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3月,錦江飯店的包間內,黃維的心情五味雜陳,彼時,透過眼鏡片,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兒黃慧南臉上。
令人唏噓的是,這位曾經的國民黨第十二兵團司令官,在淮海戰(zhàn)役兵敗被俘十六年后,終于獲準與家人短暫相見。
而那一天,也同樣讓還在上中學的女兒感覺恍惚,當時慧南正在上海北郊中學的教室里上課,突然教導主任過來喊她出去。
“慧南,你父親來了,現(xiàn)在住在錦江飯店,你去看看他?!苯虒е魅蔚穆曇舨蝗葜靡?。
“父親?”一聽這個稱謂,黃慧南感覺十分陌生且遙遠,因為在她的記憶中,這個人與自己不搭界的。
也難怪,當年黃維離開時,慧南還在母親腹中。那是1948年夏天某日,黃維帶著妻子、兩個兒子、大女兒正在廬山避暑,突然接到命令要立即下山趕回武漢,于是他告別了懷有9個月身孕的妻子和三個兒女匆匆離開了,但誰知道這一別,竟然是一段漫漫長路。
“主任,我不想去!”黃慧南決然的說道。
“慧南,這可是一個政治任務,你要幫黨做工作”。
聽完這句話,慧南明白了,是一個任務,那么她只有去完成。
“慧南,最近……去過杭州沒有?”
彼時黃維的說話聲打斷了慧南的思緒,微微一怔,隨即輕輕搖頭,黃維不再言語,只是默默點了點頭,重新戴好眼鏡。
這看似尋常的寒暄,在父女之間卻重若千鈞。
其實黃維與杭州,有著糾纏半生的因緣1924年,二十歲的黃維正是在杭州,考入黃埔軍校第一期。在西子湖畔的晨曦里,那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軍官,懷抱著“革命救國”的信念,一步步走上歷史舞臺。
然而時過境遷,他如今卻成了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的改造人員,而杭州也成了他回不去的彼岸。
可以說黃慧南望著父親,心中百感交集。眼前的父親,早已不是記憶中那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只見他穿著樸素的中山裝,雙手布滿繭子,神態(tài)間帶著長期被管束的謹慎。
當服務員端上西湖莼菜湯時,黃維眼中瞬間泛起的一絲光亮,旋即又歸于平靜。
女兒這才忽然明白,父親那聲關于杭州的詢問,并非閑談,而是對往昔崢嶸的無聲回望,更是對自由步履的深切渴望。
眾所周知,在功德林的諸多戰(zhàn)犯中,黃維應該是最不老實的一個戰(zhàn)犯了
因為在他的認知里,只認定一個道理:成王敗寇。他認為共產黨嘴上說得再好聽也是假的,無非就是讓他坐牢而已,那么就消極的混到死為止,因此他是所有戰(zhàn)犯中態(tài)度最差的。
據說,功德林有一次發(fā)生戰(zhàn)犯打架事件,就是黃維引起來的。
那一天戰(zhàn)犯們被要求組織學習,討論題目是“蔣宋孔陳”四大家族的問題。
學習小組組長是原國民黨第15綏靖區(qū)司令部二處少將處長董益三,也是最早被關到功德林的一批戰(zhàn)犯之一。
然而,當董益三在講解過程中,黃維處處唱反調找茬,于是他被組長和組員要求寫檢查,但他寫的卻是一句“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哪知道這句話被同組的原國民黨陸軍中將梁培璜發(fā)現(xiàn),大怒之下告訴了組長董益三。董益三上來就給了黃維一記耳光,使得黃維暴跳如雷,上去就與對方扭打起來。
打架事件后,黃維更是破罐子破摔,原本以為自己一定會遭受處分,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僅僅受到了批評,而董益三因為先動手打人卻受到了更嚴厲的批評,這讓黃維感到“共產黨是講公平的”,不由得內心翻江倒海。
后來,盡管雖然黃維在功德林里依舊處處“刁難”管理人員,但有一點卻讓他不得不軟了下來,那就是身體不行了。
其實黃維進功德林的時候,身上有五種結核病,當時功德林的管理人員就將他送去醫(yī)院進行過治療。
讓黃維感動的是,由于他吃的藥很難買,公安部還專門派人去香港和澳門幫他買回來的。而且為了保證讓他得到營養(yǎng),還給他特灶餐,吃的比別的戰(zhàn)犯好,這讓黃維深受感動。
尤其讓黃維最為觸動的是,他還被允許和其他戰(zhàn)犯一樣,去全國各地參觀。而共產黨組織的參觀也非常有效,讓他逐漸改變了對共產黨的看法。
這一次見女兒,就是黃維在參觀過程中從杭州來到的上海。
“我在這里很好……學習很有收獲。”黃維打破沉默,語氣里帶著一種克制的壓抑。
黃慧南瞬間聽懂了父親這言辭背后之意,他一直是在精神上抵抗的,不僅拒絕寫“悔過書”,還曾用全部精力去研究那注定失敗的“永動機”,可現(xiàn)在即便面對女兒,也終究不能暢所欲言。
那一天,慧南和父親聊了很久,還一起吃了午飯。氣氛還算融洽和諧,畢竟血濃于水,父女倆終究之間沒有了隔閡。
據悉,臨別之際,黃維忽然低聲對女兒道:“西湖水……泡不開思想的鐵疙瘩啊?!?/p>
當黃慧南看著父親被管理人員帶離的背影時,發(fā)現(xiàn)他在飯店輝煌的燈光下竟顯得格外單薄。
總而言之,錦江飯店的那場會面,沒有擁抱,更無痛哭,卻盛滿了無處言說的蒼涼。
1975年,服刑27年的黃維終于獲得了特赦,回到了北京,那一年,他已經71歲。
當時聽聞丈夫出獄,黃維妻子也立馬在上海統(tǒng)戰(zhàn)部領導的陪同下到了北京,分離了27年,夫妻終于相會于前門飯店。
其實最初時,黃維并未想定居北京,提出帶著老妻回江西貴溪老家安度晚年,但中央批示他留京任全國政協(xié)文史專員,享受政協(xié)委員待遇,算是對黃維格外照顧。
值得一提的是,自臺灣開放探親以來,黃維也致力于溝通兩岸聯(lián)系,曾多次為和平統(tǒng)一事業(yè)四處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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