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處的古廟里,玄塵大師正盤膝打坐。一只通身雪白的狐貍輕手輕腳跑進來,前腿一屈跪在蒲團旁,兩只爪子合在胸前,像是人合十的模樣,細聲細氣地問:“大師,我都修了五百年了,咋還是變不成人形呢?”
大師緩緩睜開眼,看著它說:“你本是畜生道生靈,急著修人形沒用。下山去看看人間吧,或許能明白些道理?!?/p>
白狐耷拉著尾巴回了山洞,跟爹娘道別。狐媽媽叼來一個竹筐,里面碼著幾塊金燦燦的金磚,心疼地蹭著它的耳朵:“帶上這些,到山下換點糧食,老百姓瞧見好處,總會照拂你些?!?/p>
白狐叼著竹筐往山下走,剛過半山腰的鷹嘴崖,就撞見三個扛著刀的漢子。為首的土匪眼尖,指著它罵道:“這畜生嘴里還叼著寶貝!”三人上來就對它又踢又打,白狐被踹得渾身是傷,疼得蜷縮在地上。土匪搶過竹筐揚長而去,臨走還嫌它礙事,一腳把它踹下了山崖。白狐在空中發(fā)出一聲哀鳴,便沒了動靜。
沒過多久,玄塵大師路過山崖下,瞧見了奄奄一息的白狐。他蹲下身看了看,沒伸手施救,只是嘆了句:“畜生終究是畜生,強求不來人形啊?!闭f完便轉身走了。
不知過了多少天,白狐在一陣劇痛中醒來。腰像是斷了似的疼,一條后腿也瘸了,只能拖著身子慢慢往前爬。餓了就啃樹皮,渴了就舔路邊的河水。這天它正趴在河邊喝水,忽然聽見對岸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抬頭一看,一個婦人正對著湍急的河水跺腳哭喊,河里有個小孩在水里撲騰。白狐想都沒想,縱身跳進冰涼的河水里,忍著身上的傷,用嘴叼住小孩的衣角往岸邊游。
河水刺骨得冷,它每劃一下都疼得發(fā)抖,總算把孩子拖上了岸。婦人抱著蘇醒的孩子,對著白狐連連磕頭道謝。白狐搖了搖尾巴,一瘸一拐地走進了樹林。
又過了幾日,白狐在山路上遇見個八十多歲的老奶奶,背著半捆柴走得氣喘吁吁,她那三十多歲的兒子卻在一旁靠著樹抽煙。白狐跑過去,用嘴叼住柴捆的繩子,幫著老奶奶往村里拖。老奶奶摸著它的頭,眼眶紅紅的:“好孩子,你可比有些人強多了?!?br/>那年冬天特別冷,白狐在雪地里覓食時,聽見陷阱里傳來微弱的呼救聲。探頭一看,是個獵戶掉進了自己挖的陷阱,嗓子已經喊得沙啞。它在附近找了根長藤,拖到陷阱邊讓獵戶抓住,等獵戶爬上來,卻抄起獵刀就要抓它去鎮(zhèn)上賣錢。白狐瘸著腿拼命跑,總算躲過一劫。
它跑到河邊喘口氣,忽然聽見下游有人喊救命。湊近一看,竟是當初搶它金磚的三個土匪——他們雇了船運金磚,不知怎地船翻了,金磚沉進了河底,三個人正被湍急的河水卷著往下沖。白狐站在岸邊看了會兒,既沒上前報仇,也沒伸手施救,轉身慢慢離開了。
又過了十幾年,白狐老得走不動路了,住進了山腳下的一間小茅屋里。屋里住著個叫林墨的年輕人,正是當年它從河里救起的那個孩子。年輕人每天給它梳毛、喂溫熱的肉粥,輕聲說:“小白狐,當年你救了我,現在換我來照顧你?!贝謇锏娜艘渤砜此托└蓛舻母刹莺托迈r的肉干。
一個深秋的傍晚,玄塵大師突然出現在茅屋門口。他蹲下身,輕輕摸著白狐的頭,臉上露出了笑容:“你看,不用變人,也能活得比人金貴啊?!毕﹃柾高^窗欞照進來,把一人一狐的影子拉得很長,白狐瞇著眼睛,輕輕蹭了蹭大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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