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知道
大乘功法進入秘境,
進入我,只要稍微想一下
等閑事物就會天翻地覆。那個
剛剛叫醒我的,只是
一個夢境。又有什么必須經(jīng)過我
流淌的汗水嗎?還是困斗之獸。
那時我有一頭烏發(fā),
漆漆如宇宙里的黑森林。
美麗的事物多不勝數(shù)
如財不過飽腹,如一頭困境之獸
在空曠的宇宙踩著
孤獨的腳步——
剎那間的
漁民通過七月的魚場步入正軌,
步入屢見不鮮的愛。
亦有其人,混跡其中,
他們通宵達旦討論情趣二字。
始于三萬三千年以前,
現(xiàn)在有了意外,我多虛構了一次。
算算兩世為人,只是人間
偶爾為之的蔥蒜之物。
從剛剛說起的故事
到皈依佛門,也就在這一兩天。
如今楓葉瘦了,喜歡唱民謠的鰥夫
因不懂規(guī)矩而自投羅網(wǎng)。
山雀,通往八達嶺的那條官道
無法確定眼前的一切。
奸佞的好人,手無縛雞之力的笨蛋
他們握在手里的權柄,
都脆如纖繩……
作者:葉小松,1964年生人,網(wǎng)名,普魯米修斯(盜火者),讀睡詩社專欄詩人,詩歌寫作愛好者。部分詩歌收錄于《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詩歌語言獨特,詩緒敏捷,善于從生活的剪影中,挖掘出詩意的土壤,構筑詩的城堡。詩歌有自己獨特的意味和特別,有一定的辨識度。
熱浪層層包裹的盛夏(詩五首)
文/煒楓
絲瓜蔓耷拉著耳朵
整座午后正沿莖脈滴落
綠意蜷縮在暗影 熔成
一枚焦黃的琥珀
白焰蒸騰 咬合地平線的斷齒
灼日繼續(xù)焊接
每一寸空氣的接口
遠方 雪山消瘦的骨架
已烤得焦黃酥脆
一片蟬蛻卡進風的喉結
你攤開手掌接住 半粒消融的汗珠
指縫有熔漿涌動
小溪的殘骸倒懸成云朵
伸出手指
觸摸水氣在云層里自焚
觸摸風
把空無一物的河岸翻卷
蟬鳴深處
鐵皮屋頂浮出霜花
拾荒的老人 拐杖聲敲醉午后
燙傷里翻涌
烘干水分的村莊 天空彎下脊梁
蛻下層層灼傷的蟬衣……
唐卡
夕陽叩拜山門
將佝僂的經(jīng)幡 壓進矮墻裂縫
老阿媽捻動佛珠
指尖探向燈焰舔亮的斑駁蓮座
褶皺深處
可觸到那羽褪色的輪回蝴蝶
瑪尼堆馱著啞聲的轉經(jīng)筒
沉入暮靄
低頭撞見 祖母用袈裟金線縫合光陰裂帛
格?;ㄔ陔A前開落
如酥油燈舌吐納六字真言
驀然徹悟
我是畫師懸腕間一粒待點睛的金砂
在壇城沙畫收攏前
墜向唐卡中央未干的蓮臺……
沙漏
玻璃喉管里
懸著 半粒塵
每顆皆是一顆 碾碎的太陽
母親端來藥罐
她晃一晃 沙就替我們
流著血
沉默 每粒沙都曾是一座
倒扣的廟堂
每一劫 都向下奔涌
像要活埋
那終將承接的虛空
母親攤開十指
沙漏被釘在桌角 像座更小的祭壇
細沙滴落 像神佛
在撒下灰燼
藥渣漸漸暗沉
母親數(shù)著沙漏翻身
正午到三更
沙在變輕 而身體里的水井
正滲出苦澀的時辰
沙在流
碑在長
一炷清香 燃了半邊天
如草芥的命懸在 半空中……
涅槃
火焰從脊椎深處抽出一雙翅膀
熔化的翎羽
如盤旋的鷹 在煙塵中間素描
灰燼正日夜緩慢地懷孕
窗臺上
倒下的空瓶凝視著新胎動
誰在焦黑的屋檐旁刻下光痕
等待 浮出幽深的幻景
未爆的啞雷蜷臥在搖籃 酣睡
像一句卡在喉嚨的偈語
嬰啼不斷剝蝕著長夜的表層
灰暗搖籃 突然
吐出第一聲鐘鳴
玄鐵的冷寂 灼亮成瓷胎的微明
我們曾舉著火燭在甬道奔跑
卻遺失在透明的虛影里
那些未及展翅的光 總在飛散前墜落
而火種燃盡的空處
留下 待揭曉的謎底……
蜉蝣
晨光浸透薄翼
黃昏就爬上尾梢
你不知道夜有多重
正如溪流不懂 一粒卵漂向何處
從來只有 此刻
飲露時便飲盡 要飛舞就焚盡風
別問朝生暮死的眼
為何倒映星空
草尖上懸著昨日
可明日是遙遠 未抵達的歌
每個振翅都是篆字
在時光水面
寫完即消逝的印痕
山影吞下我
我馱起半片落日
縱身躍入深淵 將永恒
折疊成露珠里靜默的核
看 透明的骨
正把光穿成轉瞬的珠鏈
縱使最輕的墜落
也讓池塘睜開 千萬個
輪回的圓……
走進記憶的海(組詩)
1.
火把熄滅后。月亮從黑云里悄無
聲息鉆了出來
淺草山坡上,石頭或坐或臥
身手敏捷獵人,牽著一只黑犬走向
三顆流星墜落的白樺林
突然驚飛的鴉群,用混亂鳴叫
把夜空撐開
我像一株桔?;]有暴露,隱在
樹的黑色暗影里
從天空紛紛掉落的羽毛
被風旋轉著
不知道會不會送給對面閃著粼光
的湖面
2.
巍巍九龍山
靜靜聳立在鄂西北大地上
從東西南北飛來各類鳥群
棲居在這里,無人知道它們名字
無人破譯溝谷射進來的光柱里
微粒舞蹈起源的核心動因
是時候回到記憶的響水潭,聆聽
熟悉的潺潺聲
是時候挽起褲管把腳伸進那一泓
澗碧中,讓腳追尋
小魚的親吻,摩挲
3.
黑色夜,引閃電
把一棵樹照亮
把樹前玻璃窗后伏在案上
的影子喚醒
轟隆隆的雷聲
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門未開,我就站在她家院墻外
拿著多年寄出又退回的信
雨打芭蕉葉的聲音很大,蓋過
我喊的名字
4.
太陽高懸,陽光像火焰一樣灼熱
村中大樹下,納涼人們搖著蒲扇
雞們躲在芭蕉樹下,懶得去食一根
從掉光了牙老奶奶手里
扔下的玉米棒
貨郎的吆喝聲正被
一群吵著要糖吃的孩子
趕上一一
挑大糞戴著破草帽的
又是那個張二狗
納涼的人們急忙捂住口鼻一一
汗水在他背部舊衣服上結下鹽晶
智障在他眼臉上刻下記號一一
沒人同情,只有嘲笑挖苦聲
被一幢破房子玻璃窗反射
的光束撞碎
一一走在他身后的
是他的跛腳犬
它朝沉浸在喜悅的人們汪汪兩聲
以泄憤恨
作者:王保金,男,漢族,現(xiàn)住湖北省隨州市曾都區(qū)萬店鎮(zhèn)。本人自畢業(yè)后外出務工數(shù)年,后響應黨和政府的號召,回家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經(jīng)營苗木種植,樁景造型,古樹維護救治,綠化景觀設計。閑暇時間喜好閱覽書籍,吟詩作賦。
金毛丟失三個月后...
你帶走整座春天的涼意
卻留下發(fā)熱的項圈
在我掌心持續(xù)灼燒
花影壓彎的枝條下
我替你嘗過雨水
是苦的
替你嗅過新開的百合花
像未寄出的信
整個盛夏的絢爛
都成了無人簽收的包裹
后院的石板路
每到黃昏就浮起爪印
我提水沖洗時
總聽見有濕漉漉的歡叫
在暮色里
抖落滿身水光
你丟失的街口
是我余生
最長的半徑...
沙發(fā)凹陷處,我獨坐
茶水升起的霧氣,映照
許多女人這樣坐著
在客廳里,在窗邊
在時針踱步的寂靜中
孩子成為他鄉(xiāng)的星辰
丈夫是別處游蕩的晚風
我守著這杯茶
守著它漸漸涼去
守著它重新沸騰的某種可能性
但茶水燒開時
我聽見壺底的熱烈
正將顫抖的杯盞,漸漸撫穩(wěn)當...
接住烽火
文/章玉林
抗戰(zhàn)勝利第八十個紀念日
深色T恤上會徽閃亮的老潘
領著年輕人走進特護病房的潔白
病床上,老人手指在空中劃出弧線
沙啞的嗓音穿透病房
"青紗帳里埋伏的青春啊"
皺紋間泛起久違的光亮
他們靜靜圍立床前
像聆聽一個遙遠的故事
將跳動的烽火
輕輕接進攤開的掌心
鳳開村
文/章玉林
槍響時,
槐花正落向墳頭。
彈孔把三月的風,
釘在第三棵樹上。
后來改名字的人,
總繞不過那個四月。
他們用不同的發(fā)音,
擦拭同一塊碑文。
如今地圖上,
這個點很小,很輕——
像未及喊出的那個字,
卡在歷史的喉結里。
我的影子
委屈時,蹲下來與他低語
喜事里,并肩晃著星光
影子——中年人不說話的知己
偶像
幼時,父母那肩膀
撐起一片無雨之天——
是我仰頭的高山
入學,講臺前那身影
把問號解成星子——
是掌心的日光
職場里,奔跑時背影
在業(yè)績單上開花——
是同行的疾風
成家后,旁人的屋檐
總亮著羨慕的燈——
是窗外的明月
直到中年才懂:日子最該崇拜的
是笑著喘氣的自己
聲聲慢
學說話時,他們把每個字都揉軟了
說,慢慢講
剛站穩(wěn)腳,掌心溫度裹著我們的蹣跚
說,慢慢來
飯在桌上冒熱氣時,筷子要慢慢動啊
他們看著你,像看一粒米慢慢熟
推開門框瞬間,風灌進來之前
那句慢慢走,總比腳步先出門
這些帶著“慢”字碎片是父母的方言
我們聽了十幾年,幾十年像空氣,彌漫在日子里
有時覺得多余
而我們的“慢”總卡在喉嚨
長大后電話里,總說“知道了”“掛了啊”
那些想讓他們“慢慢歇著”“慢慢變老”的話輕得像嘆息
他們等了又等,像等一個遲來的春天
作者:譚宏福,筆名寒山獨見、言西早,湖南省永州市江永縣人,江永縣詩詞協(xié)會會員,江永縣作家協(xié)會支部委員,瀟湘詩社會員,永州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湖南省第三屆少數(shù)民族作家班學員,偶爾有詩歌、散文在《瀟湘詩刊》《永州日報》《今日詩界》《湖南日報》《2024年湖南詩歌年選》等報刊和自媒體平臺發(fā)表。
青棉桃
文/張帆
青棉桃
她是個啞巴
面對勤奮勞作的農人
懷揣了一肚子的感激
不知該如何表達
青棉桃
她不是個啞巴
面對母親的蒼蒼白發(fā)
感恩的言語硬咽得喉嚨發(fā)麻
也不知該怎樣開口說話
青棉桃
是母親帶大的孩子
要說話
只會講給母親一個人聽
就像小時候我們對她說的知心話
青棉桃
是農人養(yǎng)大的孩子
不愛言語,不愛講話
但,一旦開口
滿田都是潔白的花
六月
文/張帆
六月的風
不是綠,而是青
行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
小草掩蓋了彎彎的田梗
滿眼都是蔥郁
六月的雨
不是紛飛如毛
而是噼里啪啦
激情一樣
漲滿了大河小溪的心房
六月的農人
起得最早,特別忙
挖溝疏渠,填壟整畦
讓雨水流得歡暢
讓禾苗長得驚訝
六月里
云朵最輕,太陽最亮
萬事萬物
在清風柔曼的沉醉里
快速生長
站在六月的窗口
望著窗外層次分明的風景
我不禁對季節(jié)揮了揮手
春天再見
夏天你好!
你我的五月
文/張帆
六月的畫卷己經(jīng)鋪開
你若不來
禾青麥黃,給誰看
五月的勞動場面己經(jīng)展開
你若不來
插秧收油菜,為誰干
我是一個農人,不懂浪漫
只知道通過多做事,多干活
來表達對你的熱愛
五月,是勞動的季節(jié)
我愿意為你勞累、流汗
然后和你一起,等待屬于我們的收獲季節(jié)
六月初
文/張帆
蘆葦綠,雞冠花紅
野薔薇躲在一個無人的角落
盡情地開放著自己的激情
此時,蛙不鳴,布谷不叫
只是每天的農人和太陽
一天比一天起得早
不信你看,原野上
搶收麥子的,有條不紊
搶種稻子的,緊鑼密鼓
六月,雨水多
不僅僅是進入了梅雨季節(jié)
更多的是勞動人民流下的汗
酉時,一個人穿過大街
迂回,進入楓林大道
繞過車禍現(xiàn)場圍觀的人群
多走了三公里半
抵達黃昏,天橋下
沒有等待的公共汽車
廣告牌上的麥子長勢旺盛
風吹過,簌簌作響
只是不見穿花衣的蝶
很多時候,回憶像陳舊的疤
一觸就隱隱作痛
一棵樹倒下,許多鳥兒飛走
轉身,取不出玻璃幕墻里的影子
想做一場法事,祭奠
昨夜未眠的雨聲
以及庚辰年走失的羊群
站在馬路邊,目睹耀眼的白
浩浩蕩蕩返回隧道
后退幾步,讓高跟鞋疾速通過
禿頂?shù)念^顱和劃痕亂竄的老花鏡
仍然陷在車鳴的旋渦里,無法自拔
風向突然變了
領頭羊去了尸香花盛開的山谷
鞭子打在石頭上
濺起牧羊人無法隱忍的憤怒
刀舉起又放下,施壓的云
仍舊盤坐在野火燒過的枯樹頂部
鳥兒尸橫遍地,逃過劫難的烏鴉
把眼睛深埋進黑里
拒絕提及細節(jié)和真相
轉折從一只小羊開始
它逆行沖上了最高的山脊
縱身躍入萬丈深淵
風似乎停止,一切靜默
午時三刻,下起了雨
雷聲成為沖鋒的號角
羊群開始躁動,搖旗吶喊的草
撕開了一道突圍的口子
寂靜像北風一樣刺骨(組詩)
1.寒夜
天空很黑,我想種一株紅籽進去
醒來的時候,讓滿樹鳥語
陪我說話到天明
長街一路疾行,影子在灰袍里掙扎
拒絕回頭看咖啡屋門前
抽劣質煙的外鄉(xiāng)女人
天橋站回到對立面,許多寒顫的聲音
順著欄桿滴落,地面擺放著
寂寞和霉爛的蘋果
最后一級臺階上,有人在喃喃自語
遠方還在下雪,不知道提燈獨行的人
會最先叫誰的名字
后退幾步,再后退幾步
前方依然是一堵漆黑的墻
2.寂靜像北風一樣刺骨
抬頭看見墨色云朵翻過山梁
不會賦予這一場從不曾預言過的逃離
太多內涵。我依舊站在低洼處
有鳥兒飛過,寂靜像北風一樣刺骨
每一片頹靡的荒草葉子上
爬著獾和蟋蟀掩藏不住的悲吟
野火灼燒過的樹兇相畢露
正在將許多翅膀的掙扎焚為灰燼
沒有墓碑,我知道那是誰的墳塋
影子左邊的錐形石,也許能填滿
漏著風的窟窿
3.冷空氣來襲的早晨
天氣很糟。空中層疊著烏云
沒有鳥影,吉他余音跌落進碎玻璃堆里
鐵塔孤立在遠處,一具鏤空肌肉的骷髏
壞脾氣女人堵在窗口,忘記了喚雨的口令
黑貂衣膨脹起來,封住
花香進入的通道
嬉笑和怒罵都已撕碎,濺在紙背的
不過是幾點無人關注的霉斑
污漬殘留在墻壁上,旁邊是半開的尸香花
就這樣頹廢在舊屏風后,割傷記憶
與饑餓的蜘蛛對峙
空藥盒堆積,咳嗽依舊
記事本翻開又合上,閉目
繼續(xù)回憶一棵倒在晚春的樹
風擠進來,插著刀的紅蘋果動了一下
貓叫更加鋒利
血流的顫音似乎高亢起來
鐘聲響起的時候,我摸到了左耳
聽見了許多吼聲
拍打緊閉的門,無人回應
4.舊衣
紫色。是一件患得患失的風衣
第三顆鈕扣脫落,無法映射陰雨夜
凌亂在紙背的半段對白
無風,左袖輕輕晃
已沒有繞指的長發(fā)
安撫倒伏在鏡里的折痕
白蘭地打濕袖口,找不到對飲的影子
就讓壁虎爬過冬季和闃寂
重返花香馥郁,取回遺落在盛夏的手鐲
我仍將等在舊衣左邊,撫摸
煙頭燙傷留下的疤
5.茅草花搖響凌亂的白
站在楸樹左邊,尋找順坡直上的路
茅草花搖響凌亂的白
刻意掩飾某些事物
野菊和五節(jié)芒逆風而立
藏匿了那只逃進傳聞的灰兔
在哨音尾部插入斜陽
讓暮歸的老牛繼續(xù)回頭探望
掛過草帽的枝丫上,似乎
還留著幾聲歡鳴
獨眼羊和烏鴉不知去了哪里
未及轉身,我已丟失自己
稻菽稀疏,幾粒咳嗽掉入裂縫
田疇上沒有驅鳥的草人
嗓音越發(fā)嘶啞,叫不回
沒入陰雨天的影子
打開石頭壓住的鼠鞠草
仍能掏出一把結霜的蛩吟
隱入煙塵
1.
白馬隱入煙塵,刀劍穿透雨夜的余音
在丟失燭火的窗口,徘徊
沒有人理弄亂在角落的咳嗽
那件掉了三顆紐扣的深色外套
掛在銹鐵釘上
無風而動
2.
眼睛貼在灰色玻璃上
開花的梧桐樹走在雨里
那把散發(fā)出薰衣草淡香的紙傘
停在突然斷電的巷口
不知道聽風的耳朵,是否聽見了
花瓶摔碎后斜插進子夜的哼吟
3.
烏桕樹守在風口,黃袍僧人向南而立
石寨門后求雨的人群早已散去
遍地是倉皇的葉子,沉默的草和鳥兒的饑餓
瘸腿的土撥鼠
還在尋找半塊痂的隱痛
山道繞過錐形石,繼續(xù)向白露為霜的季節(jié)進發(fā)
4.
將草帽,放回收割完的麥田
陪我喝酒。一瓶沱牌酒,半瓶老白干
三只樸素內斂的粗瓷土碗
醉了,仍然回頭找尋棲著夜鶯的珙桐
以及月下發(fā)出聲響的銅煙鍋
躍過頭頂?shù)?,也許是小滿逃走的蚱蜢
5.
杯子里裝滿月光,碎片已不是那些碎片
我就坐在六尺井邊,任由戊辰年的紫藤
穿過籬笆墻,爬上掛著舊風鈴的北窗
似乎有人低聲說話,似乎有人
踢翻了泡菜壇子和土陶罐
從木樓梯緩步走下的,是繡著祥云的青布鞋
6.
欒樹和烏皮桉圍成牢籠
只為困住性格執(zhí)拗的三生石
沒有月光,仍然會趁夜穿過墓地
仍然會像父親一樣搖響銅鈴
梨花開了一半,蝶翅紛紛飄落
火把熄滅,看不清鴟鸮站立的石頭刻著誰的名字
靜默期(組詩)
1.
內心是安靜的
打水,做飯,洗衣服,拖地
與飲水機的黑白界線對峙
或者吃藥時,聽阿斯匹林,他汀
二呷雙胍緩釋片和丁苯酞膠囊
穿過發(fā)炎的喉嚨
有時會在紅色塑膠凳上呆坐
有時會站在鞋柜前,仰望
水墨畫上的鷹和山巒
有時靠近貓眼
讓樓道里上上下下的腳步聲和咳嗽
刺激有些麻木的耳朵
更多時候,像一枚銹鐵釘
陷在舊沙發(fā)里
揣摩鏡子里蹙眉、裂嘴和怒目的深意
然后,反復輕撫嚴重缺鈣的肋骨
2.
黃桷樹,構樹,香樟樹和小葉榕
依舊氣勢洶洶,不遺余力地圍攻
深陷水泥圍欄的西窗
陽光很遠,被隔斷在深秋
十分想念,流落郊外的
馬蘭花和紫鴨拓草
每天,面對綠著的葉子
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
香樟樹葉飄落的時候,構樹果
也會摔得粉身碎骨
那一灘灘殷紅,觸目驚心
容易讓人想起熱血及其衍生的事物
我不知道,該祝福
還是憐憫
也許,默念地藏經(jīng)祈禱
更好一些
3.
突然降溫。玻璃反射出來的灰色里
沒有一路向南的鳥影
拉上開著淺粉花朵的窗簾
慢慢喝酒,暖身
住在左心室的金錢豹
在我打盹的時侯,仍會嘶吼
焦糖瓜子僅剩三顆時
想起日記本扉頁的向日葵
以及一只失心瘋的蝶
是的,非常有必要取下眼鏡
靜默一會兒
在隔層弄出聲響的,也許是
一只懺悔的毒蜘蛛
4.
爬山虎蜷縮在封凍的墻上
繼續(xù)演繹死亡戲碼
兩米外的馬路低喘著,引領核酸隊伍
持續(xù)向45度的斜坡下
緩慢爬行
巡邏車閃著紅燈
停在藍色擋板截斷的路口
禿頂男人雙眉緊蹙
扒開一道縫,向外張望
無暇顧及被風吹冷的鎖骨
5.
他取下帽子,在陰黯空氣里
唱川劇。頭發(fā)灰白
修飾不了身后灰白的墻
鴿子也許是另一個化身
疲憊得像開敗的木芙蓉
蔥子依然青綠,油麥萊依然青綠
露出尖刺的仙人掌依然青綠
空曠不過是對面屋頂上
一個情緒化的象聲詞
只有廣告牌上的天空是藍色的
像夢里的海一樣藍
只有雨水瀝黑的印痕
透射出某一夜的溫婉
臺階上跳動的,不知是不是
逃出玻璃瓶的蚱蜢
可以確信,盛夏依然會來
瘸腿的獾,依然會從蕎花飄香的黃昏
經(jīng)過
6.
似乎有魚兒,游進波瀾不驚的巷子
石凳上無人,一只被壓壞的空盒子
在金屬窗框外故弄玄虛
鐵門掛著銅鎖,以及一塊木制告示牌
“小聲說話”
仿古石墻淪落為藍花草綻放的背景
風兒和青鳳蝶
不曾來過
7.
繼續(xù)喝酒
繼續(xù)坐在鋼條焊死的窗邊
把玩鑰匙扣和玻璃彈珠
繼續(xù)側身看樹上的鳥兒
飛走又飛回
8.
似乎,沉寂了五百年,抑或更久
黑色,不過是王爾德遺棄的修辭
像女巫作法的洞
里面住滿思考的石頭
一盞燈突然亮起,又迅即熄滅
或許,那是皮鞭舉起時抖落的掙扎
無法預知,厄俄斯會將燃起的火把
放在哪一扇等待的窗口
9.
我看見一棵樹正在傾斜,以及
滿地羽毛和葉子的掙扎
我看見兩條流浪狗,拖拽著長街
結伴而行
我看見冷卻了兩年的燒烤架下
貓的尸體和霉變的紅色高跟鞋
我看見淺綠色扉頁上
獨眼,半張臉和悲涼的啤酒瓶
我看見冰箱門敞開著,沒有碎白蘿卜稀飯
卷心菜也不知去向
10.
繼續(xù)像三葉半夏一樣猶疑
繼續(xù)在舊畫布上
涂抹半只灰鴉
失憶是短暫的,總能找到一個地方
流連。轉身
又是輕飄飄的黃昏
冬天已經(jīng)來臨,渴望一場鵝毛大雪
然后,去到三里外的華巖寺
掏出泛黃的讖語
問佛
作者:李洪(1973.11-),重慶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著有長篇小說《劍影情仇錄》、《斷臂無言》、《決斗》,中篇小說《鄉(xiāng)村葬禮》,出版詩集《獨自輕唱》《紅塵.煙火.流年》《重影》。有作品入選《中國作家網(wǎng)精品文選:燈盞·2019(下卷)》(作家出版社2020年7月出版)。
面朝大海,用黑色的眼睛尋找光明。讀睡詩社創(chuàng)辦于2015年11月16日,詩社以“為草根詩人發(fā)聲”為使命,以弘揚“詩歌精神”為宗旨,即詩的真善美追求、詩的藝術創(chuàng)新、詩的精神愉悅,詩對生存生命的揭示?,F(xiàn)已出版詩友合著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詩友們筆耕不輟,詩社砥礪前行,不斷推陳出新,推薦優(yōu)秀詩作,出品優(yōu)質詩集,朗誦優(yōu)秀作品,以多種形式推薦詩人作品,讓更多人讀優(yōu)秀作品,體味詩歌文化,我們正在行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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