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中第四十八回時,薛蟠癡心妄想輕薄柳湘蓮,被柳湘蓮狠狠揍了一頓。事后薛蟠覺得失了面子,便借故說要外出做生意去躲避一下。
薛蟠走后,薛姨媽本想自己帶著香菱,但寶釵說,“媽既有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們園里又空,夜長了,我每夜作活,越多一個人豈不越好?!?/p>
寶釵不是體貼香菱,她是要找個人幫她做針線。本來就嫌文杏年紀小要買一個的,如今有了香菱這個現(xiàn)成的,就不用買了??芍獙氣O是將香菱視作丫頭看待的。
難得有機會可以進園子了,香菱多年的夢想終于涌現(xiàn)了。香菱本就出身名門望族,有一些才情和氣質是與生俱來的。
香菱笑道:“好姑娘,你趁著這個工夫,教給我作詩罷?!?br/>寶釵笑道:“我說你‘得隴望蜀’呢。我勸你今兒頭一日進來,先出園東角門,從老太太起,各處各人你都瞧瞧,問候一聲兒,也不必特意告訴他們說搬進園來。若有提起因由,你只帶口說我?guī)Я四氵M來作伴兒就完了?;貋磉M了園,再到各姑娘房里走走?!?br/>
香菱的一腔熱情,被寶釵一句話澆滅了。寶釵無視她的愿望,只說她是“得隴望蜀”,更啰啰嗦嗦的說了一通,但總之就是拒絕教她學詩。
寶釵一向好為人師,平時有事沒事就喜歡教育人,給人講大道理,如今香菱主動提出要學詩,她為何不肯教呢?因為教香菱對寶釵來說沒有什么好處,商人不做無利之事。
香菱見寶釵不愿教她學詩,晚飯后她便自己往瀟湘館中來。此時黛玉已好了大半,見香菱也進園來住,自是歡喜。
香菱因笑道:“我這一進來了,也得了空兒,好歹教給我作詩,就是我的造化了!”
黛玉笑道:“既要作詩,你就拜我作師。我雖不通,大略也還教得起你。”香菱笑道:“果然這樣,我就拜你作師。你可不許膩煩的?!?br/>
尚在病中的黛玉見了香菱都歡喜得很,聽香菱說想學詩,更是一口答應教她。香菱也歡天喜地的拜黛玉為師。
據(jù)黛玉說的,學詩并不難:
“什么難事,也值得去學!不過是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br/>
饒是如此,寶釵卻不想花時間和心思去教她。甚至當香菱在冥思苦想時,寶釵還來潑冷水。
寶釵道:“何苦自尋煩惱。都是顰兒引的你,我和他算帳去。你本來呆頭呆腦的,再添上這個,越發(fā)弄成個呆子了?!毕懔庑Φ溃骸昂霉媚?,別混我?!?br/>
學詩對香菱來說,是一件再快樂不過的事了,這是她這十幾年來最夢寐以求的事情,寶釵卻說她自尋煩惱。她甚至覺得香菱“呆頭呆腦的,再添上這個,越發(fā)弄成個呆子了”。
香菱是個呆子?園子里怕是沒人會這么認為吧。
周瑞家的第一次見她,就說她:“倒好個模樣兒,竟有些像咱們東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兒?!苯疴A兒也認同:“我也是這么說呢?!?/p>
東府的蓉大奶奶,就是秦可卿,秦可卿是賈母心中第一得意的重孫媳婦,能是個傻子?賈珍作為公公就無法抵擋她的魅力!
而見過各樣女人的賈璉,見了香菱,也贊不絕口:
“方才我見姨媽去,不防和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子撞了個對面,生的好齊整模樣。我疑惑咱家并無此人,說話時因問姨媽,誰知就是上京來買的那小丫頭,名叫香菱的,竟與薛大傻子作了房里人,開了臉,越發(fā)出挑的標致了。那薛大傻子真玷辱了他?!?br/>
還有剛進門的夏金桂,見了香菱也嫉妒滿滿:
又見有香菱這等一個才貌俱全的愛妾在室,越發(fā)添了“宋太祖滅南唐”之意,“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之心。
這都是因為香菱太美好,既有文采,又氣質非凡,品貌出眾,才引發(fā)夏金桂的嫉妒。
這樣的女子怎么可能會是寶釵說的那樣“呆頭呆腦”?
香菱要學詩,黛玉二話不說,馬上就給出了行之有效的方法讓她去學。香菱果然那也不負所望,練了幾次之后在夢中做出了佳作,后來更是和姐妹們一起參加詩社聯(lián)詩。
寶玉得知香菱的情況,贊嘆道:
“這正是‘地靈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虛賦情性的。我們成日嘆說可惜他這么個人竟俗了,誰知到底有今日。可見天地至公?!?br/>
寶釵卻偏偏要扯上寶玉:“你能夠像他這苦心就好了,學什么有個不成的?!?/p>
寶釵說話還真是讓人掃興,人各有志,明知寶玉不愛學習,偏要時刻耳提面授。香菱誠心想學,她又連嘲帶諷的。
幸虧香菱不放棄,黛玉更不嫌棄。
寶釵道:“可真是詩魔了。都是顰兒引的他!”黛玉道:“圣人說,‘誨人不倦’,他又來問我,我豈有不說之理?!?br/>
寶釵自詡懂得那么多大道理,怎么就不能做到知行合一呢?
就連湘云這種直憨憨,都沒有否認過香菱不會作詩,她反而興高采烈的和香菱徹夜長談,交流彼此的心得。
文中說:
香菱正滿心滿意只想作詩,又不敢十分羅唣寶釵,可巧來了個史湘云。那史湘云又是極愛說話的,那里禁得起香菱又請教他談詩,越發(fā)高了興,沒晝沒夜高談闊論起來。
寶釵因笑道:“我實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個女孩兒家,只管拿著詩作正經事講起來,叫有學問的人聽了,反笑話說不守本分的。一個香菱沒鬧清,偏又添了你這么個話口袋子,滿嘴里說的是什么。”
人家學詩,寶釵說人家聒噪。可是她怎么不想想,惜春要畫畫時,她長篇大論的那些話聒不聒噪?她時時勸寶玉要用功的話聒不聒噪?還給香菱湘云取了個綽號,說什么“呆香菱之心苦,瘋湘云之話多?!?/p>
香菱既不呆,湘云也不瘋。這明明是閨閣女子最歡樂的畫面,寶釵卻嫌棄到這般地步?
若寶釵真是那等嫻靜不出門的女子也罷,可實際上她又比誰都得勁。她每天從早到晚到怡紅院、到賈母等處晃悠,她不分白天黑夜的跑去看寶玉,這種行為好像也稱不上守本分吧。
比起她在寶玉床前繡鴛鴦,香菱和湘云談詩文雅多了,也不失閨閣本面面貌。
黛玉、寶玉、湘云,還有一眾姐妹都支持香菱學詩,大概只有薛寶釵才會覺得她傻傻呆呆,想學詩就是“得隴望蜀”,不切實際的想法。但她對于自己的親哥,真正的“薛大傻子”,她也不覺得他呆。
幸好,香菱的努力沒有白費,她用實際成果證明了她是可以的,她并不比賈府里的這些主子姑娘差。畢竟她曾經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也是真正的主子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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