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到底想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家里開派對嗎？”

當(dāng)物業(yè)小王這聲怒吼從電話那頭傳來時，我正躺在千里之外的酒店大床上，享受著久違的安寧。

我與鄰居積怨已久，這場出差本是我的避用所。

我以為這又是他們聯(lián)合物業(yè)上演的惡意報復(fù)，直到那段來自家門口的、夾雜著詭異聲響的視頻，讓我不顧一切地沖了回來。

我用顫抖的手打開家門，準(zhǔn)備迎接一場荒誕的鬧劇。

然而，當(dāng)我看見門內(nèi)的場景，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讓我頭皮發(fā)麻。

01

這次出差對我而言，與其說是一趟公務(wù)，不如說是一次短暫的解脫。

我躺在南方城市酒店柔軟的大床上，感受著空調(diào)冷氣溫柔地拂過皮膚，整個世界都安靜得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這是一種久違的奢侈。

在我的生活中，“安靜”這個詞早已被鄰居那一家人從字典里粗暴地撕了下去。

我們樓的隔音效果本就不算頂尖，而我的鄰居，那戶住在隔壁的家庭，似乎生來就為了考驗這棟樓房的建筑極限。

他們的孩子，一個精力旺盛到仿佛裝了永動機的男孩，每天的日常就是在木地板上奔跑、跳躍，以及不知疲倦地用各種硬物敲擊地面。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把我們兩家共用的那堵墻，當(dāng)成了他的專屬鼓面。

而那對夫妻，也并非善類。

男主人喜歡在深夜把電視音量開到最大，沉浸在他那些槍戰(zhàn)片的轟鳴中。

女主人則鐘愛在陽臺上用我聽不懂的方言大聲地打著電話，那尖銳的聲線仿佛能刺穿鋼筋水泥。

為此，爭吵成了家常便飯。

我找過他們，敲過他們的門，每一次的溝通都始于禮貌的請求，終于不歡而散的爭執(zhí)。

“孩子還小，活潑是天性，你多擔(dān)待點?！?/p>

“我們自己家看電視，礙著你什么事了？”

“你這人怎么這么矯情，這點聲音都受不了？”

他們的話語像一根根針，扎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

我也曾嘗試報警，也曾向物業(yè)投訴，但結(jié)果往往是短暫的收斂，以及隨之而來的、變本加厲的報復(fù)。

比如，他們會故意在清晨五點，用剁肉餡的聲音將我從夢中驚醒。

又或者，他們的垃圾會“不小心”地散落在我的門前。

漸漸地，家不再是港灣，而成了一個讓我日夜不得安寧的戰(zhàn)場。

所以，當(dāng)公司宣布這次長達(dá)半個月的出差時，我?guī)缀跏堑谝粋€舉手報名。

離開那個充滿噪音和矛盾的牢籠，哪怕只是短暫的十幾天，對我來說也是一種恩賜。

我關(guān)掉手機的飛行模式，愜意地翻了個身。

窗外的城市華燈初上，一片繁華喧囂，但這喧囂與我無關(guān)，它被厚厚的隔音玻璃擋在外面，反而襯托出房間里的寧靜。

我甚至開始構(gòu)思，等這次出差結(jié)束，要不要干脆把房子賣了，搬去一個更遠(yuǎn)、更清靜的地方。

就在我享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和平時，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物業(yè)小王”。

我的眉頭瞬間皺緊，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涌上心頭。

02

我劃開接聽鍵，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

“喂，小王，怎么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不是平日里客氣的問候，而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斥責(zé)。

“我說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家里開派對嗎？”

小王的聲音又急又響，帶著濃濃的不滿。

我被他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徹底問懵了。

“什么？你在說什么？我沒在家里啊。”

“你少來這套！你當(dāng)我傻嗎？”

小王的語氣更加激動了。

“你鄰居剛才打電話都快把我們物業(yè)的電話打爆了！說你家里跟拆遷現(xiàn)場一樣，叮叮當(dāng)當(dāng)響個沒完，還一陣一陣地放那種……那種奇怪的音樂，吵得人家孩子都沒法睡覺了！”

鄰居。

又是鄰居。

我的火氣“噌”地一下就上來了。

“我跟你說得很清楚，我現(xiàn)在人在外地出差，都離開快一個星期了！怎么可能在家里制造噪音！”

我?guī)缀跏呛鹬f出這句話。

“出差？你騙誰呢？”

小王顯然不信。

“你是不是跟鄰居吵架，故意報復(fù)人家呢？我可告訴你，這種事情性質(zhì)很惡劣，影響到整個樓層的鄰里關(guān)系，我們是要嚴(yán)肅處理的！”

這番話簡直讓我氣得發(fā)笑。

“我報復(fù)他們？他們一家人成天跟在我家開演唱會似的，我找誰說理去了？你現(xiàn)在反倒跑來興師問罪？”

“你家現(xiàn)在就有聲音！人家還不止一戶投訴，你樓上樓下的都聽見了！都說是從你家傳出來的！”

小王的堅持讓我感到一陣荒謬。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的房子門窗都鎖得好好的，水電氣閥門我都關(guān)了，怎么可能會有聲音！”

我敢百分之百地確定，這又是鄰居一家人精心策劃的惡作劇。

他們知道我出差了，所以故意向物業(yè)捏造事實，就是為了給我添堵，讓我不得安生。

“小王，我最后說一遍，我在外地，不在家?！?/p>

我的語氣冷了下來。

“這肯定是隔壁那家人的報復(fù)，他們看我不順眼，故意找我的事，你們物業(yè)能不能有點自己的判斷力？而不是聽風(fēng)就是雨！”

“你……”

電話那頭的小王似乎被我噎了一下。

“好，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現(xiàn)在不在家，但你家確實有聲音傳出來，這總得解決吧？”

他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充滿懷疑。

“這樣，我過去你家門口聽聽，如果真像他們說的那樣，我再給你打電話?！?/p>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

我把手機扔在床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原本美好的心情被這個電話攪得一干二凈。

又是他們。

這群人真是陰魂不散，即使我躲到了千里之外，他們還是有辦法來惡心我。

我越想越氣，甚至開始盤算著回去之后，要如何跟他們徹底撕破臉。

大概過了十分鐘，手機再次響起。

還是物業(yè)小王。

我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接了起來。

“怎么樣？聽見什么了？是不是他們自己家發(fā)出的聲音？”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小王的聲音再次傳來，但這一次，他的聲音里少了幾分怒氣，多了幾分困惑。

“我……我確實聽見聲音了?！?/p>

03

“什么？”

我的心沉了一下。

“聲音很大嗎？是什么樣的聲音？”

“嗯……很大?！?/p>

小王似乎在組織語言。

“就是那種……咚……咚……咚……非常有節(jié)奏的敲墻聲，跟你鄰居描述的一樣，而且還有那種……說不上來的音樂聲，很低沉，嗡嗡的，聽得人心里發(fā)慌?！?/p>

他的描述讓我感到一陣莫名的煩躁和一絲……詭異。

“小王，你確定是從我家傳出來的？不是從隔壁或者樓上傳出來的？”

“我確定?！?/p>

他的回答很肯定。

“我把耳朵貼在你家門上聽的，聲音就是從你屋里發(fā)出來的，千真萬確?！?/p>

這怎么可能？

我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

一個空無一人、門窗緊鎖的房子，怎么會自己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和詭異的音樂？

難道是……他們撬了我的門？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我否定。

為了給我點教訓(xùn)就去撬門入室，這已經(jīng)不是鄰里矛盾，而是犯罪了。

他們雖然可惡，但應(yīng)該還不至于這么大膽。

那會是什么？

難道是我家里的什么電器故障了？

可是我都關(guān)了總閘，只留了一個冰箱的電源。

冰箱也不可能發(fā)出敲墻的聲音。

“你是不是……在家里裝了什么定時的音箱或者別的什么東西？”

小王試探性地問。

“當(dāng)然沒有！誰會在自己家里裝那種東西！”

我感覺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點點地侵蝕。

這件事的走向，已經(jīng)超出了我對鄰里矛盾的全部想象。

它開始變得古怪起來。

“那……這就奇怪了。”

小王也喃喃自語。

“你鄰居還在樓道里罵呢，說要報警，說你這是惡意擾民。”

“讓他們報！警察來了正好！正好看看是誰在我空無一人的房子里搞鬼！”

我憤怒地喊道。

“你先別激動。”

小王安撫道。

“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把你家門的密碼告訴我，我進(jìn)去幫你看看情況，順便幫你把電閘徹底拉了，這樣應(yīng)該就沒聲了。”

讓我把密碼給他？

我立刻警惕起來。

雖然物業(yè)有緊急情況下進(jìn)入業(yè)主家中的權(quán)利，但我對他，以及對整件事都充滿了不信任。

“不行。”

我斷然拒絕。

“誰知道你會不會動我的東西，或者跟我的鄰居串通一氣？”

“嘿！你這人怎么說話呢！我好心幫你解決問題，你還懷疑我？”

小王也來了火氣。

“行，那你自己想辦法吧！反正投訴電話是打到我這兒來的，你要是再不處理，我就只能讓警察過來處理了！”

電話再次被“啪”地一聲掛斷。

我呆呆地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夜景，卻感覺渾身發(fā)冷。

事情變得越來越棘手，也越來越詭異。

我不再百分之百地確信這是鄰居的惡作劇了。

因為小王描述的那種有節(jié)奏的、讓人心慌的聲響，完全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制造出來的。

我的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種可能。

是水管爆了？

是線路老化短路了？

還是……有賊進(jìn)去了？

可這些都解釋不了那種“詭異的音樂聲”。

我焦躁地在房間里踱步，出差帶來的那份安寧和愜意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強烈的不安和想要立刻沖回家的沖動。

我必須回去。

我必須親眼看看，我的家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就在我準(zhǔn)備打開手機應(yīng)用預(yù)訂最早一班回程的機票時，手機“?！钡仨懥艘宦暋?/p>

是小王發(fā)來的一條微信消息。

消息很簡單，只有一個視頻文件，和一句話。

“你自己看吧，這是我剛才在你家門口錄的。”

04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

手指有些顫抖地點開了那個視頻。

視頻的畫面很黑，也很晃，顯然是手機拍攝的。

鏡頭對準(zhǔn)的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自己家的防盜門。

門上的“福”字貼紙還在，顏色依舊鮮紅。

畫面里沒有任何異常。

但是，聲音傳了出來。

那不是通過手機聽筒傳出的、失真的聲音。

那是一種……我戴著耳機，所以聽得格外清晰的，仿佛就在我耳邊響起的、立體環(huán)繞的聲音。

“咚……咚……咚……”

那聲音沉悶而有力，像是有人在用一把包裹著厚布的榔頭，一下又一下地，不緊不慢地，敲擊著我家的承重墻。

每一次撞擊，都仿佛能透過手機，震動我的耳膜。

這聲音里透著一股死寂的執(zhí)著，沒有任何情感，只是在重復(fù)，重復(fù)，再重復(fù)。

緊接著，另一種聲音響起了。

那正是小王口中那“詭異的音樂”。

它根本不是音樂。

那是一種由無數(shù)個細(xì)碎、尖銳、混亂的音節(jié)組成的噪音，像是幾百個指甲在同時刮擦著黑板，又像是一臺老舊的收音機在信號極其微弱的頻段上發(fā)出的嘶鳴。

這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令人極度不適的聲場。

它混亂，卻又帶著某種說不出的秩序。

它嘈雜，卻又能清晰地鉆進(jìn)你的腦髓深處。

視頻只有短短的十五秒。

當(dāng)視頻結(jié)束，房間里恢復(fù)一片死寂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后背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了。

我立刻將視頻的進(jìn)度條拉回開頭，把音量調(diào)到最大，又聽了一遍。

這一次，我聽到了更多的細(xì)節(jié)。

我聽到了在那敲擊聲和嘶鳴聲的背景里，似乎還夾雜著一種……一種若有若無的，像是很多人在低聲吟唱，又像是風(fēng)穿過破敗窗戶時發(fā)出的嗚咽。

這不是惡作劇。

我的鄰居絕對制造不出這樣的聲音。

這不是電器故障。

全世界沒有任何一種家用電器，會在故障時發(fā)出如此詭異的合奏。

這更不是普通的賊。

沒有哪個賊進(jìn)屋偷東西，會搞出這么大的動靜，還配上如此驚悚的“背景音樂”。

一種源自本能的、原始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我之前所有的憤怒、懷疑、煩躁，在這一刻，都煙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冰冷的恐懼。

我的家，那個我生活了數(shù)年的地方，那個空無一人的密閉空間里，有東西。

有一個我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正在里面，用一種我無法想象的方式，發(fā)出著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我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我立刻打開訂票軟件，用顫抖的手指買下了最快一班飛回我所在城市的紅眼航班。

起飛時間是兩小時后。

我胡亂地把行李塞進(jìn)行李箱，連酒店的房卡都忘了退，就直接沖出了房間，沖向電梯，沖向了外面那個燈火通明的陌生世界。

在去機場的出租車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播放那個視頻。

每一次播放，恐懼就加深一分。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我好幾次，大概是覺得我的臉色白得嚇人。

“小伙子，不舒服嗎？”

他關(guān)切地問。

我搖了搖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漫長的飛行和等待，成了最痛苦的煎熬。

我的腦子里一片混亂，無數(shù)個恐怖電影的片段在腦海中閃回。

我甚至開始祈禱，祈禱這只是一場噩夢，或者是一個極其逼真的騙局。

飛機落地時，天還沒亮。

我用最快的速度沖出機場，打了一輛車，直奔我家的方向。

當(dāng)車子駛?cè)胛沂煜さ男^(qū)時，我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整個小區(qū)都靜悄悄的，只有路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

我付了錢，幾乎是踉蹌著跑向我住的那棟樓。

樓道里空無一人，感應(yīng)燈隨著我的腳步一盞一盞亮起，又在我身后一盞一盞熄滅。

死一樣的寂靜。

我來到了我家門口。

物業(yè)小王居然等在那里，他眼圈發(fā)黑，一臉憔悴，看見我，像是看見了救星。

“你可算回來了！”

他壓低聲音說。

“還有聲音嗎？”

我急切地問，聲音因為緊張而嘶啞。

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表情極為古怪。

“半小時前……突然停了?！?/p>

“就那么……戛然而止?！?/p>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死死地盯著我家的那扇門。

它看上去和往常沒有任何區(qū)別。

門鎖完好，沒有被撬動的痕跡。

我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金屬鑰匙在寂靜的樓道里，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我的手抖得厲害，試了好幾次，才把鑰匙插進(jìn)鎖孔。

“咔噠。”

鎖開了。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氣，猛地推開了門。

當(dāng)我看見門內(nèi)的場景，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讓我頭皮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