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老宅子里，奶奶的八十大壽宴席剛散，幾個孫女圍坐在院中的桂花樹下喝茶納涼。不知誰起了話頭，說起如今夫妻相處的難處，二十六歲的林婉清忽然笑道：

“要我說，老祖宗的話最是在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不是要女人做奴隸，而是明白每個階段自己的本分。還有那‘癡孒懼內(nèi)，賢妻敬夫’，其實是古人維持家庭和睦的精髓呢?！?/p>

表妹曉蕓當即皺眉：“婉清姐，你這思想也太封建了?，F(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還講三從四德那一套？”

婉清不急著爭辯，只抿嘴一笑：“你先別急著給我扣帽子，我給你講兩個人的故事吧?！?/p>

“先說我的大學同學楊倩。她結婚三年，在外企做項目經(jīng)理，丈夫是中學老師。外人看來楊倩是典型的‘懼內(nèi)’，家里大小事都是她拿主意，丈夫工資卡在她手里，周末去哪、買什么家具，全是楊倩說了算。她丈夫?qū)ξ覀冃ΨQ自己是‘妻管嚴’，我們起初都羨慕楊倩有這么聽話的丈夫?！?/p>

“然而有一次我去她家做客，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丈夫表面順從，實則陽奉陰違。楊倩讓他戒煙，他躲在單位抽；楊倩安排他周末大掃除，他找借口溜出去釣魚。最嚴重的是，楊倩不知道丈夫偷偷資助弟弟買房，欠了十幾萬債務，直到小叔子說漏嘴才暴露。”

婉清頓了頓，看著聽得入神的姐妹們，“楊倩看似掌控一切，實則活在欺騙中。她不得不時刻盯著丈夫，身心俱疲。這是‘懼’，恐懼產(chǎn)生的表面順從，底下全是暗流?！?/p>

“再說我同事陳姐，結婚十五年，夫妻感情越來越好。她工作能力很強，已經(jīng)是公司總監(jiān)，丈夫是大學教授。外人看來，陳姐處處尊重丈夫，大事都會征求他的意見，甚至偶爾會為丈夫推掉一些應酬。有人背地里說陳姐‘傳統(tǒng)’、‘以夫為天’。”

“有一次我們部門聚會，陳姐丈夫來接她。那天大雨，陳姐丈夫褲腳濕了大半，原來他怕陳姐高跟鞋淋雨不好走，特地帶了雙平底鞋來。陳姐自然地從包里拿出毛巾遞給他：‘擦擦吧，別感冒了?！且豢痰难凵窠粨Q，讓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敬’?！?/p>

桂花香氣氤氳在夏夜空氣中，婉清的聲音溫潤如玉：

“‘敬’不是單向的，陳姐敬重丈夫的意見，丈夫也敬重她的付出。他們家里大事共同決定，小事分工負責。陳姐說，她不是‘從夫’，而是‘敬夫’，因為丈夫值得敬重——他坦誠、負責、尊重她。而丈夫也說，他被陳姐的智慧與氣度折服，心甘情愿聽取她的建議。”

“表面看，楊倩讓丈夫‘懼’，陳姐對丈夫‘敬’，但前者的婚姻如履薄冰，后者的婚姻固若金湯。問題不在于誰聽誰的，而在于關系是否建立在真誠與互相尊重的基礎上?！?/p>

曉蕓若有所悟：“所以不是形式上的誰從誰，而是實質(zhì)上的互敬互愛？”

“正是?！蓖袂妩c頭，“‘在家從父’不是盲從，而是未成年時聽從長輩指導；‘出嫁從夫’也不是絕對服從，而是與丈夫形成團隊，各展所長?！V孒懼內(nèi)’是表面怕老婆，實則隱瞞欺騙；‘賢妻敬夫’是尊重丈夫的合理意見，同時也贏得丈夫的敬重。”

一直沉默的奶奶忽然開口，聲音蒼老卻清晰：“老話沒有錯，是后人解錯了。敬不是畏，從不是盲。夫妻如唇齒，相依卻不相壓；如日月，交替卻不爭輝。懂這個道理的女人，自然幸福。”

月光灑在老人們智慧的臉上，也照亮年輕人若有所思的眼睛。

曉蕓輕聲問：“婉清姐，你怎么懂得這些的？”

婉清望向遠處，微微一笑：“因為我也找到了那個與我互相敬重的人。我們下周結婚，希望五十年后，我們還能像今天這樣，彼此敬愛，不相厭煩?！?/p>

夜風拂過，桂花落如細雨，仿佛天地也為這古老又嶄新的智慧輕輕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