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80年3月的香港,春雨綿綿,把九龍城的石板路沖得發(fā)亮。
洪漢義推開家門,手里提著剛買的老母雞和燕窩。
妻子阿美剛生下兒子半個月,正在坐月子。
樓上傳來嬰兒細細的啼哭聲,他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容——這是他32歲才有的第一個兒子。
"阿美,我回來了。"
他脫掉濕透的外套,輕手輕腳上樓。
雨水還在他的頭發(fā)上滴著,但他不在意,滿心只想著樓上的妻兒。
臥室里拉著厚厚的窗簾,只點了一盞昏黃的臺燈。
阿美正在給孩子喂奶,見他回來,疲憊的臉上泛起紅暈:"小寶今天特別乖,一直在睡。
你看,他的小手多漂亮。"
洪漢義走過去,看著襁褓中粉嫩的小臉,伸出粗糙的手指輕撫孩子的臉頰。
那么軟,像片花瓣,讓這個在江湖摸爬滾打二十年的漢子心都化了。
孩子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那種奇妙的力量讓他覺得,世界上沒有什么比這更珍貴的了。
"以后阿爸罩著你,誰敢碰你一根汗毛,我要他的命。"
他輕聲說著,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孩子的臉。
阿美靠在他肩膀上:"義哥,你最近少出去,在家陪陪我們娘倆。
14K和和勝和在油麻地搞得咁火爆,我心驚膽跳的......"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產(chǎn)后的虛弱,眼中滿是擔憂。
做黑道的女人,最怕的就是這種時刻。
"放心啦,"洪漢義摟住妻子,語氣帶著江湖人特有的霸氣,
"我已經(jīng)安排了兄弟在樓下睇住。
況且做人要有底線,月子里搞事?
除非他們不想在道上混了。"
樓下確實有兩個手下在守著,洪漢義還特意叮囑過,這段時間要格外小心。
但誰也沒想到,危險會從天而降,而且來得如此殘酷。
凌晨三點,阿美被樓下傳來的"砰砰"聲驚醒。
那聲音很沉悶,像是重物撞擊地面。
洪漢義也睜開了眼,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臉色瞬間變了——樓下的手下沒有回應他的暗號。
"快,帶著孩子躲進衣柜!"他壓低聲音,手已經(jīng)摸向床頭柜里的手槍。
這把槍他很少用,但今晚不同。
可是太晚了。
房門被一腳踹開,門框發(fā)出刺耳的斷裂聲,七八個人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和勝和的"大飛"。
這家伙是和勝和在油麻地的話事人,留著絡腮胡子,眼神兇狠,手里拎著把開山刀,刀刃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他的衣服上還沾著血跡,顯然樓下的手下已經(jīng)遭了毒手。
"洪漢義,"大飛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黃牙,"聽講你做老豆啦?恭喜恭喜。"
他故意用很大聲音說話,語氣里帶著明顯的挑釁。
洪漢義護在妻子和孩子面前,手槍已經(jīng)上膛:"飛哥,有咩事坐低傾,別嚇親我老婆細路。"
他用江湖上的稱呼,試圖緩解氣氛。
"嚇親?"大飛的笑聲更響了,眼神變得兇狠,
"我系來送滿月禮嘅。
最近你地14K在油麻地搞得好大只,我老大話,要俾啲顏色你地睇下。"
阿美抱著孩子躲在床角,孩子被吵醒了,哇哇大哭。
那聲音像針一樣扎在洪漢義心里,他握槍的手在發(fā)抖。
江湖二十年,什么場面沒見過,但看著自己的妻兒受威脅,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恐懼。
"飛哥,要錢要地盤大家坐低傾,做人留一線。"
洪漢義壓低聲音,眼中閃過殺意,"動我屋企人,你知后果嘅。"
"傾?"大飛突然翻臉,眼神變得更加狠毒,"你上個月砸咗我兄弟嘅場,打斷佢三條骨,仲端咗我地在廟街嘅檔口。而家想傾?遲啦!今晚就系要你知道失去系咩滋味!"
大飛的話里帶著濃重的怨氣。
在江湖上,面子比命還重要,洪漢義的那次行動讓和勝和在道上很沒面子。
他一揮手,兩個小弟撲向洪漢義。
洪漢義開了兩槍,但人太多了,很快就被按倒在地。
大飛走向床邊,阿美抱著孩子往角落縮,聲音在顫抖:"求求你,別傷害我的孩子......"
"傷害?不不不,"大飛搖搖頭,"我是來給小寶貝留個紀念的。"
他伸手去抓孩子,阿美死死護著,可一個女人哪里是幾個大漢的對手。
孩子被搶過去,小手在空中揮舞著,哭聲更大了。
洪漢義掙扎著想起身,被人用膝蓋頂在后背上:"大飛!有種沖我嚟!做乜嘢欺負女人同細路仔!"
"放心,你嘅戲在后頭。"
大飛掰開孩子的小手,看著那根嫩得像豆芽菜的小手指,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但想到自己兄弟在醫(yī)院的慘狀,心一橫:"洪漢義,你打斷我兄弟三條骨,我就收你仔一只手指,好公平。"
江湖上有句話:冤有頭債有主。
但有時候,最狠的報復就是讓對方承受失去的痛苦。
"不要——"阿美的慘叫撕裂了夜空。
"咔嚓!"
鮮血噴濺在墻上,開出一朵小小的紅花。
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然后是更加撕心裂肺的嚎叫。
小拇指斷了,骨頭茬子露在外面,血流如注。
洪漢義眼睛瞬間紅了,像頭被困的野獸,青筋暴起:"我斬死你!我一定斬死你!"
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聲,在江湖混了這么多年,第一次這樣失控。
大飛把血淋淋的孩子丟回阿美懷里,用手帕擦了擦刀上的血:"洪漢義,記住今晚。
呢個系俾你嘅警告,下次就唔系一只手指咁簡單喇。
你14K要喺油麻地威,就要付出代價。"
他的語氣很冷靜,但眼中的狠勁讓人膽寒。
在黑道上,這種心理戰(zhàn)比直接殺人更有效。
他們來得快,去得也快。
只留下滿屋子的血腥味,和一個永遠殘廢的孩子。
02
救護車的鳴笛聲撕裂了黎明前的寧靜。
洪漢義抱著血流不止的兒子沖下樓,阿美跟在后面,睡衣上全是血跡,光著腳跑在石板路上。
孩子已經(jīng)哭不出聲了,小臉慘白,呼吸微弱得像風中的蠟燭。
"快點!再快點!"洪漢義對司機吼著,聲音都劈了叉。
醫(yī)院里,醫(yī)生們圍著手術臺忙碌。
洪漢義透過玻璃窗看著里面,那個小小的身體躺在巨大的手術臺上,像片飄零的葉子。
阿美癱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眼淚早就哭干了,只是直直地盯著手術室的門。
"洪老大,"手下阿森匆匆趕來,壓低聲音,"大飛佢地已經(jīng)走咗,不過我地嘅人跟緊佢地。"
洪漢義沒有回頭,拳頭砸在玻璃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通知所有兄弟,我要大飛條命。"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在江湖上,這種語氣比咆哮更可怕。
"老大,不如我們先報警......"
"報警?"洪漢義轉(zhuǎn)過身,眼中滿是血絲,聲音低沉得像野獸,"差人能還我仔嘅手指咩?道上嘅數(shù),道上了。"
這是江湖的鐵律,也是黑道人的尊嚴所在。
在香港黑道,面子和尊嚴比生命更重要。
大飛動了他的家人,已經(jīng)越過了所有的底線。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
醫(yī)生出來時,搖了搖頭:"孩子保住了,但手指接不回去了。
而且失血過多,可能會影響發(fā)育......"
洪漢義沒聽完,推開醫(yī)生沖進病房。
小床上,兒子安靜地睡著,右手纏著厚厚的紗布,紗布上還在滲血。
他坐在床邊,輕撫孩子的臉,眼淚一滴滴掉在雪白的被單上。
這個在江湖上從不流淚的漢子,第一次哭得像個孩子。
阿美走過來,聲音嘶啞:"義哥,我們報警啦,讓法律嚟懲罰佢地......"
"法律?"洪漢義擦干眼淚,眼神變得冰冷,"大飛砍咗我仔嘅手指,法律最多判佢幾年?但我仔要殘廢一世!"
他的聲音帶著江湖人特有的憤怒和無奈。
在1980年代的香港,黑道有自己的規(guī)矩,也有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
他站起身,語氣變得堅決:"你好好照顧細路,其他嘢交俾我。
道上嘅恩怨,只能用道上嘅方法解決。"
走到門口時,他回頭看了一眼。
病房里的白色燈光很亮,卻照不亮他心里的黑暗。
有些債,只能用血來還。
03
洪漢義的復仇,從大飛的馬仔開始。
第一個是阿輝,參與了那晚行動的小弟。
他被人從茶餐廳里拖出來,丟進了一輛黑色面包車。
兩天后,有人在啟德機場附近的垃圾桶里發(fā)現(xiàn)了他,右手小拇指被砍斷,傷口處還插著張紙條:"還債。"
第二個是阿強,大飛的左膀右臂。
他在麻將館被人用開山刀砍了十幾刀,沒死,但殘了。
躺在醫(yī)院里時,右手小拇指也沒了,床頭放著同樣的紙條。
消息傳開后,和勝和的人都慌了。
大飛躲在荃灣的堂口里不敢出門,24小時有人保護。
荃灣一直是和勝和的傳統(tǒng)勢力范圍,他以為在那里會安全一些。
可洪漢義的報復才剛剛開始。
第三天,和勝和在廟街的賭檔被人用汽油彈炸了,火光沖天,燒了半條街。
第五天,他們在油麻地的夜總會被人砸了,三十多個小姐被打得鼻青臉腫。
第七天,大飛的副手阿豹在家里被人砍死,尸體上留下了十幾道刀傷,右手小拇指同樣不見了。
整個油麻地都彌漫著血腥味。
警察加強了巡邏,可那些黑衣人總是來無影去無蹤。
有人說看見洪漢義深夜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穿著黑色風衣,像個復仇的幽靈。
和勝和坐不住了。
坐館老大親自出面,找了中間人想和洪漢義談判。
"洪老大,大飛做事太過分,我們愿意賠償,你開個價。"
洪漢義坐在茶樓里,面無表情地喝著茶:"我兒子的手指,你們能賠嗎?"
"那件事確實是胡須勇的錯,我們可以把他交出來......"
"交出來?"洪漢義放下茶杯,冷笑一聲,"不用了,我會親自去找他。"
中間人擦了擦汗:"洪老大,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咁樣搞落去,會驚動差佬嘅。"
"咁又點?"洪漢義站起身,身上的殺氣讓茶樓的溫度都降了幾分,"佢動咗我仔,就要承擔后果。道上嘅規(guī)矩,血債血償。"
他走到門口,回頭說了一句:"話俾大飛聽,我會俾佢嘗下失去手指嘅滋味。不過唔系一只,系十只。"
這話一出,茶樓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江湖上,十根手指全斷意味著徹底廢了一個人,比殺了他更殘酷。
04
大飛藏了半個月,終于還是被找到了。
那天晚上,他正在西環(huán)的一個安全屋里打麻將,以為洪漢義找不到這里。
可當停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完了。
"大飛,"黑暗中傳來洪漢義的聲音,"出來見個面吧。"
手電筒的光束照亮了屋子,十幾個人圍成了圈。
大飛的保鏢已經(jīng)倒在血泊中,他一個人坐在麻將桌前,手里還攥著張"八萬"。
"洪漢義,你要怎樣?"大飛強作鎮(zhèn)定,"大家都是江湖人,你殺了我,和勝和不會放過你的。"
洪漢義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開山刀,正是那晚大飛用過的那把:"你說得對,所以我不會殺你。
我只要你的手指,十根,一根不少。"
大飛臉色煞白:"洪漢義,你瘋了?砍了我十根手指,我還怎么活?"
"我兒子只有九根手指,他要怎么活?"
洪漢義舉起刀,"你當時怎么對我兒子的,我就怎么對你。"
大飛想逃,可哪里逃得掉。
兩個人按住他的手,摁在麻將桌上。
他掙扎著,聲音都變了調(diào):"求求你,放過我,我給你跪下了!"
"我兒子那么小,他有求過你嗎?"洪漢義的眼中沒有一絲憐憫。
"咔嚓!"第一根手指斷了。
大飛的慘叫聲傳出老遠,驚起了屋頂上的烏鴉。
接著是第二根,第三根......每砍一根,洪漢義都會說一句:"這是為我兒子。"
十根手指全斷后,大飛已經(jīng)昏了過去。
洪漢義把那些血淋淋的手指裝進一個盒子里,留下一張紙條:"債已清。"
這件事震驚了整個香港黑道。
沒人敢再惹洪漢義,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男人為了家人,可以變成魔鬼。
大飛活了下來,但從此只能靠假肢生活。
他再也沒敢踏進油麻地一步,見到洪漢義的手下都會繞道走。
洪漢義的兒子長大后,右手確實不太靈便,但他學會了用左手寫字畫畫。
每次看著兒子努力的樣子,洪漢義心里都會涌起一股暖流。
他用最殘酷的方式保護了家人,也為兒子爭回了尊嚴。
多年后,已經(jīng)退出江湖的洪漢義坐在海邊,看著兒子用左手給自己的孩子喂奶。
夕陽西下,海水被染成了金紅色。
海風吹過,帶來咸澀的味道。
有些傷痛會愈合,有些債務會清償,但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愛,會像潮水一樣,永遠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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