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呢?那一百五十萬呢?”
李桂芝尖叫著,一把搶過女兒手里的破帆布包,粗暴地把里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沒有成捆的鈔票,沒有金條,只有幾件臟兮兮的衣服。
突然,她的手頓住了。
她從那堆臟衣服里,捏出了一樣?xùn)|西。
那是一只小孩子的鞋子,灰撲撲的,款式很舊,上面還沾著黃色的沙土。
李桂芝呆呆地看著那只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她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夢瑤……你……你哪來的這個?”
01
孫夢瑤就讀的大學(xué),在本市算是頂尖的學(xué)府,可她家住的那片老居民區(qū),卻像是被這個飛速發(fā)展的城市遺忘的角落。
樓是九十年代建的,墻皮斑駁,樓道里堆滿了鄰居家的雜物,常年彌漫著一股潮濕和飯菜混合的味道。
孫夢瑤的父母,孫建軍和李桂芝,就在這片居民區(qū)的一樓,把陽臺改了改,開了個小小的早餐店。
每天天不亮,就能聽到他們家傳來磨豆?jié){的“嗡嗡”聲,和炸油條的“滋啦”聲。
孫建軍負(fù)責(zé)揉面炸油條,話不多,背影像座山。
李桂芝負(fù)責(zé)收錢打包,嗓門大,手腳麻利,見誰都笑呵呵的。
兩口子靠著這個小店,把孫夢瑤從小學(xué)一路供到了大學(xué),還是個重點大學(xué)。
孫夢瑤,是他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她從小就漂亮,皮膚白,眼睛大,走在路上回頭率特別高。
學(xué)習(xí)也好,腦子聰明,年年都拿獎狀。
街坊鄰居提起孫夢瑤,都得豎個大拇指,說老孫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桂芝啊,你家夢瑤可真有出息,將來肯定是要當(dāng)大官,掙大錢的!”買早點的張大媽總是這么說。
李桂芝聽了,臉上的褶子都能笑開花,嘴上卻謙虛著:“嗨,什么大錢不大錢的,女孩子家家,將來找個好人家,一輩子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就行?!?/p>
話是這么說,可她心里比誰都盼著女兒能出人頭地。
孫夢瑤也爭氣,在大學(xué)里依然是風(fēng)云人物,學(xué)生會干部,年年拿獎學(xué)金,是老師眼里的好學(xué)生,同學(xué)眼里的女神。
她心里也憋著一股勁兒。
她受夠了家里那股油煙味,受夠了父母遞給客人早餐時那雙沾滿面粉和油污的手。
她發(fā)誓,一定要留在大城市,一定要過上和父母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她要住進(jìn)高檔小區(qū),用最好的化妝品,穿最貴的衣服,讓所有人都羨慕她。
這種渴望,像一團火,在她心里越燒越旺。
她唯一的朋友,叫陳雪,是她高中的同桌。
陳雪長相普通,家境也普通,畢業(yè)后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員,每個月拿著固定的工資。
陳雪總勸她:“夢瑤,你別太好高騖遠(yuǎn)了,腳踏實地一點,女孩子活得那么累干嘛?!?/p>
孫夢瑤聽了,只是笑笑,不說話。
她覺得陳雪這是安于現(xiàn)狀,是嫉妒。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她孫夢瑤的未來,絕不可能像陳雪一樣,一眼就能望到頭。
她要的,是星辰大海。
大四下半學(xué)期,機會似乎真的來了。
學(xué)校安排實習(xí),孫夢瑤憑著出色的簡歷,進(jìn)了一家頗有名氣的外貿(mào)公司。
公司的老板姓張,四十多歲的樣子,戴著金絲眼鏡,說話溫文爾雅,身上總有一股淡淡的古龍水味。
張老板似乎對孫夢瑤格外賞識。
開會的時候,總會點名讓她發(fā)表意見。
路過她的工位,也會停下來,和藹地問她工作上有沒有什么困難。
孫夢瑤受寵若驚,工作得更加賣力。
她覺得,自己的才華終于被發(fā)現(xiàn)了。
她離自己想要的生活,又近了一步。
02
那天下午,孫夢瑤正對著電腦整理一份報表,辦公室的座機響了。
是老板助理打來的,讓她去張老板的辦公室一趟。
孫夢瑤心里“咯噔”一下,趕緊對著小鏡子理了理頭發(fā),補了補口紅,這才踩著高跟鞋,款款地走了過去。
張老板的辦公室很大,裝修得很有格調(diào),一整面墻都是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的風(fēng)景。
“小孫啊,來,坐?!睆埨习逯噶酥杆麑γ娴恼嫫ど嘲l(fā)。
孫夢瑤拘謹(jǐn)?shù)刈?,雙手放在膝蓋上,后背挺得筆直。
“最近實習(xí)感覺怎么樣?還適應(yīng)嗎?”張老板親自給她倒了一杯水,語氣溫和。
“挺好的,張總,同事們和領(lǐng)導(dǎo)都對我很好,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睂O夢瑤回答得滴水不漏。
張老板笑了笑,點點頭,然后話鋒一轉(zhuǎn)。
“是這樣的,我下周要去一趟迪拜,參加一個商業(yè)洽談會,那邊合作方是阿拉伯人。”
他頓了頓,看著孫夢瑤,眼神里帶著一種審視。
“我身邊缺一個既懂英語,形象氣質(zhì)又好的翻譯和臨時助理,陪我一起去,為期一周。”
孫夢瑤的心跳開始加速。
迪拜。
那個傳說中遍地黃金,帆船酒店、哈利法塔所在的奢華之都。
“公司里的幾個翻譯,要么是年紀(jì)大了些,要么就是形象上……嗯,不太符合這次會議的規(guī)格?!睆埨习逭f得很委婉。
孫夢瑤立刻就明白了。
這是在說,她形象氣質(zhì)好。
“我考慮了一下,覺得你很合適。”張老板繼續(xù)說道,“你的英語口語很好,人也機靈,最重要的是,你的形象,能代表我們公司的門面?!?/p>
孫夢瑤的臉頰有些發(fā)燙,既緊張又興奮。
“當(dāng)然,我也不會讓你白辛苦。”張老板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推到她面前。
“這次出差,除了公司報銷所有差旅費用,包括頭等艙機票和五星級酒店住宿之外,我個人會再給你一筆辛苦費?!?/p>
他把信封打開,露出一角紅色的鈔票。
孫夢瑤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這里面是一萬塊定金,如果你同意,現(xiàn)在就可以收下?!?/p>
“等事情辦妥,從迪拜回來,我會一次性再支付你一百五十萬的酬勞?!?/p>
一百五十萬!
這六個字像一顆炸雷,在孫夢瑤的腦子里轟然炸響。
她整個人都懵了。
一百五十萬是什么概念?
是她父母起早貪黑炸二十年油條也攢不下的天文數(shù)字。
是她可以在這個城市最繁華的地段,付一套房子的首付。
是她夢寐以求的,通往上流社會的門票。
她看著張老板那張誠懇又帶著微笑的臉,感覺自己像在做夢。
“怎么?覺得太少了?”張老板看她沒反應(yīng),開玩笑似的問。
“不不不!不是!”孫夢瑤回過神來,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張總,我……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她幾乎是搶一樣地拿過了那個信封,緊緊地攥在手里,生怕它會突然消失。
“好?!睆埨习鍧M意地點了點頭,“那你回去準(zhǔn)備一下護(hù)照,下周三我們出發(fā)?!?/p>
走出老板辦公室,孫夢瑤感覺自己踩在云端上,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她攥著那個信封,手心全是汗。
一百五十萬!
她的人生,就要從這一刻,徹底改變了。
03
孫夢瑤幾乎是飛奔著回家的。
她一進(jìn)門,就興奮地把那個信封拍在桌子上。
“爸!媽!我要發(fā)財了!”
李桂芝正在串肉串,準(zhǔn)備晚上的燒烤攤,聽到女兒的聲音,抬起頭,一臉莫名其妙。
“你這孩子,咋咋呼呼的,發(fā)什么財?”
“媽,我們老板要帶我去迪拜出差,一個星期,回來就給我一百五十萬!”孫夢瑤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了好幾度。
“啥?一百五?”李桂芝手里的肉串“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里屋睡覺的孫建軍也被吵醒了,趿拉著拖鞋走了出來。
當(dāng)他聽明白事情的原委后,那張常年沒什么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真的假的?夢瑤,人家為啥給你這么多錢?不會是騙子吧?”孫建軍還是比較謹(jǐn)慎。
“哎呀,爸!怎么可能是騙子!我們老板是多大的企業(yè)家啊,上過電視的!他說了,是看我形象好,能力強,這叫人才投資!”孫夢瑤把張老板那套說辭搬了出來。
李桂芝撿起地上的肉串,也顧不上干活了,湊過來拿起那個信封,從里面抽出那一萬塊錢,一張一張地數(shù)了好幾遍。
“我的天,真的是錢……這……這一沓子就一萬塊……”她喃喃自語,眼睛里放著光。
“這只是一萬定金!等我回來,還有一百五十萬!”孫夢瑤驕傲地宣布。
孫建軍和李桂芝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巨大的狂喜。
他們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無數(shù)的鈔票在向他們飛來。
“一百五十萬……建軍,咱家……咱家這是要時來運轉(zhuǎn)了?。 崩罟鹬ゼ拥刈プ≌煞虻母觳?。
“等夢瑤拿了錢,咱們就把這破店關(guān)了,也去買個大房子?。 ?/p>
“對對對!再買輛車!你開出去,看村里那幫人誰還敢瞧不起咱!”
夫妻倆你一言我一語,已經(jīng)開始規(guī)劃起了未來的美好生活。
孫夢瑤看著他們興奮的樣子,心里充滿了滿足感。
她覺得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
她終于可以讓父母揚眉吐氣了。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就在親戚和朋友圈里傳開了。
孫夢瑤的手機,一天到晚響個不停。
有恭喜的,有羨慕的,但更多的是來打探虛實的。
孫夢瑤享受著這種被人矚目的感覺。
她高調(diào)地在朋友圈曬出了自己的護(hù)照和簽證,配文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第一站,迪拜?!?/p>
下面立刻多出上百條評論和點贊。
她還特意請了陳雪和幾個大學(xué)同學(xué),去市里最高檔的西餐廳吃飯。
席間,她談笑風(fēng)生,話題始終離不開迪拜和那一百五十萬。
“其實錢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鍛煉機會,能跟張總這樣的大人物學(xué)習(xí),是我這種新人求之不得的?!彼沃永锏募t酒,說得云淡風(fēng)輕。
一個同學(xué)羨慕地說:“夢瑤,你真是我們這屆的希望啊,我們還在為幾千塊的工資掙扎,你都要年入百萬了?!?/p>
“是啊是啊,以后發(fā)達(dá)了,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老同學(xué)啊?!?/p>
孫夢瑤笑著說:“好說好說,大家都是朋友嘛?!?/p>
只有陳雪,從頭到尾都沒怎么說話,只是低頭切著盤子里的牛排。
飯后,陳雪把孫夢瑤拉到一邊,臉上帶著擔(dān)憂。
“夢瑤,這件事……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一個星期,一百五十萬,這錢也太好掙了吧?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孫夢瑤的臉色沉了下來。
“陳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你不能因為自己安于現(xiàn)狀,就覺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機會是留給有準(zhǔn)備的人的,我能得到這個機會,是因為我足夠優(yōu)秀?!?/p>
“我不是那個意思……”陳雪急著解釋。
“那你是什么意思?是覺得我被騙了?還是覺得我配不上這個價格?”孫夢瑤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
“你別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只是覺得,天上不會掉餡餅,凡事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p>
“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相信我的判斷力。”孫夢瑤冷冷地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她覺得陳雪就是嫉妒。
嫉妒她長得比她漂亮,嫉妒她能力比她強,嫉妒她馬上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陳雪。
她忙著逛街,買各種名牌的衣服、包包和化妝品。
她要以最完美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迪拜。
她要把過去二十年沒能享受到的奢侈,一次性都補回來。
她甚至已經(jīng)開始在網(wǎng)上看起了市中心黃金地段的樓盤信息。
她的人生,就像一艘即將起航的豪華游輪,前途一片光明。
04
出發(fā)那天,孫家在機場上演了一場盛大的送別會。
孫建軍和李桂芝把早餐店都關(guān)了,還叫上了七大姑八大姨,十幾口人浩浩蕩蕩地把孫夢瑤送到了國際出發(fā)大廳。
孫夢瑤穿著一身香奈兒的白色套裝,戴著墨鏡,拉著一個最新款的LV行李箱,在一群穿著樸素的親戚中間,顯得格外鶴立雞群。
她就像一個即將走上紅毯的女明星。
李桂芝拉著女兒的手,眼眶紅紅的,嘴里不停地囑咐著。
“夢瑤啊,到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聽張總的話,好好工作?!?/p>
“知道了媽,你別擔(dān)心?!睂O夢瑤有些不耐煩地應(yīng)付著。
孫建軍則在一旁,一個勁地給女兒的行李箱和名牌包拍照,發(fā)到親戚群里炫耀。
親戚們圍著孫夢瑤,說盡了各種奉承和羨慕的話。
“夢瑤真是咱們老孫家的驕傲??!”
“以后可就是大老板了,可得提攜提攜我們這些窮親戚?!?/p>
孫夢瑤微笑著,享受著這眾星捧月般的待遇,心里那點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她拿出手機,對著機場大廳華麗的吊燈拍了一張照片,然后又拍了一張自己的頭等艙機票。
她精心編輯了一段文字:“感謝張總的信任,也感謝自己的努力。迪拜,我來了!人生新的篇章,即將開啟!”
點擊發(fā)送后,她滿意地收起了手機。
可以想象,這條朋友圈又將引來多少羨慕嫉妒的目光。
張老板已經(jīng)在貴賓休息室等她了。
他依然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看到孫夢瑤,笑著點了點頭:“準(zhǔn)備好了?”
“準(zhǔn)備好了,張總。”孫夢瑤甜甜地一笑。
飛機起飛時,孫夢瑤看著窗外越來越小的城市,心里充滿了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她仿佛看到了一座用金錢和名譽堆砌起來的輝煌宮殿,正在向她敞開大門。
她甚至都沒有回頭再看一眼那些來送她的親人。
在她看來,他們連同那個油膩膩的早餐店,都將成為她輝煌人生的過去式。
她孫夢瑤,從此以后,將和他們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飛機沖上云霄,飛向那個遙遠(yuǎn)而神秘的國度。
孫夢瑤在朋友圈發(fā)了最后一張照片,是她在頭等艙里舉著香檳的自拍,笑容燦爛。
此后,她的朋友圈便陷入了沉寂。
整整一個星期,再也沒有更新過任何動態(tài)。
05
時間一天天過去。
一個星期很快就到了。
李桂芝和孫建軍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天天守在電話旁邊,等著女兒報喜的電話。
可是,電話始終沒有響。
又過了三天,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李桂芝開始坐不住了。
“建軍,你說夢瑤怎么還不回來?電話也打不通,不會是出什么事了吧?”她急得在屋里團團轉(zhuǎn)。
“能出什么事!人家那是大地方,說不定事情沒辦完,多留幾天也正常?!睂O建軍嘴上這么說,但緊鎖的眉頭也暴露了他的不安。
陳雪也覺得事情不對勁。
她給孫夢瑤發(fā)了很多微信,全都石沉大海。
她試著打?qū)O夢瑤的電話,永遠(yuǎn)都是“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像藤蔓一樣纏繞在她的心頭。
她再也等不了了,決定去孫夢瑤家看看情況。
她到的時候,孫建軍和李桂芝正坐在沙發(fā)上唉聲嘆氣,家里的氣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來。
看到陳雪,李桂芝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小雪啊,你可來了,夢瑤她……她聯(lián)系不上了!”
陳雪安慰了他們幾句,心里卻越來越沉。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三個人都像被電擊了一樣,猛地從沙發(fā)上彈了起來。
孫建軍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打開了門。
門口站著的,正是他們?nèi)账家瓜氲膶O夢瑤。
只是,眼前的這個孫夢瑤,讓三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不再是離開時那個光彩照人的樣子。
身上那件昂貴的香奈兒套裝,變得皺巴巴的,上面還沾著一些不明的污漬。
精心打理的頭發(fā),此刻亂蓬蓬地貼在頭皮上,顯得油膩又干枯。
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干裂起皮。
最讓人心驚的,是她的眼睛。
那雙曾經(jīng)像星星一樣明亮,總是帶著一絲傲氣和神采的眼睛,此刻變得空洞、呆滯,像兩口枯井,看不到一絲光亮。
她也沒有拉那個LV的行李箱,手里只提著一個看起來又舊又臟的帆布包。
“夢瑤!我的女兒!你這是怎么了?”李桂芝尖叫著撲了上去,一把抱住她。
孫夢瑤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錢呢?那一百五十萬呢?你老板沒給你嗎?”李桂芝一邊上下打量著女兒,一邊急切地追問。
孫建軍也湊了過來,眼睛死死地盯著女兒手里那個破舊的帆布包。
孫夢瑤像是沒聽到他們的話,她推開母親,像個木偶一樣,機械地走進(jìn)屋子,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然后就一動不動了,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夢瑤,你說話??!你到底怎么了?迪拜……迪拜不好玩嗎?”陳雪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聲音里帶著哭腔。
聽到“迪拜”兩個字,孫夢瑤那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
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頭,看著陳雪。
她的嘴唇動了動,過了好半天,才發(fā)出了一個比烏鴉還難聽的,干澀沙啞的聲音。
“那……不是天堂?!?/p>
說完這句,她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李桂芝已經(jīng)等不及了,她一把搶過孫夢瑤手里的帆布包,粗暴地拉開拉鏈,把里面的東西全都倒了出來。
沒有成捆的鈔票,沒有金條,只有幾件臟兮兮的衣服,和一個護(hù)照本。
“錢呢?錢在哪里!”李桂芝像瘋了一樣翻找著,不死心地把包里里外外都摸了個遍。
突然,她的手頓住了。
她從那堆臟衣服里,捏出了一樣?xùn)|西。
那是一只小孩子的鞋子,灰撲撲的,款式很舊,上面還沾著一些黃色的沙土。
李桂芝呆呆地看著那只鞋,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
她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fā)抖,聲音也變得尖利而扭曲。
“夢瑤……你……你哪來的這個?這只鞋……”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極度恐懼的事情,瞳孔猛地收縮。
“這只鞋……跟你弟弟十年前走丟時穿的那只……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