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的朝鮮戰(zhàn)場,槍炮聲震耳欲聾,死亡如影隨形。
志愿軍戰(zhàn)士們懷揣著保家衛(wèi)國的堅定信念,與美軍展開了一場場慘烈廝殺。
在一次戰(zhàn)斗結(jié)束后的寂靜時刻,戰(zhàn)士們意外發(fā)現(xiàn)一群毫無防備、酣然熟睡的美軍。
多年的仇恨、戰(zhàn)友的犧牲,讓戰(zhàn)士們瞬間怒火中燒,下意識就要扣動扳機,將敵人消滅。
可就在這時,排長突然大喊:“先別動!”
01
1951年,朝鮮的雨季到了,天像破了個大洞,雨水沒完沒了地傾瀉。
泥漿順著山坡滑下,把地面沖得坑坑洼洼。
一支隊伍在泥濘中艱難前行,每一步都深陷其中,再費力拔出。
走在最前面的,是志愿軍某部尖刀排排長卜廣德。
他身上的棉衣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沉甸甸地貼在身上,分不清哪里是泥,哪里是布。
雨水順著他破舊的軍帽帽檐流下,劃過那張被歲月和戰(zhàn)火刻滿皺紋的臉。
他身后跟著三十多個士兵,一個個都像剛從泥潭里爬出來的泥人。
沒有人說話,只有“噗呲、噗呲”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喘息聲。
這是他們進入朝鮮的第八個月。
這次的任務,是潛入敵后,摧毀“503高地”的美軍炮兵陣地。
那里像一根刺,扎在我軍陣地上,不拔掉,大部隊就無法推進。
卜廣德的尖刀排,就是那把拔刺的鉗子。
他微微側(cè)過頭,借著云層中偶爾透出的一點光亮,掃了一眼身后的隊伍。
戰(zhàn)士們一個個埋著頭,咬著牙槍口朝下,防止泥水灌入。
隊伍拉得有些長,但沒有人掉隊。
他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這些兵都是跟他從國內(nèi)一路打過來的。
最年輕的那個“小李子”,剛滿十八,總是天不怕地不怕地跟在他后面。
卜廣德抬手,做了個“停”的手勢。
隊伍立刻停住,所有人半蹲下來,槍口警惕地對著四周的黑暗。
他從懷里掏出一塊油布,小心翼翼地展開,里面包著一張地圖和一塊干得發(fā)硬的餅子。
他把餅子掰成兩半,遞給旁邊的指導員趙永山。
“老趙,吃點東西?!?/p>
趙永山戴著副眼鏡,鏡片早就磨花了。
他擺擺手,聲音有些微弱:“你吃吧,我不餓。”
卜廣德沒說話,直接把半塊餅子塞到他手里,然后借著微光,湊近看地圖。
地圖也潮乎乎的,上面用紅藍鉛筆畫的箭頭都有些模糊了。
“再翻過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p>
卜廣德的手指在地圖上停住,“讓大家都精神點,這地方不太對勁。”
他說的“不太對勁”,不是指別的。
美軍的飛機太厲害了,白天像蒼蠅一樣在天上飛,一見地面有動靜,炸彈就像不要錢似的往下扔。
他們只能摸黑趕路。
可這黑燈瞎火的,加上大雨,走錯一步,就可能走進敵人的包圍圈。
隊伍再次開始移動。
腳下的路更爛了,有時候一腳踩下去,爛泥能沒過小腿。
一個叫王大嘴的戰(zhàn)士沒踩穩(wěn),身子一歪,要不是旁邊的人拉了一把,就直接滾下山溝了。
卜廣德回頭看了一眼,沒罵人,只是放慢了速度。
越是靠近目的地,他心里越緊張。
他打了十來年仗,從抗日打到解放戰(zhàn)爭,見過的死人比活人多。
他知道真正的危險,往往不在槍林彈雨中,而是在這死一般的寂靜里。
02
雨似乎小了點,但風更大了,刮在臉上像刀割一樣。
“噗呲”一聲,卜廣德的腳又陷進了泥里。
這個聲音讓他心里一緊,一段不愿回憶的往事猛地涌上心頭。
那是兩年前,打老蔣的部隊時,他們過一條河。
那時候他還是個副排長。
他們的排長是個猛將,叫李石頭,人如其名,打起仗來就像一頭發(fā)瘋的牛,只會往前沖。
那天晚上他們要去偷襲一個渡口。
李石頭帶著他們,仗著水性好,抄近路,直接從河里趟過去。
那晚的月亮,比今晚的亮,照得水面明晃晃的。
卜廣德當時就覺得不對勁,這水面太亮了,對岸的敵人要是眼睛不瞎,肯定能看見。
他勸了李石頭一句:“排長,要不咱們還是繞遠點,從下游的橋走?”
李石頭瞪了他一眼,唾沫星子都噴到了他臉上:“你小子懂什么!兵貴神速!等咱們繞過去,天都亮了!怕死的就滾蛋!”
那時候的卜廣德,年輕氣盛,被這么一激,也上了頭,沒再多說。
全排的人悄悄下了水。
河水冰涼刺骨,剛開始還能忍著,走到河中心,水沒過了胸口,冷得人牙齒打顫。
腳下也是軟軟的河泥,“噗呲、噗呲”的,跟今晚這聲音一模一樣。
就在他們快到對岸的時候,岸上突然亮起了十幾盞探照燈,把整片河面照得跟白天一樣。
卜廣德心里一沉:“糟了!”
接著對岸的林子里,機槍響了,子彈“突突突”地掃過來,打在水面上,濺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
排里的弟兄們,就像被割的麥子一樣,一排一排地倒下去。
河水瞬間就紅了。
李石頭沖在最前面,身上中了七八槍,臨死前他還扭過頭,看著卜廣德,嘴巴張了張,沒說出話來,眼睛里全是悔和不甘。
那一仗一個排,四十多口人,最后跟著卜廣德爬上岸的不到十個。
“排長!排長!”
指導員趙永山的聲音把卜廣德從回憶里拉了回來。
卜廣德一個激靈,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原地發(fā)愣,身后的隊伍也都停了下來,正不解地看著他。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也分不清是雨還是冷汗。
“沒事,”他搖搖頭,聲音有點啞,“被石頭絆了一下。繼續(xù)走!”
他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往前走,但腳步比剛才更沉,也更穩(wěn)了。
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訴自己:李石頭的錯,不能再犯了。
他卜廣德帶出來的兵,得盡可能多地帶回去。
03
隊伍行進到一片低洼的灌木區(qū)時,走在最前面的偵察兵“猴子”突然蹲下了身子,朝后面打了個手勢。
卜廣德心頭一緊,立刻貓著腰,幾步竄了過去。
“排長,前面?!焙镒又钢鼻胺剑曇魤旱煤艿?。
卜廣德順著他指的方向望過去。
不遠處的山腳下,隔著一片稀疏的林子,隱約能看到兩個黑乎乎的影子。
借著風吹開云層、月亮露臉的那一瞬間,他看清了,是兩頂美軍的帆布帳篷。
帳篷搭得很隨意,像是臨時歇腳的。
周圍靜悄悄的,連個站崗放哨的兵都看不見。
卜廣德愣住了。
他身后的戰(zhàn)士們也陸續(xù)跟了上來,一個個都發(fā)現(xiàn)了那兩頂帳篷。
隊伍里響起一陣極輕微的騷動。
卜廣德立刻回頭,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他伏在灌木叢里,仔細觀察著。
風里隱隱約約飄來了打鼾的聲音,呼嚕聲還不小,聽起來不止一兩個人。
這幫美國兵,心也太大了!
在這種地方睡覺,居然連哨兵都不派?
隊伍里的戰(zhàn)士們都興奮起來了。
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
在正面戰(zhàn)場上,想靠近美國兵都難,他們的火力太猛了。
現(xiàn)在這不就是送到嘴邊的肉嗎?
好幾個戰(zhàn)士已經(jīng)悄悄把槍的保險打開了,手指搭在了扳機上,眼睛里冒著光,死死盯著那兩頂帳篷。
只要卜廣德一聲令下,幾十條槍,幾百發(fā)子彈,瞬間就能把那兩頂帳篷打成篩子。
十八歲的小李子更是按捺不住,他從后面爬到卜廣德身邊,用肩膀頂了頂他。
“排長,動手吧!”他激動得臉都有些發(fā)紅,“這可是送上門的,不要白不要??!”
04
小李子的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黑暗中幾十雙眼睛都聚焦在了卜廣德的身上,等著他下命令。
戰(zhàn)士們的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手里握著的,是冰冷的槍,但心里頭卻燒著一團火。
打了這么久的仗,吃了這么多苦,受了這么多氣,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
卜廣德沒有立刻回答。
他的視線沒有停留在帳篷上。
他那雙銳利的眼睛,正一寸一寸地掃過帳篷周圍的環(huán)境。
左邊,是一片陡峭的石壁,沒法藏人。
右邊,是一片開闊地,月光下白花花的一片,要是有埋伏,一眼就能看見。
后面是他們剛剛走過來的灌木叢。
看起來確實沒什么危險。
太順利了,順利得有點不正常。
卜廣德打了這么多年的仗,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越是看起來容易到手的便宜越要小心。
天上不會掉餡餅,戰(zhàn)場上更不會。
敵人不是傻子,尤其是美國兵,他們裝備好,訓練足,不該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想起指導員趙永山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反常必有因。
他的目光越過那兩頂帳篷,投向了更遠處的山脊線。
那里黑漆漆的,像一只匍匐的巨獸,什么也看不清。
可是卜廣德總覺得,就在那片黑暗里,有無數(shù)雙眼睛,正像他一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
那是一種純粹的直覺,是無數(shù)次從死人堆里爬出來后,身體產(chǎn)生的本能反應。
“排長?”小李子又催促了一聲,“再等下去,天都要亮了!咱們還得趕路呢!”
另一個老兵也湊過來說:“是啊排長,干他一家伙,咱們拿幾把好槍,順便搞點罐頭,也給弟兄們補補?!?/p>
戰(zhàn)士們渴望戰(zhàn)斗,渴望勝利,更渴望能繳獲點好東西。
他們已經(jīng)好幾天沒見過正經(jīng)的熱食了,嘴里淡得能飛出鳥來。
美國兵的罐頭、餅干、巧克力,對他們來說,就是難得的美味。
卜廣德理解他們的心情。
但是他不能拿整個排的性命去賭。
他們的目標是503高地,是那個炮兵陣地。
為了眼前這點小便宜,打草驚蛇,甚至掉進敵人的陷阱,導致整個任務失敗,這個責任他擔不起。
他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后把食指立在嘴唇前,再次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靜。
他的這個動作,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眾人火熱的心上。
戰(zhàn)士們不解地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和一點點的不滿。
這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動手?排長在猶豫什么?
05
所有人都伏在泥地里,只有風聲和遠處隱約的鼾聲。
隊伍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一邊是唾手可得的戰(zhàn)果,一邊是排長遲遲不下的命令。
戰(zhàn)士們握著槍的手,關(guān)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了。
每個人的心里都像有只貓在撓又急又癢。
小李子是所有人里最沉不住氣的,他覺得排長是過于謹慎了。
他咬咬牙往前挪了挪,幾乎是貼著卜廣德的耳朵說:
“排長,就兩帳篷,頂多十來個美國兵,咱們一個沖鋒就解決了!我?guī)ь^!保證不出岔子!”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沖勁。
在他看來這就是一次簡單的偷襲,是給他們這趟艱苦行軍的一點甜頭。
卜廣德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他能感覺到,戰(zhàn)士們的情緒已經(jīng)被調(diào)動起來了,就像一張拉滿的弓,再不把箭射出去,弓弦可能就要崩斷了。
可他腦子里,李石頭倒在血水里的樣子,怎么也揮之不去。
他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嗆得他肺里生疼。
他知道他必須立刻做出決定。
就在眾人摩拳擦掌,以為唾手可得的戰(zhàn)果即將到手時,卜廣德卻果斷制止:
“不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