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冬,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里,一間冷清的宿舍悄悄亮起昏黃的燈光。
多年未同床的夫妻,在這里第一次真正以“夫妻”的身份相對。
但這一夜的親密并未帶來期待中的圓滿,反而成了兩人婚姻徹底崩塌的催化劑。
李玉琴和溥儀有怎樣的糾葛?她為何在12年苦等之后,最終卻選擇離婚?
稚女入宮
1943年的長春,15歲的李玉琴卻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推上了一條完全改變命運的道路。
那天,她和同學們在南關(guān)國民學校里排隊照相,照片被送進了“偽滿皇宮”。
日本人需要在溥儀身邊安插奸細,所以選妃是最好的辦法,而溥儀想要一定的自主權(quán),所以他選擇了一個稱得上是孩子的白紙一樣的學生。
幾天后,一則突如其來的消息像一道驚雷般砸在了李玉琴的頭上,末代皇帝溥儀,看中了她的模樣,要她“入宮讀書”。
她不過是個帶著稚氣的小姑娘,還未懂得什么叫愛情,什么叫婚姻。
可當關(guān)東軍的中將參謀吉岡安直親自上門時,她的父母根本沒有拒絕的余地。
年幼的李玉琴既惶恐又迷茫,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挾著,不得不點頭。
入宮那天,李玉琴像物品一樣被消毒,衣服換成綢緞,走過長長的廊道,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本該是個懷揣書本的學生,卻在這一刻被迫叩頭,成為皇帝身邊的“福貴人”。
溥儀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并沒有擺出昔日帝王的架子。
那時她正因發(fā)燒而面色蒼白,溥儀立刻吩咐太醫(yī)前來診治,還親眼看著她吃藥。
一個“關(guān)懷備至”的姿態(tài),讓這位年長她二十二歲的男人,在她眼里竟帶上幾分親切。
而這,就是溥儀選擇她的原因。
很快,李玉琴便被告知,她不是來讀書的,而是來做溥儀的妻子。
十五歲的少女心中滿是抗拒,卻又無力反抗。
溥儀似乎對她格外寵愛,他帶她在花園散步,還常常陪她用膳。
對外人看來,他們?nèi)缤瑹釕僦械那閭H,但實際上,他們的親密,只停留在拉手與擁抱之間。
起初,她只是困惑,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問溥儀:“我們什么時候生孩子呢?”
溥儀沒有回答,只是次日便命人不準再和她提起男女之事。
直到多年后,李玉琴才得知,溥儀早年在紫禁城里,因太監(jiān)們的戲弄落下病根,難以行使丈夫的權(quán)利。
但在當時,溥儀并不愿承認這個現(xiàn)實。
他用“皇上與貴人是神仙,不該如凡夫俗子般”來搪塞。
又故作高深地對她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們要做神仙眷侶?!?/strong>
這番話,李玉琴竟真的信了,她竟心甘情愿地接受了這個安排。
但人都會成長的,溥儀看出李玉琴越來越煩悶,但他無能為力。
李玉琴在年華正好的時候,就被迫放棄了作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的權(quán)利。
寄人籬下
1945年8月,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偽滿洲國”瞬間土崩瓦解。
溥儀匆忙草擬退位詔書,實則已經(jīng)驚慌失措。
次日,他帶著弟弟、妹夫、侄子以及一干隨侍登上飛機,準備逃往日本,留下了一句輕描淡寫的安慰:
“你和皇后、二嬤等我接你們,我們很快再見?!?/strong>
李玉琴站在亂局之中,看著丈夫遠去的背影,那句“很快再見”,只是權(quán)宜的謊言。
果然,自那一別,她和溥儀竟整整分開了十年。
短短幾個月,她的身份便從“福貴人”跌落為無所依靠的女子。
她只能輾轉(zhuǎn)回到長春娘家。
可家中早已一貧如洗,母親年老多病,兄嫂生活艱難,根本無力再供養(yǎng)她。
更何況,她的“皇妃”身份在動蕩年代里成了眾人忌諱的包袱。
起初,李玉琴甚至想過出家做尼姑,可她畢竟才二十出頭,如何能真正斷絕塵世?
在一位舊宮太監(jiān)的建議下,她決定去北平投靠溥儀的父親,卻被冷漠的眼神擋在門外。
溥儀的姊妹們更是各自自顧不暇,沒有人愿意接納這個年輕的寡婦。
幾番輾轉(zhuǎn),她被送到了溥修的府邸。
溥修是溥儀的族兄,昔年管理過溥儀在天津的房產(chǎn)與財物,算是家族中較有聲望的一支。
剛到時,李玉琴心中還抱著一絲僥幸,盼著在這里能找到片刻安穩(wěn),可現(xiàn)實卻遠比她想象的殘酷。
溥修家表面仍維持著“貴族體面”,可實際上家底早被坐吃山空。
米缸常常見底,柴火要靠鄰里救濟,連像樣的衣服都難以添置。
李玉琴一個“貴人”,驟然淪為寄人籬下的食客,她心理的落差比饑餓更難忍受。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沒想過另尋他路,而是默默在廚房里干活,替一家人張羅飲食,甚至想辦法出去做點小活計貼補家用。
她堅信,只要溥儀回來,一切都會好轉(zhuǎn)。
在旁人眼里,她的執(zhí)拗近乎荒唐。
一個年輕女子,正值芳華,何必吊死在一棵枯樹上?
可李玉琴心底或許清楚,她并不是盲目的執(zhí)迷,而是被現(xiàn)實的需求所驅(qū)動。
對她來說,再婚并不能真正解決困境,因為那些追求者沒有一個能承諾給她穩(wěn)定的生活和保障。
她堅信,只有溥儀,才是她的依靠,只要他能回來,就能解決生活的根本難題。
這種近乎偏執(zhí)的信念,支撐著她從1945年一直等到1955年,足足十年。
重逢落寞
1950年,蘇聯(lián)把溥儀移交給新中國,他被送往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開始長達十年的學習改造。
1955年,在周恩來總理的特批下,溥儀被允許與家人通信。
李玉琴收到了那封信,信紙泛黃,字跡工整,開頭的幾個字卻讓她淚流滿面,“親愛的玉琴”。
短短幾個字,仿佛把她帶回了十二年前,她還是個稚嫩的少女。
淚水模糊中,她把信貼在胸口,喃喃道:“他還記得我,他還在等我?!?/strong>
于是,從1955年到1957年,她前后五次奔赴撫順探監(jiān)。
每一次,都帶著滿心希望,帶著自己最珍貴的心血。
可每一次,卻又讓她感受到婚姻裂縫的不斷擴大。
第一次見面,她幾乎沒認出溥儀,昔日衣冠楚楚的“皇帝”,如今穿著灰色棉制服,背脊微駝,鬢角早生白發(fā)。
這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嗎?
李玉琴哭訴這些年的孤苦,寄人籬下的冷眼,饑餓時的無助,親友逼婚時的尷尬。
溥儀靜靜聽著,偶爾插上幾句。
分別時,李玉琴把自己一路上舍不得吃的糖、親手織的布鞋遞到他手里。
可離開撫順的路上,她心里卻一陣發(fā)涼,這個男人,已經(jīng)不再是她曾經(jīng)幻想的依靠。
第二次去探望,她湊不齊路費,只能向針灸大夫林永泉借錢。
她用舊毛線織了一身毛衣毛褲,又帶上糕點和文具。
她心中滿懷希望,想把這點心意換來丈夫的關(guān)懷。
可見面后,當她一再訴說找不到工作的困境時,溥儀卻只是望著她,時不時冒出幾句輕浮的情話。
出生于皇家、脫離現(xiàn)實多年的他,并不懂得什么是柴米油鹽的壓力,更無法體會她被失業(yè)和饑餓壓迫的痛苦。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只是鐵窗的阻隔,而是整個世界的隔閡。
第三次探望,李玉琴內(nèi)心已開始動搖。
那時她在長春拼命找零工,一邊織毛衣補貼家用,一邊到處求人幫忙。
可現(xiàn)實一次次讓她失望,親友避之不及,婆家更是不聞不問。
于是這一次,她帶著更多的質(zhì)問而去。
她追問溥儀的刑期,得到的回答卻是“不知道”。
見到溥儀時,他卻興致勃勃地和她回憶昔日“偽滿”的點滴,仿佛那些是甜蜜的往事。
李玉琴聽著,那被囚禁的青春在他口中,卻成了值得回味的“美好”。
那一刻,她真正意識到,他們的價值觀已經(jīng)南轅北轍,再也無法交匯。
第四次探監(jiān)時,她已在長春市圖書館找到了一份正式工作。
可當“先進評選”因她的“皇娘”身份被否決,她的心再度跌入谷底。
她開始恐懼,害怕有一天自己會因溥儀而失去工作。于是,她帶著淚水和糾結(jié),第一次開口提離婚。
她或許只是想要一個答復(fù),一個能讓她安心的未來。
可溥儀給不了,她也只能咬牙說出“離婚”二字。
第五次探望,溥儀為了挽回妻子,破例請求讓她在管理所留宿一夜。
這一夜,兩人終于有了十四年來的第一次夫妻生活。
李玉琴心中百味雜陳,她以為或許這能成為新的開始。
可溥儀卻只說:“這一次不一定懷上孩子,你還有什么要求盡管提?!?/strong>
在他眼里,她離婚的理由不過是“想要夫妻生活”“想要孩子”。
李玉琴聽著這句話,只覺得刺耳,她要的從來不是這點遲來的親密,她要的是安穩(wěn)的生活,是能握在手里的未來。
1957年2月,這段維系了十四年的婚姻,終于畫上句號。
溥儀永遠都不能給她一個安穩(wěn)的家。
當年的李玉琴,離開撫順時心如死灰,她等了十年,盼來的不是依靠,而是一次次失望。
離婚之后
回到長春后,李玉琴把自己投進工作,這個職位來之不易,她格外珍惜。
她不再是那個困在皇宮里、被迫修身養(yǎng)性的少女,也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日夜期盼丈夫歸來的寡婦。
她成了一名普通的圖書館管理員,有自己的一張工牌,一個穩(wěn)定的飯碗。
1958年,命運又為她推開了另一扇門。
她遇見了黃毓庚,一位在吉林省廣播電臺工作的工程師。
黃毓庚性格沉穩(wěn),知識分子出身,說話總是溫和有度。
他并不在意她的過去,也不打探她與溥儀的故事。
和溥儀那段名存實亡的婚姻不同,黃毓庚帶給她的是踏實的生活。
他們一起在廚房忙碌,商量柴米油鹽的小事,他會在深夜為她披上衣裳,也會在她勞累時默默端上一杯熱茶。
那份日常的體貼,比任何虛無的誓言都來得真實。
同年,他們結(jié)婚了,后來,她還生下一個健康的男孩。
她等了太久,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終于完整。
進入八十年代,她的人生迎來新的篇章,還當選了長春市政協(xié)委員。
她在政協(xié)會議上認真撰寫提案,關(guān)心教育與公益事業(yè),還曾捐出自己保存多年的宮廷文物,用于偽滿皇宮博物院的展覽。
她的一生,見證了中國社會的巨大變遷。
她沒有被過去的身份禁錮,反而在跌宕起伏的命運中,走出了屬于自己的平凡幸福。
命運再荒唐,人生仍能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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