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橫店的盒飯，分三等。

特約和跟組演員，兩葷兩素，有雞腿。

普通群演，一葷一素，看運氣。

最次的，是前景，蹲在導(dǎo)演監(jiān)視器后面，連個正臉都沒有，只有一份素菜盒飯，米飯管夠。

這三年來，這三種盒飯，我都吃過。

今天運氣不錯，演個被亂箭射死的丫鬟，能混到一葷一素。

“《盛世風(fēng)華》劇組，死人戲的群演，這邊集合！”

副導(dǎo)演舉著大喇叭，聲音嘶啞地吼道。

我壓了壓帽檐，把那張畫著猙獰刀疤的臉又往下埋了埋。

《盛世風(fēng)華》。

李曼，你還真是喜歡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調(diào)調(diào)。

三年前，你就踩著我的骨頭，捧著你那個寶貝干女兒白若汐，坐上了今天這個“造星女王”的寶座。

現(xiàn)在，還要拍一部劇來炫耀你的“盛世”？

真好。

我等這一天，等了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

1

“都聽好了??！今天這場戲，是重頭戲！咱們女主角白若汐老師的高光時刻！”

“你們這群死人，一定要死得到位！特別是那個，對，就是你，演女主角貼身丫鬟的那個！”

副導(dǎo)演的手指，直直戳向我的鼻尖。

“你是最后一個死的，要死在白老師懷里，懂嗎？一定要演出那種忠心護(hù)主、死不瞑目的感覺！給白老師的情緒搭好戲！”

我點點頭，沒說話。

心里卻在冷笑。

給白若汐搭戲？

她配嗎？

那個連哭戲都要靠眼藥水，說句臺詞超過二十個字就得看提詞器的花瓶，也配讓我給她“搭戲”？

拍攝現(xiàn)場一片混亂。

“白老師，您再醞釀一下情緒？”

“白老師，臺詞……臺詞是‘阿蘭！你為什么這么傻！’，不是‘阿蘭你怎么了’！”

“咔！重來！”

導(dǎo)演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整個攝影棚。

白若汐穿著一身華美的宮裝，妝容精致得像個假人，此刻正捏著眼藥水瓶，拼命往眼睛里滴。

可惜，生理鹽水就是生理鹽水，滴出來的是水，不是淚。

她臉上，除了不耐煩，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

NG了第十七次后，導(dǎo)演終于爆發(fā)了。

“拍不了就滾蛋！全劇組幾百號人等你一個！你當(dāng)你是太后娘娘嗎！”

白若汐的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當(dāng)場就把劇本摔在地上，哭著跑向了角落里的保姆車。

我看到，李曼就坐在那輛保姆車?yán)铩?/p>

車窗降下一半，露出一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

她正冷冷地看著這一切，指尖夾著一根細(xì)長的女士香煙，眼神里全是算計。

她沒看見我。

或者說，她看見了，但只當(dāng)我是個臉上畫著刀疤、不配她多看一眼的群演。

半小時后，白若汐補好妝，回來了。

李曼親自陪著她，跟導(dǎo)演賠笑臉。

“張導(dǎo)，若汐她還年輕，您多擔(dān)待。”

“這不，我讓她給全劇組點了下午茶，最好的那家，您消消氣。”

導(dǎo)演的臉色緩和了些，但依舊沒好氣。

“開始！”

這場戲，終于得以繼續(xù)。

我按照劇情，替白若汐擋下致命一箭，踉蹌著撲倒在她腳邊。

“公主……快……快走……”

我的聲音嘶啞，氣若游絲，每一個字都像從肺里擠出來的。

白若汐抱著我，鏡頭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特寫。

她努力地擠著眼睛，終于，從眼角憋出了一滴淚。

她張開嘴，準(zhǔn)備念她那句NG了十七次的臺詞。

就在這時，我，這個本該閉眼死去的“背景板”，緩緩地抬起了眼。

我的目光沒有看她。

我看的是她身后的攝像機。

我知道，此刻，監(jiān)視器后面，導(dǎo)演、李曼，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個畫面。

我的眼神里，沒有痛苦，沒有不甘。

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蕪。

那是一種從靈魂深處蔓延出來的，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被整個世界拋棄后，徹底的、冰冷的絕望。

然后，一滴淚，從我的眼角，無聲地滑落。

不是擠出來的。

是流出來的。

像是在祭奠一個死去的靈魂。

我自己的靈魂。

“咔——！”

導(dǎo)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整個片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監(jiān)視器里的畫面鎮(zhèn)住了。

那個叫不出名字的群演，那個臉上畫著刀疤的丫鬟，用一個眼神，一滴淚，演活了這場戲里所有的悲劇。

相比之下，女主角白若汐那滴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像個笑話。

白若汐也懵了。

她低頭看著我，眼神里全是驚恐和嫉妒。

我沒理她。

我撐著地，慢慢爬起來，徑直走向了李曼。

劇組的人都以為我要去領(lǐng)盒飯。

我走到李曼面前，停下。

她正皺著眉，似乎在思考剛才那個讓她感到一絲熟悉的眼神。

我抬起手，用袖子隨意地擦掉了臉上的血漿和那道假的刀疤。

露出了我本來的臉。

沈星辰的臉。

李曼的瞳孔，在瞬間縮成了針尖。

她手里的香煙，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那張永遠(yuǎn)優(yōu)雅從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龜裂。

我看著她，笑了。

“曼姐，好久不見?！?/p>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錐子，狠狠扎進(jìn)她的耳朵里。

“你覺得我這三年，戲，演得怎么樣？”

2.

李曼的臉，白了。

是一種被抽干了所有血色的、死人一樣的白。

她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像見了鬼。

旁邊的白若汐也認(rèn)出了我，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隨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我沒再看她們。

轉(zhuǎn)身，從目瞪口呆的副導(dǎo)演手里，拿過那份屬于我的、一葷一素的盒飯。

然后，在整個劇組幾百號人或震驚、或探究、或茫然的目光中，我找了個角落，蹲下，平靜地開始吃飯。

仿佛剛才那個掀起滔天巨浪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親手拉開了我復(fù)仇大戲的序幕。

第一幕，叫“歸來”。

李曼很快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或者說，恢復(fù)了她那副資本家的冷血面具。

她沒有過來找我麻煩。

她甚至沒再看我一眼，只是拉著白若汐，低聲安撫了幾句，就匆匆上了保姆車，疾馳而去。

她怕了。

但更多的是心虛。

她不知道我這三年是怎么過的，不知道我手里有什么牌。

一個她以為早就被碾死在泥地里的螻蟻，突然活生生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還給了她如此沉重的一擊。

她需要時間去調(diào)查，去制定新的、更惡毒的計劃來弄死我。

這一切，都在我的預(yù)料之中。

我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飯，把飯盒扔進(jìn)垃圾桶。

然后，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是我?！?/p>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清冷的男聲：“看到了。剛才那場戲的片段，已經(jīng)有人傳到網(wǎng)上了，標(biāo)題是‘最美群演’。要我?guī)湍阃埔话褑?？?/p>

“不用?！蔽业卣f，“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p>

“那你想要什么？”

“幫我查一下，白若汐接下來三個月的所有通告，越詳細(xì)越好。包括她要去哪個劇組客串、上哪個綜藝、參加哪個品牌的站臺活動。”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片刻。

“沈星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看著遠(yuǎn)處那輛絕塵而去的保姆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拿回屬于我的一切?！?/p>

“第一步，我要先讓她那個靠踩著我上位的寶貝疙瘩，親身體會一下，什么叫作‘公開處刑’?！?/p>

3.

江暮言的效率很高。

第二天一早，一份詳細(xì)到白若汐每天幾點上廁所的通告單，就發(fā)到了我的郵箱里。

我看著那張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谋砀瘢α恕?/p>

李曼真是把她當(dāng)搖錢樹了。

也好。

越忙，就越?jīng)]時間打磨演技。

越忙，就越容易出錯。

我的復(fù)仇計劃，第二幕——“貓鼠游戲”，正式開始。

白若汐的第一個通告，是在一部仙俠劇里客串一個小妖，只有三場戲。

我提前一天進(jìn)了組，演一個沒有臺詞的背景板仙女。

開拍時，白若汐又開始NG了。

她需要吊著威亞，從半空中演出飄逸靈動的感覺。

結(jié)果，她恐高，在空中嚇得嗷嗷叫，四肢像抽筋的青蛙一樣亂蹬，毫無美感可言。

導(dǎo)演氣得直揪頭發(fā)。

輪到我了。

我只是個背景，只需要站在主角身后，做一個拈花微笑的動作。

威亞吊起我的時候，我閉上了眼。

我想起了三年前，我拍《歸途》時，最后那個從懸崖上一躍而下的鏡頭。

那是我演藝生涯的巔峰，也是我人生的絕望之淵。

風(fēng)，從耳邊刮過。

我睜開眼，對著鏡頭，綻開了一個微笑。

那笑容里，有仙女的悲憫，有神祇的淡漠，還有一絲看透世情的了然。

導(dǎo)演在監(jiān)視器后面，直接看呆了。

那天，劇組的攝影師，偷偷給我拍了一張側(cè)臉的劇照。

發(fā)到了微博上。

配文是：“今天見到一位群演小姐姐，感覺我那顆拍了十年爛片的心，都被治愈了?！?/p>

照片里，我一身白衣，站在桃花樹下，眉眼清冷，遺世獨立。

那張照片，火了。

評論區(qū)都在問：“這個小姐姐是誰？求出道！”

“天吶，這氣質(zhì)，這顏值，吊打多少一線小花！”

“只有我一個人覺得，她有點像三年前的沈星辰嗎？”

這條評論，很快被淹沒。

但沒關(guān)系。

種子，已經(jīng)種下了。

接下來一個月，我像個幽靈，出現(xiàn)在白若汐的每一個通告現(xiàn)場。

她去拍民國戲，我就去演一個遞傳單的學(xué)生。一個側(cè)影，一個眼神，就充滿了故事感，被路人拍下來，夸“氛圍感絕了”。

她去上綜藝，玩一個考驗演技的猜詞游戲。她在臺上擠眉弄眼，丑態(tài)百出。而我，就坐在觀眾席的第一排，用口型，無聲地給出了所有正確答案。

這一切，都被隱藏在觀眾席的、江暮言安排的機位清清楚楚地拍了下來。

網(wǎng)上關(guān)于“神秘演技派路人”和“花瓶女星白若汐”的對比視頻，開始瘋傳。

白若汐的口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轉(zhuǎn)直下。

她開始在片場發(fā)瘋，無緣無故地罵助理，摔東西。

因為她發(fā)現(xiàn)，無論她怎么努力，似乎都活在一個巨大的陰影之下。

那個陰影，叫沈星辰。

與此同時，我的另一個馬甲，也火了。

我在一個短視頻平臺，注冊了一個叫“神秘表演課”的賬號。

不露臉，只用聲音。

每天晚上，直播一小時，解析各種經(jīng)典電影的表演技巧。

我的聲音，經(jīng)過處理，顯得有些沙啞和中性。

我的分析，專業(yè)、犀利、一針見血。

我把表演這門被資本和流量弄得烏煙瘴氣的藝術(shù)，掰開了揉碎了，講給所有真正熱愛它的人聽。

半個月，粉絲破百萬。

一個月，粉絲五百萬。

無數(shù)表演系的學(xué)生、剛?cè)胄械男氯?、甚至一些不得志的演員，都成了我的忠實聽眾。

他們叫我“沈老師”。

他們說，聽我的課，勝讀十年書。

他們不知道，我就是那個被他們當(dāng)成反面教材的、被釘在恥辱柱上的——

沈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