白志剛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會。"

"那為什么輪到我們做這樣的事，就變成了不應(yīng)該？"

白志剛無言以對。

這時，門外傳來汪俊杰的聲音："媽，爸，我來了。"

段雅琴連忙去開門。汪俊杰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看到她就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媽，我買了您愛吃的桂花糕，還有爸愛喝的普洱茶。"汪俊杰把東西放在茶幾上，"對了，我還買了個按摩器，您最近總說腰疼，這個應(yīng)該有用。"

段雅琴看著這些東西，心中涌起一陣暖流："俊杰，你有心了，但是以后別買這么多東西。"

"應(yīng)該的。"汪俊杰撓撓頭，"媽，關(guān)于買房的事，我和曉妍商量過了。"

"商量什么了？"段雅琴有些緊張。

"我們覺得六十萬太多了。"汪俊杰認(rèn)真地說，"您和爸年紀(jì)大了，應(yīng)該留著錢養(yǎng)老。我們年輕，可以多貸一些款，慢慢還。"

段雅琴愣住了。她沒想到汪俊杰會主動要求減少資助金額。

"俊杰，你們買房壓力本來就大，少了這些錢怎么辦？"

"沒關(guān)系的，媽。"汪俊杰的笑容很真誠，"我們可以選擇小一點(diǎn)的房子，或者位置偏一點(diǎn)的。重要的是有個家，不是嗎？"

就在這時，段宇軒從房間里走了出來。看到汪俊杰，他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喲，這不是我們的好女婿嗎？"段宇軒的語氣里帶著明顯的諷刺，"怎么又來了？"

汪俊杰愣了一下，然后說："宇軒，我來看看爸媽。"

"看爸媽？"段宇軒冷笑了一聲，"該不會是來催錢的吧？"

"宇軒！"段雅琴厲聲喝止了兒子。

"媽，我說錯了嗎？"段宇軒毫不示弱，"有些人表面上說不要錢，實際上心里比誰都著急。"

汪俊杰的臉色變了變，但還是努力保持著平靜："宇軒，你誤會了。我剛才正在跟媽說，讓她少資助一些，我們自己想辦法。"

"少資助一些？"段宇軒的聲音更高了，"那意思還是要啊！"

"夠了！"段雅琴再也忍不住了，"宇軒，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段宇軒指著汪俊杰，"媽，您看不出來他在演戲嗎？什么不要錢，什么少要一些，這些話說給誰聽呢？還不是想讓您覺得他懂事，好多給他一些？"

汪俊杰的臉?biāo)⒌囊幌戮图t了："宇軒，你怎么能這樣想我？"

"我就是這樣想你的！"段宇軒毫不退讓，"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從你進(jìn)這個家開始，就一直在演好女婿，目的不就是為了今天嗎？"

"宇軒！"段曉妍從廚房里跑了出來，"你怎么能這樣說俊杰？"

"我說錯了嗎？"段宇軒看著妹妹，"曉妍，你自己想想，他對爸媽這么好，圖的是什么？"

汪俊杰站在那里，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

段雅琴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她突然意識到，也許這次買房的事，會成為一個分水嶺，讓她看清楚一些平時看不到的東西。

"俊杰，你別往心里去。"她走到汪俊杰身邊，輕拍他的肩膀，"宇軒只是一時沖動。"

汪俊杰勉強(qiáng)笑了笑："媽，沒關(guān)系。也許宇軒說得對，我確實不應(yīng)該接受您的資助。"

"為什么不應(yīng)該？"段雅琴反問道。

"因為我不是您的親兒子。"汪俊杰的聲音很小，"也許，我真的沒有這個資格。"

聽到這話，段雅琴的心突然疼了一下。她看著汪俊杰黯然的神情，再看看一旁得意洋洋的段宇軒，心中涌起一陣說不出的復(fù)雜情緒。

05

那天晚上，汪俊杰走后，段雅琴把段宇軒叫到了客廳。

"宇軒，你今天的話太過分了。"她直視著兒子的眼睛。

段宇軒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媽，我只是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段雅琴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憑什么說俊杰是在演戲？這兩年來，他對我們的好你都看在眼里，難道都是假的？"

"誰知道呢？"段宇軒坐在沙發(fā)上，翹起二郎腿，"媽，您太善良了，容易被人利用。"

段雅琴看著兒子這副模樣，心中涌起一陣深深的失望。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雖然是她親生的，但卻如此陌生。

"宇軒，媽問你，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人照顧，你會怎么做？"她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媽，您又來了。"段宇軒有些不耐煩，"我當(dāng)然會照顧您，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家庭，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您身邊。"

"他？"段宇軒冷笑，"媽，您別指望他了。等他拿到您的錢，買了房子，還會這么對您嗎？"

段雅琴閉上眼睛，覺得心里堵得慌。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真的有一天她生病住院，兒子和女婿的表現(xiàn)會是什么樣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像種子一樣在她心里生根發(fā)芽。

接下來的幾天，段雅琴開始暗中觀察兩個孩子的表現(xiàn)。她發(fā)現(xiàn)，段宇軒雖然口口聲聲說會照顧她，但實際行動卻很少。每天下班回來，他總是直接回房間玩手機(jī)，很少主動關(guān)心她和白志剛的生活。

相反，汪俊杰雖然被段宇軒奚落了一番，但依然每隔幾天就來看望他們。他會注意到段雅琴最近胃口不好，會記得白志剛血壓有些高需要按時吃藥，會主動幫他們做家務(wù)。

這種對比讓段雅琴心中的疑慮越來越深。

一個月后，兩個孩子的房子都順利簽約了。段雅琴按照承諾，分別給他們轉(zhuǎn)了六十萬。

段宇軒收到錢后，高興得像個孩子："媽，太好了！我明天就去交首付。"

汪俊杰收到錢后，卻第一時間來到了段雅琴面前："媽，這錢我會記一輩子的。等我以后有能力了，一定會還給您。"

"傻孩子，這是媽給你們的，不用還。"段雅琴拍拍汪俊杰的手。

"不，我必須還。"汪俊杰的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媽，您和爸對我這么好，我不能心安理得地花您的錢。"

段雅琴看著汪俊杰認(rèn)真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同時，她也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她需要一個測試，來驗證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兩個月后的一個周末，段雅琴突然感到胸悶氣短，臉色蒼白。白志剛嚇壞了，連忙要送她去醫(yī)院。

"不用，可能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段雅琴擺擺手。

但是她的癥狀并沒有好轉(zhuǎn)，反而越來越嚴(yán)重。白志剛堅持要送她去醫(yī)院檢查。

到了醫(yī)院，醫(yī)生給段雅琴做了全面檢查，最后告訴他們："初步懷疑是心臟問題，需要住院觀察。"

聽到這個消息，白志剛的臉色立刻白了。段雅琴雖然表面上保持鎮(zhèn)靜，但心中也有些緊張。

辦理住院手續(xù)的時候，白志剛給兩個孩子分別打了電話。

"宇軒，你媽住院了，你快來一趟。"他對兒子說。

電話那頭傳來段宇軒的聲音："住院？嚴(yán)重嗎？"

"醫(yī)生說需要觀察。"

"好，我知道了。"段宇軒停頓了一下，"爸，我今天有點(diǎn)事，明天過去行嗎？"

白志剛愣了一下："什么事比你媽住院還重要？"

"我們今天要去看裝修材料，已經(jīng)約好了。"段宇軒的語氣有些不耐煩，"明天我一定過去。"

白志剛掛斷電話，心中涌起一陣涼意。

接著，他給汪俊杰打了電話："俊杰，你岳母住院了。"

"什么？"汪俊杰的聲音立刻變得緊張，"嚴(yán)重嗎？在哪個醫(yī)院？我馬上過去。"

"在市中心醫(yī)院，心內(nèi)科。"

"好，我現(xiàn)在就過去。"汪俊杰沒有絲毫猶豫。

半個小時后，汪俊杰就出現(xiàn)在了病房門口。他臉色蒼白，明顯是一路跑過來的。

"媽，您怎么樣？"他沖到床邊，緊張地看著段雅琴。

"沒事，就是有點(diǎn)不舒服。"段雅琴看著汪俊杰關(guān)切的神情，心中五味雜陳。

"醫(yī)生怎么說？"汪俊杰問白志剛。

"說需要觀察，可能是心臟問題。"

汪俊杰的臉色更白了："那需要做手術(shù)嗎？"

"還不知道，要等檢查結(jié)果出來。"

汪俊杰在病房里來回踱步，顯然非常焦慮。他不停地問段雅琴感覺怎么樣，需不需要什么東西，要不要叫醫(yī)生過來看看。

一直到晚上，段宇軒才姍姍來遲。

"媽，您感覺怎么樣？"他走到床邊，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還好。"段雅琴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段宇軒松了口氣，"媽，我今天真的有事，所以來晚了。您別往心里去。"

段雅琴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兒子。她發(fā)現(xiàn)段宇軒雖然人來了，但明顯心不在焉，不時看手機(jī)，好像有什么急事要處理。

相比之下，汪俊杰一直守在床邊，寸步不離。他給段雅琴倒水，幫她調(diào)整枕頭，詢問她是否需要什么。

晚上九點(diǎn)，段宇軒說："媽，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您。"

"這么早就走？"段雅琴問。

"曉妍一個人在家，我得回去陪她。"段宇軒的理由聽起來很合理。

段宇軒走后，汪俊杰對白志剛說："爸，您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里陪媽。"

"俊杰，你也回去吧，醫(yī)院有護(hù)士。"段雅琴說。

"不行，我不放心。"汪俊杰搖搖頭，"萬一您晚上有什么不舒服，我好及時叫醫(yī)生。"

段雅琴看著汪俊杰堅定的神情，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同時，她也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06

在醫(yī)院的第二天，段雅琴的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醫(yī)生告訴他們，她的心臟確實有些問題，但不算嚴(yán)重，只需要調(diào)理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段宇軒接到電話后，說："太好了，既然沒什么大問題，那我就不請假了。媽，您好好休息，我晚上來看您。"

汪俊杰的反應(yīng)卻完全不同。他立刻請了假，說要在醫(yī)院陪護(hù)。

"俊杰，醫(y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你不用請假。"段雅琴勸他。

"媽，雖然不嚴(yán)重，但也不能掉以輕心。"汪俊杰認(rèn)真地說，"我請幾天假陪您，等您完全好了再去上班。"

段雅琴看著汪俊杰，心中涌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她突然想起了段宇軒之前說的話——汪俊杰拿到錢后，還會這么對她嗎？

現(xiàn)在看來，答案是肯定的。

接下來的幾天里，汪俊杰一直守在醫(yī)院里。他每天早上買來段雅琴愛吃的早餐，中午和晚上也都是精心準(zhǔn)備的營養(yǎng)餐。他還買了一些書和雜志，陪段雅琴聊天解悶。

段宇軒雖然每天都來，但總是匆匆忙忙的，待不了多長時間就走了。有時候還會接電話談工作，完全沒有把心思放在母親身上。

最讓段雅琴心寒的是，有一天段宇軒來的時候，接了個電話后臉色很難看。

"媽，我有個緊急會議要開，先走了。"他匆忙地說。

"等等。"段雅琴叫住了他，"宇軒，媽問你個問題。在你心里，工作和媽哪個更重要？"

段宇軒愣了一下："媽，您怎么問這種問題？當(dāng)然是您重要。但是工作也很重要啊，我總不能因為您住院就不工作了。"

"為什么不能？"段雅琴看著兒子，"俊杰就請假陪我了。"

"他是他，我是我。"段宇軒有些不耐煩，"媽，您又不是什么大病，用得著這么緊張嗎？"

聽到這話，段雅琴的心徹底涼了。她看著兒子匆忙離去的背影，眼中涌出了淚水。

"媽，您別難過。"汪俊杰走到她身邊，輕聲安慰道，"宇軒工作壓力大，可能一時沒想那么多。"

段雅琴看著汪俊杰，心中涌起一陣暖流。即使在這種時候，他還在為段宇軒說好話，這讓她更加感動。

"俊杰，媽問你個問題。"段雅琴握住汪俊杰的手，"你覺得親情重要，還是工作重要？"

"當(dāng)然是親情重要。"汪俊杰毫不猶豫地回答，"工作沒了可以再找，但是親人失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段雅琴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對這個女婿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住院的第五天，段雅琴可以出院了。汪俊杰早早就來到醫(yī)院，幫她收拾東西，辦理出院手續(xù)。

段宇軒也來了，但依然是匆匆忙忙的樣子。

"媽，您出院了太好了。"他說，"我今天還有個客戶要見，就不送您回家了。"

"去忙你的吧。"段雅琴淡淡地說。

段宇軒走后，汪俊杰小心翼翼地扶著段雅琴走出醫(yī)院。

"媽，您慢點(diǎn)。"他一邊扶著她，一邊叮囑道，"醫(yī)生說您還需要多休息，不能太累。"

回到家后，汪俊杰又忙碌了起來。他給段雅琴鋪床，準(zhǔn)備藥物，還買了很多營養(yǎng)品。

"俊杰，你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段雅琴看著忙碌的汪俊杰，心中既感動又心疼，"你也累了好幾天了，回家休息吧。"

"媽，我不累。"汪俊杰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您剛出院，我得確保您一切都好了才能放心。"

段雅琴看著汪俊杰，心中涌起一陣復(fù)雜的情緒。她突然意識到，也許血緣關(guān)系并不是衡量親情的唯一標(biāo)準(zhǔn)。有時候，一個外人的關(guān)懷可能比親人更真誠。

晚上，白志剛對段雅琴說："雅琴，這幾天俊杰的表現(xiàn)你都看到了。"

段雅琴點(diǎn)點(diǎn)頭："看到了。"

"你還記得宇軒之前說的話嗎？說俊杰是在演戲，拿到錢后就會變臉。"白志剛嘆了口氣，"現(xiàn)在看來，他想錯了。"

段雅琴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志剛，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什么道理？"

"有些人雖然是你的親人，但心里未必有你。有些人雖然不是你的親人，但卻把你當(dāng)成最重要的人。"段雅琴的聲音有些哽咽，"血緣關(guān)系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親情需要用心去維護(hù)。"

白志剛握住她的手："雅琴，你想開了就好。"

段雅琴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卻還有一個疑問——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病重了，兒子和女婿的表現(xiàn)還會是這樣嗎？

07

出院后的一個月，段雅琴的身體恢復(fù)得很好。但是她心中的疑慮卻越來越深。

段宇軒自從母親出院后，就很少來看她了。偶爾打個電話，也是匆匆忙忙地問幾句就掛了。他總是說工作忙，房子裝修也需要操心。

相反，汪俊杰依然每隔幾天就來看望他們。他會關(guān)心段雅琴的身體狀況，會陪白志剛下棋聊天，會幫他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wù)。

這種對比讓段雅琴心中的失望越來越深。

一天晚上，段雅琴突然對白志剛說："志剛，我想做個實驗。"

"什么實驗？"白志剛放下手中的報紙。

"我想看看，如果我真的病重了，宇軒和俊杰會有什么反應(yīng)。"段雅琴的聲音很輕。

白志剛愣了一下："雅琴，你想干什么？"

"我想讓醫(yī)院的朋友幫忙，制造一個假的病危通知。"段雅琴的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我要看看，在我最需要的時候，誰會真正陪在我身邊。"

"這樣不好吧？"白志剛有些擔(dān)心，"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不會的。"段雅琴握住丈夫的手，"志剛，我知道這樣做有些過分，但是我必須弄清楚一件事——我們把錢給了孩子們，到底是對是錯。"

白志剛看著妻子堅定的神情，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我支持你。"

段雅琴有個老朋友在醫(yī)院工作，她找到這個朋友，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朋友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答應(yīng)幫忙。

三天后，段雅琴再次"住院"了。這次，醫(yī)生告訴家屬，她的病情很嚴(yán)重，可能需要做手術(shù)。

白志剛按照計劃，分別給兩個孩子打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