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是個蠢萌，實(shí)際上是場災(zāi)難——薛蟠其人

·作者：墨硯齋·

讀者很少真正恨他

薛蟠一出場，就是個作惡的角色。

《紅樓夢》第五回里，薛蟠因?yàn)橘I妾起糾紛，把一個叫馮淵的人活活打死。打人這事，擱誰身上都是道德污點(diǎn)，更別說他還是個世家子弟。賈府為了平息風(fēng)波，上上下下動用人情關(guān)系才擺平了官司，這幾乎是《紅樓夢》中最直接的“人命案”情節(jié)。

但奇怪的是，讀者很少真正恨他。

隨著劇情推進(jìn)，這個“殺過人”的薛大少，居然慢慢變得可愛起來——
他粗魯，但對妹妹薛寶釵和母親薛姨媽非常尊敬；
他文盲，但自信滿滿地寫詩；
他沖動，但也不是故意害人；
他愚鈍得幾近“搞笑擔(dān)當(dāng)”，簡直像是古代版的“沙雕二哥”。

我們很容易笑他，憐他，甚至忘了他是個曾“打死人”的人。

這恰恰是《紅樓夢》的高明之處，也是最危險的地方。

人物沒有臉譜化

《紅樓夢》之所以偉大，就在于人物沒有臉譜化。幾乎每個角色都有兩面性，甚至三面性，復(fù)雜得像一個真實(shí)的人。

薛蟠就是這種復(fù)雜性里最典”的一位。

他不是反派，不是奸人，也沒有什么陰謀。

他甚至比大多數(shù)男角色都坦蕩直率。

但他的問題在于：他愚蠢，不會改，不會想。

這一點(diǎn)，在書中反復(fù)出現(xiàn)：

他殺人不是出于邪惡，而是出于“看不慣”馮淵買走了他看上的妾。

這是一種沒有邏輯的、完全本能式的情緒爆發(fā)。

他被人諷刺詩寫得爛，也毫不在意，甚至能自我陶醉當(dāng)成金句。

他被夏金桂管教得一塌糊涂，仍然一臉迷糊狀，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這樣一個人，看起來好像無害，頂多是“家里養(yǎng)廢了的兒子”，但他每一次錯誤，都伴隨著真實(shí)的、不可逆的后果：

一條人命；

一段婚姻悲?。?/p>

一連串大人替他擦屁股的丑態(tài)。

所以問題不是“他是不是個壞人”，而是“他是不是個能控制自己行為的人”？

而顯然，他不是。

沒有陰謀

這是靈魂期貨交易

人們總以為“壞”是最可怕的，其實(shí)不然。

“壞”是有動機(jī)、有意識的。賈赦納鴛鴦，是色欲所驅(qū)；王熙鳳謀死尤二姐，是為了權(quán)謀與家庭地位。

這些行為雖然冷酷，但可以預(yù)判，可以協(xié)商，可以討價還價。

而“蠢”，沒有邏輯。它只是一種不可溝通的本能反應(yīng)。

你對壞人還能談條件，對蠢人連道理都講不清。

他不會反思

薛蟠式的蠢人，最怕的不是犯錯，而是永遠(yuǎn)學(xué)不會教訓(xùn)。

他不是不認(rèn)錯，而是壓根意識不到有錯。

他不會反思，也不會預(yù)判。

他不會問：“這樣做后果是什么？”他只會說：“我想要，我看不慣，我打。”

這種人，就算你原諒了他這一次，他下一次還會再來。

最可怕的，是社會還默許他一次次犯錯——這不單因?yàn)樗紦?jù)了很多的資源，還因?yàn)樗苋菀罪@得“沒有惡意”。

但，沒有惡意，不代表無害。

永遠(yuǎn)學(xué)不會教訓(xùn)

結(jié)構(gòu)性病人

薛蟠其實(shí)是《紅樓夢》中極具象征意味的人物。

在他身上，我們看到一種貴族階層的典型病癥：

資源富足，但思維短淺；

地位高貴，但教養(yǎng)粗糙；

一身好牌，卻從未認(rèn)真打過。

他不是書中的核心成員，卻頻頻“出事”，每一次出事都要靠關(guān)系、靠親戚、靠家族影響力來擦屁股。他的人生從來不是靠努力和智慧維系的，而是靠一張“我媽是誰”的名片。

你看，這不就是整個封建末世權(quán)貴階層的縮影嗎？

只不過他沒有賈赦那種老辣，也沒有王熙鳳那種算計，更沒有賈母那種威望——他只是個資源在手卻不懂規(guī)則的“二代”。

結(jié)果是：

他打死人，不受審；

他亂娶妻，家中亂；

他出門經(jīng)商，連賬都看不懂；

他成了笑話，卻仍然有錢有勢。

這是一個結(jié)構(gòu)性病人。

不是他個人的問題，而是他這種“無腦繼承者”在整個制度中的必然結(jié)果。

他蠢得真實(shí)

薛蟠讓人恨不起來，正因?yàn)樗赖谜鎸?shí)、又有點(diǎn)可憐。

可我們不能因?yàn)樗皼]心眼”，就忽視他的“破壞性”。

壞人尚可救，蠢人最難醫(yī)。

因?yàn)樗约簭牟挥X得自己有病。

曹雪芹太敏銳了。他沒有把薛蟠寫成反派，而是寫成了一個長在體系里的、無法根除的“結(jié)構(gòu)性漏洞”。

他的可笑，是笑話，也是警鐘。

修行

文案 ：墨硯齋

配圖 ：來自網(wǎng)絡(l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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