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七載，云錦書終于有了孕信。
正當她想將這個喜訊告知高湛時，卻撞見他和一個美貌女子私會。
她為他親手縫制的披風被他鋪在烏木桌上，女子玉體橫陳，原本蓬松暄軟的披風絨毛被打濕，泥濘不堪。
那壇她親手釀的，他無比珍惜的女兒紅，被他以口含入，哺給了身下的女子。
酒水順著他們糾纏的唇舌溢出，兩個人都變的濕漉漉的，卻依舊舍不得分離絲毫。
赤色的鴛鴦肚兜掛在高湛身上，而云錦書卻終于看清了和他偷歡的女子是誰。
正是他三年前收入麾下的騎奴！
原來，竟是女扮男裝。
云錦書看著眼前這淫靡的一幕，寒意冷到骨髓。
她本是藥王谷第十七代傳人，卻在治病救人的歷練里愛上了高湛，甘愿拋棄藥王谷的一切，做他后宅的賢妻良母。
可終究是錯付了！
一紙和離書，了斷十年情。
從此山高水遠，你我死生不見。
......
“你要走？”
“為什么？”
“王爺他知道嗎？”
江心月三連問一出，登時吸引了醫(yī)館所有人的目光。
云錦書正在為病人懸絲診脈的手頓時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最后只能低聲解釋：“補全《黃帝內(nèi)經(jīng)》是我?guī)煾傅倪z愿，如今苗疆出土了殘本，我必須親自去查看一番才放心?！?br/>江心月還是猶豫：“王爺他能答應？滿洛陽誰不知他離了你就不能活？他容許你不在他身邊的時限只有一天。你這一去苗疆，少說半年，多則一兩年的，他不得瘋？”
可她要的，就是逃離高湛為她設下的溫柔牢籠。
前來看病問診的人議論紛紛：
什么？王妃她不要王爺了？要去苗疆找什么黃帝？苗疆什么時候出了個皇帝？
你個瓜皮！是炎黃子孫的黃帝，不是皇帝！你不要腦袋，我們還想要呢！
兩個蠢出天的！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王妃要去苗疆找醫(yī)書，你們猜王爺?shù)降讜粫磐蹂撸?br/>我猜不會！當初王爺立下戰(zhàn)功，皇上要將公主許配給他，他竟當朝拒絕了賜婚，直言此生唯王妃一人為妻。如此深情專一，怎么可能愿意讓王妃離開？
云錦書默默聽著他們的爭論，一言不發(fā)。
世人皆知，那位從尸山血海殺出的東都王，將所有的溫柔都給了他的王妃。
也就是她——云錦書。
所有人都說她是他的命，是他唯一的軟肋。
可只有云錦書自己知道，發(fā)誓此生唯她一人的高湛，其實不知在何時就有了新的軟肋。
三天前，一只海東青飛進了她的院子，腿上綁著的竹管理，竟是一張春宮圖。
畫中人竟是高湛與一個陌生的嫵媚女子。
小軒窗，月下松。
觀音蓮上坐，雙雙登極樂。
她起初只當是旁人構陷，可看到那男子大腿內(nèi)側那條形似蜈蚣的傷疤時，她的心——亂了。
但最后，她只是燒掉了那張春宮圖，告訴自己要信他。
那晚云錦書等到戌時三刻，高湛才遣長隨伏波回話：“知府大人有要務與王爺商談，王爺今夜便宿在留守司了。”
那是他第一次，沒有在戌時三刻前歸家。
那張春宮圖到底還是讓她生了疑心，索性提了風燈，去了他如今當值的東都留守司。
東都留守司守衛(wèi)森嚴，云錦書熟門熟路從暗門繞進他在留守司休憩的院子。
屋內(nèi)沒有點燈，似是早已歇下。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只覺如釋重負。
突然，院外炸開漫天煙火，照亮了整片夜空。
也照亮了屋內(nèi)情景。
男子的袍服與女子的襦裙散落了一地。
她為他親手縫制的披風被他鋪在烏木桌上，女子玉體橫陳，原本蓬松暄軟的披風絨毛被打濕，泥濘不堪。
那壇她親手釀的，他無比珍惜的女兒紅，被他以口含入，哺給了身下的女子。
酒水順著他們糾纏的唇舌溢出，兩個人都變的濕漉漉的，卻依舊舍不得分離絲毫。
赤色的鴛鴦肚兜掛在高湛身上，而云錦書卻終于看清了和他偷歡的女子是誰。
正是他三年前收入麾下，為他牽馬引繩的騎奴！
原來，竟是女扮男裝。
“江郎……我要去了……”
女子的嬌吟驟然高亢，她看見高湛低頭，動作又快了幾分，同時嘴里說道：“看見屋外那滿城的煙花了嗎？都是專門為你慶生放的?！?br/>云錦書看著眼前這淫靡的一幕，寒意冷到骨髓。
“錦書？錦書？你聽見我在說話嗎？”
江心月的聲音像是從天外傳來，驟然將她從回憶中拉回。
見她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江心月不由得放緩了語氣：“我不是替王爺說話，只是苗疆濕熱又多毒瘴，補全醫(yī)書又耗心血，怕你有什么不測……”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云錦書環(huán)顧四周，那些人幾乎都是高湛的崇拜者。
他從任人欺凌的婢生子，到如今一地之主的東都王，早已是民心所向的不敗戰(zhàn)神。
她摘下了鬢邊那支金步搖。
鳳鳥口中含著的紅寶石在藥香中泛著寶光——那是高湛當年與她定情時所贈，說是他打贏第一場勝仗后，陛下御賜之物。
“心月，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江心月的嘴唇微微顫抖，最終卻什么話都沒有說。
四目相對間，醫(yī)館外傳來小廝的聲音：
“王妃，王爺在樊樓買了您愛吃的桃花酥，還包了瓦舍最紅的昆曲班子，請您去聽今夜的《牡丹亭》?！?br/>位高權重卻只對一人溫柔的男人，誰能不淪陷呢？
旁邊的搗藥童子感慨道：“王爺真是愛慘了王妃，要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這是有玉面修羅之稱的東都王啊！”
云錦書只能苦笑。
這些年，高湛的“深情”，演得世人都深信不疑。
可若真的愛她，為何要與別的女人偷歡？
在跟別的女人抵死纏綿的時候，他可曾有過閃念？想起空寂的王府里，還有一個人在等他，獨自熬過漫漫長夜呢？
踏上馬車的那一刻，一只海東青突然落在車頂，腳邊系著竹管——那是軍中特別訓練出來的信使，非高湛親信不能調(diào)遣。
打開竹管一看，又是一幅春宮圖。
身著鎧甲的男人，與懷中女子同乘一騎，二人交頸擁吻。
而那女子鬢邊，斜斜插著一支紅寶金步搖，與她剛摘下的那支，一模一樣。
畫旁還用簪花小楷寫著：“王爺送的金步搖，喜歡?！?br/>

外面下起鵝毛大雪，無休止的冷風灌進來。
云錦書只覺渾身血液都似凍住了，指尖冷得發(fā)僵。
頭暈目眩間，江心月猛地扶住她，觸手處竟輕得像一片飄雪，驚道：“你這身子……怎虛成這樣？”
“無妨?！痹棋\書掙開她的手：“上馬車暖暖便好了?！?br/>馬車碾過積雪，吱呀聲里不多時便到了王府。
朱門剛開一線，高湛便帶著一身寒氣闖了進來，玄色披風上落滿雪粒子，進屋便融成水漬。
見到云錦書的剎那，他便沖過來，又硬生生止住動作。
怕她沾上寒氣，他慌忙解下披風丟給下人。
確認她身上無礙，才敢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我錯了，錦書，我來晚了，莫怪我?！?br/>男人身形高大，雙臂收得極緊，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
云錦書望著窗外紛飛的雪，恍惚間竟與十年前那一日重合。
那年她十五歲，乘青帷馬車去醫(yī)館送藥，街角撞見個少年在雪地里收拾散落的草藥和獵物皮毛。
先前有權貴子弟縱馬鬧市，撞翻了他的攤子，還罵了句“窮酸貨”便揚鞭而去。
少年低著頭，凍得發(fā)紅的手撿起落在地上的狐皮，像是被霜打透的白楊。
她掀開車簾，笑問：“這皮子怎么賣？”
少年猛地抬頭，墨玉般的眸子撞進她眼底，愣了愣才低聲道：“三百文，不，二百文就行?！?br/>“那便都給我包起來吧，我送人?！彼佳蹚潖?。
少年打包的很是齊整，還把剩余的草藥當做添頭也加了進去，然后小心的幫她放到車上。
云錦書從中抱起最厚實的黑狐皮：“這個送你，做件冬衣，好好過年。”
馬車悠悠走遠。
少年抱著狐皮，站在路邊，長久的看著那輛青蔥色的馬車。
再遇已是北疆戰(zhàn)場。
兩軍廝殺間，他帶兵奔襲百里，從敵軍刀下將行醫(yī)的她護在身后。
自那時起，全軍都知，玉面修羅高湛的命根子，是個叫云錦書的姑娘。
回京之后，高湛請了圣旨賜婚，風風光光的將她迎進了王府。
可成為東都王妃的第三日，她便因他不許再去醫(yī)館坐堂而鬧了脾氣，揣著藥箱就出了府。
那夜，高湛幾乎翻遍了洛陽城。
她躲在城郊藥廬，聽著外面?zhèn)鱽硭粏〉暮艉埃K究是軟了心。
回府時，見他紅著眼守在門口，一見她便死死抱住，聲音里全是后怕：“錦書，我錯了，你想去醫(yī)館便去，我再也不攔著了……”
那夜素來鐵石心腸的王爺，竟在夢里哭紅了眼，反復念著她的名字。
可如今，雪還是那場雪，人卻早已不是當年的人了。
回正院的路上，他一直握著她的手，掌心滾燙，仿佛要將她的冰冷驅散。
剛進屋，他便從懷中掏出個檀木匣子，打開時，一對明月珰在燭火下瑩潤生輝。
云錦書瞳孔驟然一縮，指尖猛地攥緊——那明月珰，竟與三日前海東青送來的畫中女子耳邊所戴，分毫不差！
高湛卻毫無察覺，溫柔為她戴上耳環(huán)，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耳垂：“錦書，我好愛你。若能重來，我愿年年都娶你一次，生生世世，永不分離?！薄?br/>說完，他低頭吻住她的唇，溫柔纏綿。
耳邊還殘留著男人留下的余溫，云錦書的心里卻冷風肆虐。
一樣的明月珰，一樣的誓言……他對那個女人，是不是也說過百遍千遍？
高湛的吻漸漸熾熱，粗喘聲在寂靜的屋內(nèi)格外清晰。
云錦書猛地推開他，眼眶泛紅，卻死死忍著淚：“我累了，想歇息?！?br/>高湛眸色沉沉，強壓下翻涌的欲望，伸手撫上她的額頭，聲音嘶?。骸笆遣皇侵鴽隽?？頭疼不疼？”
云錦書的目光無意間掃過他的脖頸——古銅色的肌膚上，一枚新鮮的吻痕赫然在目，紅得刺眼。
心口像是被鈍刀狠狠剜了一下，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剛從別的女人床上下來，轉頭便急著與她溫存？
他竟將她視作這般不堪的存在！
云錦書止不住反胃，偏頭躲過他的手。
高湛一愣，有些手足無措道：“是不是我手冷？我去凈身，回來陪你歇息?！?br/>他哪里知道，她何止手冷，那顆被他反復磋磨的心，早已冷得像塊萬年寒冰。
窗外狂風呼嘯，緊接著卷著雪粒拍打窗欞，發(fā)出駭人的聲響。
云錦書猛地縮了縮肩，臉色慘白——自母親在雪夜撒手人寰后，她便最怕這樣的夜晚。
迷糊之間，她看到高湛匆匆穿衣，像是有什么急事。
許是天太冷，許是真的受了寒，她竟鬼使神差地拉住他的衣袖，聲音細若蚊蚋：“夫君……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她眼里滿是祈求和迷茫，看得高湛心尖一緊。
他剛要應聲，門外卻傳來小廝的聲音：“王爺，馬已備好，可去西山別院了?！?br/>高湛臉色驟沉，厲聲呵斥：“放肆！滾下去！”
可轉念想起崔銜杏的性子，今日若不去，怕是明日就要鬧到府里來。
他反手握住云錦書的手，在她額頭印下一吻，語氣是哄誘的溫柔：“錦書乖，軍營有急務，我讓李嬤嬤來陪你?！?br/>吻，一觸即離。
門‘吱呀’一聲合上，隔絕了他的氣息。
云錦書的手無力的垂下來。
微微顫抖的肩膀似在承受巨大壓力。
夠了，她真的受夠了。
她拉過錦被蒙住頭，任由淚水無聲滑落。
忽然，一支羽箭從窗外破空而入，重重的釘在她的床頭。
她一驚，發(fā)現(xiàn)箭尾還系著她曾送給高湛的香囊，是他貼身之物。
云錦書顫抖著解開香囊，里面掉出一張字條，字跡嬌媚：
腳傷難忍，幸得王爺深夜送金瘡藥。今夜，定要好好‘犒勞’王爺。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歡-閱-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