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建宏
我今年73歲,每個月退休金3800元,不算多,但在這小城里生活,還是挺夠我一個人吃喝玩樂的。
我這輩子就一個女兒,雖然獨女,但這孩子可比別人家的兒子差,我女兒打小就懂事,學(xué)習(xí)也很好,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都沒讓我們操心過,一直很滿意。
唯一讓我們心里不滿,就是我們夫妻倆過去總盼著她能嫁個本地小伙,知根知底的,時常能回家吃頓熱飯??蛇@丫頭心氣高,大學(xué)畢業(yè)直接去了深圳,說要在那邊闖闖。
后來在那兒成了家,買了房,一年到頭也就春節(jié)能回來待上四五天。
原本女兒不常回來,我們兩老也能過得還不錯,畢竟我們退休金加起來有7千多,在城里有房子,吃喝住行都不愁。
可8年前,老伴卻突發(fā)疾病去世了,從此落得我一個人生活。
老伴走后,孝順的女兒哭著說要辭職回來陪我,我把她罵回去了。我說你爸還沒到動彈不了的地步,你在那邊好好過日子,就是對我最大的孝順。
其實獨居的日子里,白天還好過點,每天出去散散步,跟一幫老頭老太太們跳跳舞,打打球,再嘮嗑嘮嗑,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而晚上就有點難熬了,回到家一個人冷鍋冷灶的,也沒說的人,真的挺不好受的。
女兒也不放心我,每年都要接我去深圳住倆月??晌以谀沁厡嵲谧〔涣?xí)慣,樓里的鄰居誰都不認識誰,出門買個菜都得走半小時。
最要命的是電梯,有回突然在中間停了三分鐘,把我這老骨頭嚇得差點沒緩過來,每次去我住不到一個月就會鬧著要回家。
前年冬天,我半夜起夜,腳底一滑摔在衛(wèi)生間。掙扎著爬起來摸藥箱,疼得直冒冷汗。
那會是真怕啊,萬一就這么倒在地上,誰能知道?我沒敢告訴女兒,怕她分心,自己瘸著腿去社區(qū)醫(yī)院貼了膏藥。
后來女兒從鄰居口中得知我摔傷的事,立馬就請了假回來,非說要給我請個保姆。我知道她是好意,也沒拒絕。
可那保姆請來才三天,我就受不了了。炒個青菜能放半勺子鹽,擦桌子就跟劃玻璃似的,動靜大得嚇人。
最主要的是,那保姆費還賊貴,一個月要4800元,還要吃我的用我的,我真心覺得太浪費錢。
于是保姆干了不到一個月,我就把她辭了。
一個人過日子,最怕的不是孤單,是突發(fā)狀況。
有次熱水器壞了,我對著說明書搗鼓倆小時,滿頭大汗也沒修好,最后還是請物業(yè)師傅來才弄好。
那會就想,要是身邊有個年輕人搭把手,該多好。
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去年夏天。有天上午我想把書柜頂層的相冊拿下來翻翻,踩著板凳夠了半天沒夠著,腳下一滑就摔了下來。
“咔嚓”一聲響,左腿傳來鉆心的疼,我試著動了動,根本動彈不得。
客廳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喘氣聲,我拼盡全力喊“救命”,可喊了半天嗓子都啞了,也沒人應(yīng)聲。
我的手機又擱在臥室床頭柜上,房間門又關(guān)著,我趴在地板上,實在是爬不過去,只能眼睜睜看著。
剛開始還盼著有人路過聽見動靜,后來才回想起來,對門的鄰居和樓下鄰居,都去旅游了,要后天才回來,而他們家的年輕人都去上班了,最快也得晚上7點才回來。
慢慢得,我就絕望了,左腿越來越腫,疼得我直抽抽,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躺了大概三個多小時,我腦子都快糊涂了,心想這回怕是真要交代在這兒了。
就在我眼皮越來越沉的時候,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接著是輕輕的敲門聲:“李大爺,在家嗎?”
是小周!我們這一帶的送水工,一個來自農(nóng)村的30來水的小伙子,每周都會給我家送水,我看他辛苦,每次都會給他準備吃的喝的款待他。
聽到是小周,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喊:“小周!我在這兒!快救我!”
門外的人明顯愣了一下,接著敲門聲急促起來:“大爺您咋了?開門?。 ?/p>
“我……我摔了……開不了門……”我話都說不囫圇了。
后來才知道,小周前幾天回了趟老家,他母親種的青菜收了些,特意給我捎了一捆。他聽見屋里有動靜,又沒人開門,我的電話也打不通,他趕緊一邊打120一邊聯(lián)系開鎖公司的。
幸好小周發(fā)現(xiàn)及時,救了我一命,而我經(jīng)過治療,在醫(yī)院住了半個月,基本就好多了。為了感謝小周,我叫女兒給小周五千元。
可小周死活不肯收,推來推去只收了我們給他孩子買的水果和牛奶。
從那以后,我跟小周成了交心的朋友,經(jīng)常邀約他一家三口來我家吃飯,女兒給我買的一些牛奶干果啥的,我也會送給小周的孩子吃。
而小周送水路過我小區(qū)附近,總會拐進來坐十分鐘,跟我說說話。
去年9月,我無意間聽到小周租住房子漲價了,漲到2000元一個月,讓小周很是為難,想找個便宜點的房子住,可更便宜的房子幾乎都在郊區(qū),他孩子上學(xué)又不方便。
我知道后,也很替小周著急,但后來想了想,自己這三室一廳的房子,女兒一年到頭回不來兩次,我一個人住著確實浪費。
就想著干脆叫小周來我家里住,我不收他的房租,讓他妻子幫忙給我做一日三餐就行。
那天晚上我琢磨了大半宿,第二天等小周送水來,我就把想法跟他說了。
聽到我這樣說,他當(dāng)場就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地說:“大爺,您……您說啥?”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帶著媳婦孩子搬過來住,不用交房租?!?/p>
我怕他不放心,又補充道,“就一個條件,你們平常幫我搭把手,做做飯,水電費咱們分攤,怎么樣?”
小周嘴唇哆嗦著,很是激動,也許想到孩子讀書近,又能省下不少錢,就答應(yīng)了。
他一家三口搬過來那天,我特意收拾出兩間朝南的臥室。
他媳婦挺能干的,一來就把屋子打掃得干干凈凈,還把我堆在角落的舊報紙捆得整整齊齊。
小周兒子叫明明,挺機靈的孩子,見了我就喊“李爺爺”,把我叫的心里美滋滋的。
不過,剛開始和他們一家同住,我還有點不適應(yīng)。早上六點多,明明就要起床上學(xué),動靜不小。小周媳婦每天五點多就起來做飯,廚房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但慢慢就習(xí)慣了,聽見這些聲響,反倒覺得踏實。
小周媳婦做飯手藝好,知道我牙口不好,菜都炒得軟爛。每天三頓飯變著花樣來,今天蒸包子,明天做面條,頓頓都有熱湯。
小周每天送水回來,不管多晚都要跟我念叨幾句。說今天哪個小區(qū)的電梯壞了,扛著水桶爬了十八樓;說哪個客戶人好,塞給他不少吃的喝的。
我就坐在沙發(fā)上聽著,時不時搭句話,感覺自己也跟著他年輕了好幾歲。
明明放了學(xué),寫完作業(yè)就纏著我下棋,或者要我給他講老一輩人的故事。那孩子跟我很親,就真的像我的孫子一樣,時常把我逗得樂呵呵的。
去年到現(xiàn)在,我們同住一年了,中間我?guī)状稳メt(yī)院都是小周陪著,需要啥了也是小周夫妻倆會幫我去買,感覺有他們在,我就可以不靠女兒,也不用去養(yǎng)老院了。
并且,相比較之前的請保姆,或者自己獨居,我感覺我每個月的開銷都少了很多,因為水電費和生活費都和小周一家分攤著,我每個月消費最多1500元。
前不久暑假,女兒從深圳回來看我,見小周一家在伺候我,她就忍不住在背后夸我:“爸,您這日子過得比我還好啊?!?/p>
我笑著說:“那是,你爸是誰!”
其實我知道,這不是我厲害,而是人心換人心。
我給他們一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他們給我一份踏實安穩(wěn)的晚年。這世上的幸福,有時候就這么簡單。
當(dāng)然了,這種養(yǎng)老方式,最終還得看緣分,更得看人品。像小周這樣老實本分的人家,現(xiàn)在可打著燈籠都難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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