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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聞到了嗎?”張婷突然停下筷子,鼻子在空氣里嗅了嗅,像一只警覺的兔子。
林晚夾起一片白切雞,蘸了點姜蓉醬油,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什么?”
“一股子戀愛的酸臭味,”張婷的眼睛瞇起來,像兩彎月牙,直勾勾地盯著林晚的臉,“從你身上散發(fā)出來的。老實交代,是不是有情況了?”
林晚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雞皮滑嫩,肉質(zhì)緊實。
她咽下去,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你屬狗的嗎?鼻子這么靈?!?/p>
她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嘴角那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像水面漾開的漣漪,藏著不為人知的心事。
01
夏天的風(fēng)是黏的,裹著香樟樹蒸騰出來的澀味和柏油馬路曬化了的焦味,一陣陣地?fù)溥M(jìn)窗戶里。林晚站在二樓的窗前,手里拿著一把蒲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蒲扇是老款式,邊緣用布條細(xì)細(xì)地縫了一圈,用久了,扇出來的風(fēng)都帶著一股草木曬干后的枯香。
樓下那棵巨大的黃桷樹下,鄰居王大哥正低著頭,兩根大拇指在手機(jī)屏幕上飛快地滑動。屏幕的光映在他油膩的臉上,泛著一層詭異的白。他的妻子,那個總是穿著一身褪色家居服的女人,跟在他身后三四步遠(yuǎn)的地方,兩手都拎滿了東西。左手是超市的塑料袋,紅紅綠綠的,塞得像兩只快要爆炸的氣球,右手是一個網(wǎng)兜,里面裝著一顆碩大的西瓜,網(wǎng)兜的繩子深深地勒進(jìn)她浮腫的手腕,留下一圈一圈的紅痕。
女人停下來,喘著氣,額頭上的汗珠子順著臉頰滾下來,掉在水泥地上,瞬間就蒸發(fā)了。她喊了一聲,王大哥。聲音不大,被午后聒噪的蟬鳴攪得有些破碎。
王大哥頭也沒抬,嗯了一聲,手指依舊在屏幕上點著、劃著,像是在指揮一場千軍萬馬的戰(zhàn)役。
女人又喊,你倒是搭把手啊,重死了。
王大哥這才不耐煩地抬起頭,皺著眉頭,臉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打斷了什么美夢。他說,你不會放地上歇會兒???我這局馬上就打完了,就差一刀。說完,他又把頭埋了下去。
女人沒再說話,她把手里的東西重重地放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她叉著腰,站在原地,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蟬還在叫,叫得人心煩意亂。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彎下腰,重新拎起那堆東西,一步一步,緩慢地朝單元門挪過去。她的背影在夏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單薄,又格外沉重。
林晚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今年三十二歲,離婚兩年了。兩年前,她也是這樣,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跟在另一個男人的身后。那個男人也喜歡低著頭玩手機(jī),也喜歡在她喊累的時候說,你歇會兒不行啊?
她收回目光,拉上了窗簾。米色的棉麻窗簾隔絕了窗外的暑熱和蟬鳴,屋子里瞬間暗了下來,也靜了下來??諝饫镏皇O缕焉壬瘸鰜淼模且稽c點微弱而固執(zhí)的風(fēng)。對于三十歲以上的男人,她好像有了一些新的看法,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一粒沙子掉進(jìn)了眼睛里,硌得慌,卻又揉不出來。她沒對任何人說過,包括她最好的閨蜜張婷。有些事,說出來就顯得矯情了。
02
林晚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廣告公司做策劃。公司接了一個新項目,合作方是一家頗有名氣的地產(chǎn)公司。開項目啟動會那天,林晚第一次見到了陳默。
會議室里的空調(diào)開得太足,吹得人皮膚發(fā)緊。長條形的會議桌旁坐滿了人,空氣里混雜著咖啡、香水和打印紙的味道。林晚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米色西裝套裙,頭發(fā)挽成一個利落的發(fā)髻,臉上是職業(yè)性的淡然微笑。
陳默作為甲方的代表,坐在主位上。他大約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件熨燙得筆挺的白襯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結(jié)實的手腕和一塊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手表。他的五官算不上多英俊,但組合在一起,有種沉淀下來的穩(wěn)重感。他不怎么說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微微靠在椅背上,聽著手下的人匯報,偶爾用指關(guān)節(jié)輕輕敲一下桌面。
會議進(jìn)行到一半,意外發(fā)生了。林晚這邊一個剛畢業(yè)不久的年輕同事,在播放PPT的時候,不知道誤觸了什么鍵,電腦屏幕瞬間藍(lán)屏,一行行白色的代碼像瀑布一樣滾落下來。會場頓時一陣小小的騷動。那個年輕同事的臉“唰”地一下白了,額頭上全是冷汗,嘴里不停地道歉,手指在鍵盤上胡亂地敲著,卻只是讓情況變得更糟。
林晚的上司,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臉色也沉了下來。他清了清嗓子,正準(zhǔn)備說些什么來挽回局面。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陳默開口了。他的聲音不高,但很清晰,像一顆石子投進(jìn)混亂的水面?!皠e急,”他說,聲音里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重啟一下試試。U盤里有備份嗎?”
年輕同事已經(jīng)慌得六神無主,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備……備份……好像……好像在桌面……”
這意味著重啟之后,備份也可能找不到了。會議室里的氣氛更加凝滯了。
陳默站了起來,他沒有絲毫的指責(zé)和不耐煩,只是走到那個年輕同事身邊,很自然地接過鼠標(biāo)。他說:“我來看看?!彼氖种冈阪I盤上從容不迫地敲擊了幾下,調(diào)出了一個命令行窗口,輸入了一串林晚看不懂的指令。然后,他把U盤拔下來,插到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
“會議繼續(xù),”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將筆記本轉(zhuǎn)向大家,屏幕上已經(jīng)是他那邊準(zhǔn)備好的備份文件,“我們先用這份,內(nèi)容是一樣的。小張,你慢慢弄,弄不好也沒關(guān)系,會后把文件發(fā)給我就行?!?/p>
那個叫小張的年輕同事,感激得快要哭出來了。
一場小小的危機(jī),就這樣被他輕描淡寫地化解了。整個過程中,他沒有提高一次聲調(diào),沒有皺一下眉頭。林晚坐在他對面,手里轉(zhuǎn)著一支黑色的水筆。她看著陳默沉靜的側(cè)臉,看著他條理分明地繼續(xù)著會議議程,仿佛剛才那陣混亂從未發(fā)生過。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林晚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轉(zhuǎn)動的水筆。
03
一個星期后的傍晚,林晚去家附近的超市采購。夏天的傍晚,暑氣未消,超市里是人最多的時候。推著購物車在擁擠的過道里穿行,像在駕駛一艘笨拙的小船??諝饫飶浡焓车南銡?、海鮮的腥氣和蔬菜區(qū)噴霧灑水后潮濕的泥土味。
林晚推著車,拐向了日用品區(qū)。她家的洗發(fā)水快用完了。在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的貨架前,她碰到了同住一個小區(qū)的李哥。
李哥她認(rèn)識,但不太熟。只知道他住她樓上,家里有個上小學(xué)的兒子,妻子在社區(qū)醫(yī)院當(dāng)護(hù)士。此刻,李哥正站在一堆花花綠綠的打折商品前,手里拿著兩瓶不同牌子的洗衣液,一臉的猶豫不決。他左看看,右看看,把兩瓶洗衣液舉起來,對著燈光比較著,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掏出手機(jī),撥了個電話。電話似乎響了很久才接通。
“喂,老婆,”李哥的聲音壓得很低,但在這嘈雜的環(huán)境里,林晚還是聽得一清二楚,“那個……家里的洗衣液是不是要買了?哦哦……我看到超市在搞活動,有兩種,一種是XX牌的,買一送一,99塊。還有一種是YY牌的,第二瓶半價,算下來75塊……”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李哥的表情更糾結(jié)了。
“哪個好一點啊?……我也不知道啊,看起來都差不多……香味?我聞聞……”他擰開其中一瓶的蓋子,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又?jǐn)Q開另一瓶,“好像……好像都挺香的……你說哪個就哪個吧……?。孔屛易约簺Q定?我哪知道哪個好啊……”
這個電話打了足足有五分鐘。李哥的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他一會兒看看手里的洗衣液,一會兒對著電話“嗯嗯啊啊”地應(yīng)著,最后,電話那頭的妻子似乎也失去了耐心,直接掛斷了。
李哥舉著手機(jī),愣在原地。他又看了看手里的兩瓶洗衣液,臉上的表情像是面對著什么世界級的難題。
最終,他泄氣地把兩瓶洗衣液都放回了貨架,搖著頭,空著手推著購物車走開了。
林晚站在不遠(yuǎn)處,將這一幕從頭到尾都看在眼里。她看著李哥有些佝僂的背影消失在貨架的盡頭,然后拿起自己早就選好的一款洗發(fā)水,扔進(jìn)了購物車。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鐘。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那聲嘆息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落進(jìn)超市嘈雜的人聲里,沒有驚起任何波瀾。她只是覺得,有些男人,好像一輩子都長不大。
他們可以處理工作上的大事,卻在柴米油鹽的瑣碎里,顯得那么手足無措,那么……沒用。
04
項目忙起來,加班就成了家常便飯。那是一個周四的晚上,林晚改完最后一版方案,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時針已經(jīng)指向了十一點。辦公室里空空蕩蕩,只剩下她頭頂一盞孤零零的日光燈,發(fā)出“嗡嗡”的電流聲。
她收拾好東西,走出寫字樓。深夜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囂,只剩下路燈拉長的、寂寞的光暈。晚風(fēng)吹在身上,帶著一絲涼意。林晚站在路邊,打開手機(jī)上的打車軟件,屏幕上顯示著“前方有超過50人排隊,預(yù)計等待30分鐘以上”。
她皺了皺眉,這個地段,這個時間,確實很難打到車。她抱著手臂,在路邊來回踱步,心里盤算著是走到主干道去碰碰運(yùn)氣,還是干脆奢侈一把,叫一輛價格翻倍的專車。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奧迪在她身邊緩緩?fù)O?。車窗降下來,露出了陳默的臉?/p>
“林晚?”他似乎有些意外,“這么晚還沒回去?”
“陳總?!绷滞硪灿行@訝,“剛加完班。您也是?”
“嗯,過來處理點事?!标惸戳丝此?,又看了看她手機(jī)的屏幕,“打車?”
林晚點點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是啊,不太好打?!?/p>
“上車吧,我送你?!标惸f著,已經(jīng)傾身過來,推開了副駕駛的車門。他的動作很自然,沒有絲毫的客套和遲疑。
林晚猶豫了一下。
“別客氣了,這么晚了,一個女孩子在路邊不安全。”陳默的語氣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意味,“順路?!?/p>
林晚想了想,最終還是拉開車門坐了上去?!澳蔷吐闊┠恕!?/p>
車子平穩(wěn)地匯入車流。車廂里很安靜,只聽得見輪胎壓過路面的聲音。陳默開著車,沒有說話,林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氣氛一時間有些微妙的尷尬。
還是陳默先開了口,他打開了車載音響,里面流淌出一首舒緩的英文老歌。“住在哪兒?”他問。
林晚報了小區(qū)的名字。
“挺巧的,離我住的地方不遠(yuǎn)。”陳默笑了笑,打破了沉默。
接下來的路程,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從正在進(jìn)行的項目,聊到最近上映的電影,又從電影聊到各自喜歡的音樂和書籍。林晚發(fā)現(xiàn),陳默的知識面很廣,而且對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獨到且成熟的見解。他不像有些男人那樣夸夸其談,也不像另一些男人那樣沉默寡言。他說話的時候,會注視著你,讓你感覺到被尊重。他發(fā)表看法,點到即止,又總能恰到好處地拋出新的話題,讓談話得以繼續(xù)。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飛速地后退,像一條條流光溢彩的河。林晚看著窗外,偶爾回頭應(yīng)和陳默一兩句。她發(fā)現(xiàn),和這個男人聊天,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他身上有一種沉穩(wěn)的氣場,能讓人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車子停在小區(qū)門口。林晚解開安全帶,真心實意地道謝:“今天真的太謝謝您了,陳總?!?/p>
“小事一樁。”陳默說,“以后再加班晚了,打不到車可以給我打電話。反正也順路。”他遞過來一張名片,“這是我私人號碼?!?/p>
林晚接過那張質(zhì)感很好的名片,指尖觸到他溫?zé)岬闹父梗癖晃⑷醯碾娏鳡C了一下,迅速收了回來。
“好的,謝謝。”她低聲說,推開車門下了車。
看著黑色的奧迪消失在夜色里,林晚站在原地,捏著那張名片,站了很久。晚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她忽然覺得,這個夏天的夜晚,似乎也不是那么燥熱難耐了。
05
生活有時候就像一個寫好了劇本的舞臺,總在不經(jīng)意間安排一些巧合。
周六的下午,林晚正在家里搞大掃除。她跪在地上擦地板,擦到廚房的時候,發(fā)現(xiàn)水槽下面的地面積了一小灘水。她起初沒在意,用抹布擦干了,可沒過一會兒,那里又濕了。她這才意識到,可能是水管出了問題。
她打開櫥柜門,貓著腰鉆進(jìn)去查看。里面光線昏暗,管道錯綜復(fù)雜,散發(fā)著一股鐵銹和潮氣的混合味道。她用手電筒照著,看到一根連接水龍頭的金屬軟管上,有一個小小的裂口,水正一滴一滴地從那里滲出來。
林晚嘆了口氣。她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離婚前,家里這些修修補(bǔ)補(bǔ)的活兒都是前夫在做?,F(xiàn)在,只能靠自己了。她從儲物間里翻出工具箱,那還是當(dāng)初裝修時留下來的,里面扳手、鉗子、螺絲刀一應(yīng)俱全,但她一樣都不會用。
她學(xué)著網(wǎng)上視頻里的教程,先關(guān)掉了總水閥,然后拿著扳手,試圖擰開那根壞掉的軟管。但那螺絲接口像是焊死了一樣,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臉都憋紅了,螺絲還是一動不動。汗水順著她的額頭流下來,滴進(jìn)眼睛里,又澀又疼。
折騰了快一個小時,不僅沒修好,反而因為用力過猛,手腕還被櫥柜的邊角劃了一道口子。廚房里一片狼藉,她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看著那一滴一滴還在往下漏的水,一股無力感和委屈感瞬間涌了上來。
就在這時,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陳默。想起了他遞過來的那張名片,和他那句“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她有些猶豫。為這點小事去麻煩一個只算得上是工作伙伴的男人,是不是不太好?可是,除了他,她也想不出還能找誰。物業(yè)的維修工周末休息,叫外面的師傅上門,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
她最終還是拿起了手機(jī),撥通了那個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陳默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意外,但依舊溫和:“喂,林晚?”
林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情況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的陳默聽完,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刻說道:“你別動了,把地址發(fā)給我,我正好在附近,馬上過去。”
不到二十分鐘,門鈴就響了。林晚打開門,看到陳默站在門口,他換下了一身西裝,穿著簡單的T恤和休閑褲,手里提著一個專業(yè)的工具箱。
“麻煩你了?!绷滞韨?cè)身讓他進(jìn)來。
“沒事?!标惸哌M(jìn)廚房,看了一眼現(xiàn)場,沒說什么,只是放下工具箱,熟練地打開,從里面拿出各種她叫不上名字的工具。他蹲下身,很輕松地就用扳手?jǐn)Q開了那個她怎么也擰不動的螺絲接口。
然后,他從自己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根新的軟管,尺寸分毫不差,三下五除二就換了上去。最后,他打開水閥,仔細(xì)檢查了一遍,確認(rèn)再也沒有漏水。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不超過十分鐘。
林晚站在一旁,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靈巧地操作著那些冰冷的工具,一時間有些出神。
“好了?!标惸酒鹕?,用紙巾擦了擦手上的水漬。
“太謝謝你了,”林晚回過神來,連忙去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遞給他,“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p>
“舉手之勞。”陳默接過水,喝了一口。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那道劃痕上,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笆軅??”
“啊,沒事,剛剛不小心劃的?!绷滞硐乱庾R地想把手縮回去。
陳默卻拉住了她的手腕,走到客廳,從她的急救箱里找出棉簽和創(chuàng)可貼,低著頭,仔細(xì)地幫她處理傷口。他的動作很輕柔,溫?zé)岬暮粑鼑娫谒氖直成?,癢癢的。林晚的心跳,沒來由地漏了一拍。
兩人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沒有了公事,聊的話題也變得更生活化。他們聊到了彼此的家鄉(xiāng),聊到了過去的一些經(jīng)歷。林晚才知道,陳默也不是本地人,大學(xué)畢業(yè)后留在這座城市打拼,也是一個人,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他講起自己剛工作時租住在城中村的窘迫,講起第一次拿到項目獎金時的興奮,語氣平淡,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但林晚能聽出那份平淡背后的堅韌和執(zhí)著。
夕陽的余暉從窗戶里斜斜地照進(jìn)來,給整個客廳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林晚看著坐在對面沙發(fā)上的男人,他逆著光,臉部的輪廓顯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就像一棵沉默而可靠的大樹,經(jīng)歷了風(fēng)雨,把根深深地扎進(jìn)土壤里,枝葉繁茂,能為靠近他的人,擋下一片風(fēng)雨。
06
林晚的生日在初秋,一個天氣微涼的周日。她沒打算怎么過,對于一個三十二歲的獨居女人來說,生日更像是一個提醒,提醒你又老了一歲,提醒你生命的時鐘又往前走了一格。
那天下午,她接到了陳默的電話。他說他剛好在她家小區(qū)附近辦完事,想上來坐坐。林晚沒有拒絕。
陳默來的時候,手里提著一個包裝精致的蛋糕盒子,還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禮品袋。
“生日快樂?!彼褨|西放在餐桌上,笑著說。
林晚愣住了。她不記得自己跟他說過生日的事。
“別這么看著我,”陳默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上次幫你修水管,看到你掛在墻上的日歷,那天你畫了個圈?!?/p>
林晚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地撞了一下。她自己都快忘了那個隨手畫下的圈,他卻記住了。
那天晚上,他們沒有出去吃飯。林晚用冰箱里現(xiàn)有的食材,簡單做了幾個家常菜。陳默就坐在客廳里,陪她聊天。兩人都沒有再提工作,聊的都是些輕松愜意的話題。吃完飯,陳默打開蛋糕盒子,插上蠟燭。
“許個愿吧。”他說。
林晚關(guān)掉客廳的大燈,只留下餐桌上一盞昏黃的落地?zé)?。跳動的燭光映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睛里像是落滿了星星。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默默地許了一個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奢侈的愿望。
吹滅蠟燭后,陳默把那個禮品袋遞給她。“打開看看?!?/p>
林晚打開袋子,里面是一個漂亮的藍(lán)色絲絨盒子。她打開盒子,看到一條精致的鉑金項鏈,吊墜是一片小小的銀杏葉,做工非常精細(xì),連葉脈都清晰可見。
“那天送你回家,路過的那條街種滿了銀杏樹。”陳默說,“我覺得很配你?!?/p>
林晚捏著那片小小的銀杏葉,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有一股暖流,緩緩地淌過心田。她抬起頭,看著陳默。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眼神深邃而溫柔,像一潭沉靜的湖水,能把人的靈魂都吸進(jìn)去。
“我……幫你戴上?”他問,聲音有些微的沙啞。
林晚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陳默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俯下身來。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混合著淡淡的煙草氣息,縈繞在她的鼻尖。冰涼的項鏈貼上她頸后的皮膚,讓她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地觸碰到她的頭發(fā)和耳垂,帶著一絲灼人的溫度。
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也慢了下來。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如鼓的心跳聲,也能感受到他落在她頸后,溫?zé)岬暮粑?/p>
項鏈戴好了。陳默卻沒有立刻離開。他的雙手,輕輕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林晚的身體僵住了,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兩人都沒有說話??蛷d里很安靜,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微弱的秋蟲的鳴叫。燈光昏暗,像一層曖昧的薄紗,籠罩著他們。彼此的呼吸,在這一方小小的空間里,變得清晰可聞,交織在一起,帶著一種致命的吸引力。
林晚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她抬起頭,撞進(jìn)他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有她看得懂的情愫,像壓抑了許久的火山,即將噴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