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掠過稻田，金黃的稻穗在夕陽下?lián)u擺，像是在訴說著什么秘密。

我站在田埂上，望著眼前這片即將收獲的稻田，心中涌起一種說不出的復(fù)雜情緒。二十二年了，每當(dāng)秋收時節(jié)，我總會想起那個改變我一生的夜晚——1996年的那個秋天，我去幫鄰村寡婦方秀蘭割稻的那個夜晚。

那時的我，只是個二十四歲的愣頭青，以為人生不過是種田、娶妻、生子，循著祖輩的軌跡平淡地走下去。卻不曾想，命運會在那個看似平常的夜晚，悄悄為我打開另一扇門。

如今回想起來，那片稻田下掩埋的，不僅僅是一個秘密，更是兩個人的命運糾葛。

01

1996年的秋天來得特別早，八月底稻子就黃了大半。

我叫宋志剛，那年二十四歲，是青山村里有名的種田好手。父母早逝，一個人守著三畝田地過活，日子雖不富裕，倒也清靜自在。

那天傍晚，我正在自家田里查看稻子的成熟度，準(zhǔn)備明天開始收割，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女人朝我走來。夕陽西下，她的身影在田埂上拉得很長，走路的姿勢有些急促。

走近了我才看清，是鄰村柳家灣的方秀蘭。

方秀蘭三十二歲，丈夫兩年前因病去世，留下她和一個八歲的兒子相依為命。她長得不算美艷，但有一種溫婉的氣質(zhì)，說話輕聲細(xì)語，從不與人爭吵，在十里八村的名聲都很好。

"志剛，你在忙呢？"她在田埂邊停下，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

"秀蘭嫂子，什么事？"我放下手中的稻穗，走到田埂邊。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是這樣的，我家的稻子熟了，可是小明這兩天發(fā)高燒，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聽說你的手藝好，想請你幫忙割稻，工錢我照給。"

我看著她，注意到她眼角有些紅腫，顯然是熬夜照顧孩子累的。作為鄰村的鄉(xiāng)親，這種事本就應(yīng)該相互幫忙。

"工錢就免了，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明天我先把自家的稻子割了，后天就去幫你。"

方秀蘭眼中閃過一絲感激："那怎么好意思，再說你也要忙自己的活兒。"

"沒事，我一個人，時間多得是。"我擺擺手，"你先回去照顧小明吧，孩子要緊。"

她點點頭，轉(zhuǎn)身要走，又回過頭來："志剛，謝謝你。"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田埂盡頭，我心中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也許是她眼中的那絲無助，也許是夕陽下她孤單的身影，總之讓我有些心疼。

兩天后的清晨，我扛著鐮刀來到了柳家灣。

方秀蘭家的稻田有五畝多，對于一個女人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負(fù)擔(dān)。我到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田里忙活了，頭上包著白色的頭巾，彎腰割稻的姿勢很是熟練。

"這么早就開始了？"我跳進(jìn)田里，在她身邊蹲下。

"睡不著，就早點起來。"她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小明的燒昨天夜里退了，今天好多了。"

"那就好。"我挽起袖子，開始割稻。

秋天的清晨有些涼，田里的露水很重，沒多久我們的鞋子和褲腿就濕透了。方秀蘭割稻的動作很輕巧，每一刀都很準(zhǔn)確，顯然是個種田的老手。

"你一個女人家，種田倒是很在行。"我一邊割稻一邊跟她聊天。

"沒辦法，我爹從小就讓我下地干活，說女孩子也要能養(yǎng)活自己。"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我聽出了其中的苦澀，"現(xiàn)在想來，我爹說得對。"

我們一邊聊天一邊干活，時間過得很快。中午時分，方秀蘭回家給我們做了頓午飯，很簡單的青菜豆腐，但味道很好。她八歲的兒子小明安靜地坐在一旁吃飯，時不時抬頭看看我，眼神很乖巧。

下午我們繼續(xù)割稻，太陽很曬，我脫了上衣光著膀子干活。偶爾抬頭，會發(fā)現(xiàn)方秀蘭在看我，目光很快就移開了，臉上有些紅暈，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別的什么原因。

黃昏時分，五畝多的稻子終于割完了。我們把稻子捆成一束束，整齊地擺在田埂上準(zhǔn)備晾曬。

"明天還要打稻谷，你明天還能來嗎？"方秀蘭問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期待。

"當(dāng)然，一干到底。"我拍拍身上的稻草屑，"不過明天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干完。"

她點點頭："那你晚上就在我家吃飯吧，也省得你來回跑。"

我看著她真誠的眼神，點頭答應(yīng)了。

卻不知道，正是這個決定，讓我的人生從此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02

第二天的打稻谷進(jìn)行得很順利，我和方秀蘭配合默契，一個人負(fù)責(zé)抱稻束，一個人負(fù)責(zé)打谷。黃昏時分，所有的稻谷都打完了，金黃的谷粒堆成小山，在夕陽下閃閃發(fā)光。

"今年的收成不錯。"我拍拍手上的灰塵，看著滿滿的谷堆，心中也有一種收獲的喜悅。

方秀蘭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是啊，有了這些糧食，我和小明今年冬天就不用愁了。"

我們把谷子裝進(jìn)麻袋，搬到她家的倉房里。干完這些活兒，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你等等，我去做飯。"方秀蘭擦了擦手，走向廚房。

我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天的星星。秋夜很涼，但干了一天活兒身上還有余熱。小明坐在我身邊，怯生生地看著我。

"叔叔，你為什么要幫我媽媽？"小明突然問道。

我愣了一下，摸摸他的頭："因為你媽媽是好人，好人就應(yīng)該得到幫助。"

小明點點頭，似懂非懂："我爸爸說過，要做個好人。"

聽到他提起去世的父親，我心中一陣酸楚。這個孩子太懂事了，懂事得讓人心疼。

廚房里傳來做飯的聲音，還有方秀蘭輕柔的哼歌聲。那歌聲很好聽，帶著一種淡淡的憂傷，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動人。

不一會兒，方秀蘭端著幾個菜從廚房里出來："來，嘗嘗我的手藝。"

桌上擺著四個菜：紅燒肉、炒青菜、蒸蛋、還有一盤醬蘿卜。雖然都是家常菜，但看得出她很用心，每個菜都做得很精致。

"太豐盛了，我一個人哪能吃這么多。"我有些不好意思。

"今天多虧了你，不然我一個人要忙到什么時候。"方秀蘭給我盛了一碗米飯，"多吃點，這兩天累壞了。"

我們一家三口圍坐在桌前，昏黃的油燈照著我們的臉，有一種家的溫馨感覺。小明很乖，安靜地吃著飯，偶爾抬頭看看我們。

"秀蘭，你的手藝真好，這紅燒肉比飯店里的還香。"我夾了一塊肉放進(jìn)嘴里，確實很香。

方秀蘭臉上泛起紅暈："我男人生前最愛吃我做的紅燒肉，說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

說到這里，她的眼神有些黯淡，顯然又想起了去世的丈夫。

"他一定很愛你。"我輕聲說道。

"是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十八歲就結(jié)婚了。"方秀蘭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他走得太突然，我一點準(zhǔn)備都沒有。"

看著她眼中的悲傷，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來安慰她。失去親人的痛苦，不是幾句話就能撫平的。

吃完飯，方秀蘭收拾碗筷，我?guī)椭嶙雷?。小明早早就睡了，院子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我看看天色，準(zhǔn)備告辭。

"外面這么黑，路又不好走，要不你就在我家住一晚吧？"方秀蘭停下手中的活兒，有些猶豫地說道。

我看看漆黑的夜色，確實很難走夜路。而且從柳家灣到青山村要走十幾里路，這個時候回去確實不太合適。

"那就麻煩你了。"我點點頭，"我打個地鋪就行。"

"怎么能讓你睡地上，我收拾一下東屋，你睡床上。"方秀蘭說著就要去收拾房間。

"別忙活了，我在堂屋睡就行，有個地方歇腳就夠了。"

我們推讓了幾句，最后我還是堅持睡在堂屋里。方秀蘭給我拿了床被子和枕頭，我在堂屋的長條椅上鋪了個簡單的床鋪。

"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方秀蘭站在門口，借著月光我能看見她的輪廓。

"好的，你早點休息吧。"

她點點頭，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夜很靜，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聲。我躺在椅子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在躁動著，讓我無法平靜。

就在這時，我聽見隔壁房間傳來輕微的哭泣聲。

那哭聲很輕，如果不是夜深人靜，根本聽不見。但在這寂靜的夜里，那哭聲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讓人心疼。

我知道，方秀蘭又想起她去世的丈夫了。

03

那夜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一直持續(xù)到深夜才停下。我躺在堂屋里，聽著那壓抑的哭泣聲，心中五味雜陳。

第二天清晨，方秀蘭很早就起來了，給我準(zhǔn)備了早飯。她臉上沒有任何異樣，仿佛昨夜的哭泣從未發(fā)生過。

"昨晚睡得怎么樣？"她一邊盛粥一邊問道。

"挺好的。"我沒有提及昨夜聽到的哭聲，有些痛苦，需要一個人獨自承受。

吃過早飯，我準(zhǔn)備告辭回家。方秀蘭在門口送我，陽光灑在她臉上，我注意到她眼角還有一絲紅腫。

"志剛，這兩天真是太謝謝你了。"她從屋里拿出一包東西，"這是我昨晚連夜給你做的鞋墊，算是一點心意。"

我接過那包鞋墊，里面是一雙精心繡制的鞋墊，針腳細(xì)密，圖案是蓮花，繡工很精致。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我想把鞋墊還給她。

"就是幾片布，不值什么錢。你幫了我這么大的忙，這點心意你一定要收下。"方秀蘭堅持要我收下，"再說，男人要經(jīng)常走路，需要好的鞋墊。"

我看著她誠懇的眼神，最終還是收下了鞋墊。

回到家后，我把鞋墊放在床頭，每次看到都會想起那兩天的情景。說不清為什么，我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幾天后，村里的老人宋國棟來找我聊天。宋爺爺在村里德高望重，大家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他商量。

"志剛啊，聽說你去幫柳家灣的方秀蘭割稻了？"宋爺爺一邊喝茶一邊看著我。

"是啊，她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就去幫了個忙。"我如實回答。

"這個方秀蘭，我認(rèn)識。"宋爺爺放下茶杯，"是個好女人，可惜命苦。她男人走得早，留下她們孤兒寡母的，日子過得不容易。"

我點點頭，沒有接話。

"志剛啊，你也二十四了，該考慮終身大事了。"宋爺爺話鋒一轉(zhuǎn)，"我看那個方秀蘭就不錯，人品好，能干活，還會持家。雖然帶著個孩子，但那孩子很乖巧。"

聽到宋爺爺?shù)脑挘业男奶蝗患铀倭恕?/p>

"宋爺爺，您說什么呢，我和秀蘭嫂子只是普通的鄰里關(guān)系。"我有些慌張地解釋。

"哈哈，你小子還害羞了。"宋爺爺笑了笑，"我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什么事沒見過。你那天從柳家灣回來，臉上的表情我都看見了。"

我被宋爺爺說得面紅耳赤，不知道該如何回應(yīng)。

"你考慮考慮吧，好女人不等人。"宋爺爺拍拍我的肩膀，"不過要娶她，得先過她那一關(guān)。我聽說最近有好幾個男人想給她提親，都被她拒絕了。"

宋爺爺走后，我一個人坐在院子里發(fā)呆。他的話像一顆石子投進(jìn)平靜的湖水，激起層層漣漪。

原來，我對方秀蘭的感情不只是同情和幫助，還有別的什么。但我不敢承認(rèn)，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這種感情。

幾天后，我又去了一趟柳家灣，名義上是看看稻谷曬得怎么樣，實際上是想見見方秀蘭。

方秀蘭正在院子里曬谷子，看見我來了，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志剛，你怎么來了？"她放下手中的簸箕，迎了上來。

"路過這邊，就來看看谷子曬得怎么樣。"我編了個理由。

"曬得很好，再有兩天就可以收起來了。"她指指院子里金黃的谷子，"多虧了你，不然我一個人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時候。"

我們在院子里聊了一會兒，小明從屋里跑出來，看見我很高興，拉著我的手要我給他講故事。

看著這溫馨的畫面，我心中涌起一種強烈的渴望——如果能永遠(yuǎn)生活在這樣的畫面里該多好。

"志剛，留下來吃午飯吧。"方秀蘭邀請道。

"不了，我還有事。"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不是我不想留下，而是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情感。

走在回村的路上，我不斷地問自己：我對方秀蘭到底是什么感情？是愛情嗎？還是只是對一個苦命女人的同情？

秋風(fēng)蕭瑟，吹得我心中更加迷茫。

04

秋收過后，村里的生活漸漸平靜下來。我每天按部就班地干著農(nóng)活，但心中總是想著方秀蘭。有時候干著干著活兒，就會想起她彎腰割稻的身影，想起她輕柔的哼歌聲，想起她眼中偶爾閃過的憂傷。

這種想念讓我坐立不安。

十月的一個傍晚，我正在田里給冬小麥澆水，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人影朝我走來。夕陽西下，那身影在田埂上搖擺，我的心不由得跳快了幾拍。

走近了一看，果然是方秀蘭。

她穿著一件藍(lán)色的外套，頭發(fā)在腦后梳成一個髻，走路的姿勢依然那么優(yōu)雅。但我發(fā)現(xiàn)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也不如以前那么明亮。

"秀蘭嫂子，什么風(fēng)把您吹來了？"我放下手中的水桶，走到田埂邊。

"志剛，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

"什么事？您說。"

她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才開口道："村里的人都在傳，說我們兩個有什么關(guān)系。我今天特意來跟你說清楚，免得影響了你的名聲。"

聽到她的話，我心中一驚。村里人的嘴確實厲害，一點風(fēng)吹草動都能傳得沸沸揚揚。

"我不在乎別人怎么說。"我看著她的眼睛，認(rèn)真地說道。

"可是我在乎。"方秀蘭的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影響了你。你還年輕，應(yīng)該找個好姑娘結(jié)婚生子，不應(yīng)該被我拖累。"

她的話像一把刀子，深深地刺進(jìn)了我的心里。我突然意識到，原來她一直把我當(dāng)作一個需要保護(hù)的弟弟，從來沒有想過我們之間可能有別的關(guān)系。

"秀蘭嫂子，你想多了。我們只是普通的鄰里關(guān)系，別人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吧。"我強忍著心中的失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氣，"我還擔(dān)心你會誤會什么。"

"不會的。"我搖搖頭，"你放心吧。"

我們又聊了幾句，她就告辭回去了?？粗凉u行漸遠(yuǎn)的背影，我心中五味雜陳。

原來，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愿。

從那天以后，我很少去柳家灣了。偶爾在集市上遇見方秀蘭，也只是點頭打個招呼，不敢多說什么。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情感，也怕給她帶來困擾。

日子一天天過去，冬天來了。

十二月的一個雪夜，我正在家里烤火，突然聽見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是小明，他渾身是雪，臉上掛著淚珠。

"小明，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我連忙把他拉進(jìn)屋里。

"志剛叔叔，我媽媽病了，病得很重，你能不能去看看她？"小明哭著說道。

聽到方秀蘭生病了，我心中一緊："什么病？嚴(yán)重嗎？"

"我也不知道，她從昨天開始就一直發(fā)燒，還說胡話。村里的赤腳醫(yī)生說可能是肺炎，需要去縣里的醫(yī)院。"小明擦了擦眼淚，"可是我媽媽說什么也不愿意去，她說沒有錢。"

我聽了小明的話，心中急得不行。肺炎如果不及時治療，是會要命的。

"你在家等著，我馬上就去。"我匆忙穿上外套，跟著小明往柳家灣趕去。

雪夜的路很難走，我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里艱難前行。小明雖然只有八歲，但很堅強，一路上沒有喊累。

到了方秀蘭家，我看見她躺在床上，臉色紅得嚇人，不停地說著胡話。床邊放著一盆熱水，毛巾還在冒著熱氣，顯然是在做物理降溫。

"秀蘭，我來了。"我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燙得嚇人。

聽到我的聲音，方秀蘭緩緩睜開眼睛。她的眼神很渙散，但看見我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志剛，你來了……"她的聲音很微弱，"我是不是快死了？"

"胡說什么，你不會有事的。"我握住她的手，感覺她的手心滾燙，"我現(xiàn)在就送你去縣醫(yī)院。"

"不要，我沒有錢……"她想要搖頭，但身體太虛弱了。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我堅決地說道。

我在村里借了一輛拖拉機(jī)，連夜把方秀蘭送到了縣醫(yī)院。醫(yī)生檢查后確診是急性肺炎，需要立即住院治療。

我墊付了住院費用，守在病房里照顧她。三天三夜，我?guī)缀鯖]有合眼，一直守在她的床邊。

第四天早上，方秀蘭的燒終于退了，人也清醒了許多。

"志剛，你怎么一直在這里？"她看見我憔悴的樣子，眼中滿含淚水。

"你病了，我當(dāng)然要照顧你。"我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快喝點水，潤潤嗓子。"

她接過水杯，眼淚卻掉了下來："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面對她的眼淚，我再也無法隱藏內(nèi)心的情感。

"因為我愛你。"我終于說出了埋藏在心中許久的話。

05

病房里一片寂靜，只有走廊里偶爾傳來的腳步聲。

方秀蘭愣愣地看著我，手中的水杯微微顫抖著，水面泛起層層漣漪。她的眼中有驚訝，有慌亂，還有一種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

"志剛，你不要這樣說。"她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你還年輕，不應(yīng)該……"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我打斷了她的話，目光堅定地看著她，"從幫你割稻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自己對你不只是鄰里之情。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愛你，想要照顧你和小明一輩子。"

方秀蘭的眼淚流得更兇了，她轉(zhuǎn)過頭去，不敢看我的眼睛。

"你不懂，我和你不一樣。"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是個寡婦，還帶著孩子，村里人會說閑話的。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我輕聲問道。

"而且我配不上你。"她終于說出了心里話，"我比你大八歲，又是二婚，你值得更好的。"

聽到她的話，我心中既心疼又著急。我伸手輕撫她的臉頰，感受著她肌膚的溫度。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年齡不是問題，過去也不是問題。"我凝視著她的眼睛，"秀蘭，你愿意給我們一個機(jī)會嗎？"

方秀蘭看著我，眼中的淚水在晨光中閃閃發(fā)亮。過了很長時間，她才輕聲說道："我需要時間想想。"

"好，我等你。"我點點頭，"不管多長時間，我都等你。"

方秀蘭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才出院。這一個星期里，我每天都去醫(yī)院照顧她，給她買飯，陪她聊天，幫她處理各種事務(wù)。小明也經(jīng)常來醫(yī)院，看見我們在一起的樣子，那孩子眼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期待。

出院的那天，我開著借來的拖拉機(jī)送她們回家。路上，方秀蘭一直很安靜，偶爾看看我，又很快移開目光。

"媽媽，志剛叔叔真的要做我爸爸嗎？"小明天真地問道。

方秀蘭的臉一下子紅了，連忙說道："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可是我希望志剛叔叔做我爸爸。"小明認(rèn)真地說，"他對我們很好，而且他會講很多有趣的故事。"

聽到小明的話，我心中涌起一陣暖流。能得到這孩子的認(rèn)可，對我來說比什么都重要。

回到柳家灣后，我?guī)退齻儼褨|西搬進(jìn)屋，又檢查了一下房屋的門窗，確保沒有問題才準(zhǔn)備離開。

"志剛。"方秀蘭在門口叫住了我。

"什么事？"我轉(zhuǎn)過身看著她。

"謝謝你。"她的聲音很輕，但很真誠，"這次如果沒有你，我可能就……"

"別說這些了，我們是……朋友。"我差點說成"一家人"，臨時改了口。

她點點頭，眼中有一種復(fù)雜的情緒。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的關(guān)系進(jìn)入了一種微妙的狀態(tài)。我依然會時不時地去柳家灣幫忙，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拒絕。但是對于我的表白，她始終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fù)。

冬去春來，轉(zhuǎn)眼就到了1997年的春天。

這天，我正在自家田里插秧，方秀蘭突然來了。她穿著一件淺綠色的衣服，春風(fēng)吹動她的頭發(fā)，整個人看起來比冬天時精神多了。

"志剛，我有話跟你說。"她站在田埂上，聲音有些緊張。

我放下手中的秧苗，走到田埂邊："什么話？"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關(guān)于你之前說的事情，我想好了。"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緊張地看著她。

"如果你真的不嫌棄我這個寡婦，不嫌棄小明不是你的親生兒子，那我愿意……"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也越來越紅，"愿意嫁給你。"

聽到她的話，我差點從田埂上跳起來。這是我做夢都沒想到的回答。

"你說真的？"我激動地問道。

"真的。"她點點頭，"但是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我們要先定親，讓村里人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這樣就不會有人說閑話了。"她認(rèn)真地說道，"還有，你要答應(yīng)我，永遠(yuǎn)不能嫌棄小明，要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待。"

"我答應(yīng)。"我毫不猶豫地說道，"這些都不是問題。"

看著她羞澀的樣子，我心中充滿了幸福。經(jīng)過這么久的等待，我們終于要在一起了。

但是，我們都沒有想到，這個決定會引起怎樣的風(fēng)波，更沒有想到，一個埋藏多年的秘密即將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