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困生拿走我母親的遺物把玩時，我搶了回來。
她哭著向竹馬告狀。
竹馬放出家里的藏獒咬傷了我的左眼。
當我血流滿面倒在地上時，他第一反應是扶起哭泣的貧困生。
小雨別怕，不是故意的，是施染自己沖過來嚇到了巴特。
她知道巴特護主，還故意嚇你，活該。
我躺在血泊中，模糊的視線里，是他溫柔安慰林小雨的畫面。
原來，我守護了十年的母親遺物，是可以被隨意把玩的。
原來，我的眼睛，還不如她的一滴眼淚重要。
手術后，醫(yī)生說我的左眼視力只能恢復到0.1。
竹馬卻還在病房外說：不就是視力模糊點嗎？又不是看不見，至于裝這么慘？
我讓我爸賠她醫(yī)藥費還不行？
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波襲來，將我從昏迷中拉回現(xiàn)實。
左眼傳來的劇痛讓我?guī)缀鯚o法思考，溫熱的液體不斷從眼角流下，我知道那是血。
大量的血。
耳邊是林小雨尖銳的哭聲，還有顧臨安焦急的安慰。
小雨別哭了，不是你的錯，是施染自己沖過來的。
巴特只是想保護你，它平時很乖的。
他的聲音那么溫柔，溫柔得讓我想起小時候。
那時候我摔破了膝蓋，他也是這樣，一邊給我吹傷口，一邊哄著：染染不哭，有我在。
可現(xiàn)在，他在哄的人不是我。
我想笑，卻牽動了傷口，只能發(fā)出一聲悶哼。
那只足有一米高的純種藏獒，此刻正被顧臨安牽著，還在低聲咆哮著。
它的獠牙上，還沾著我的血。
我記得這只狗。
顧臨安十六歲生日時，他爸從西藏帶回來的。
他興奮地拉著我去看：染染你看，這是真正的藏獒王！以后它會保護我們的。
我那時候有點害怕，他還笑話我膽小。
別怕，巴特很聰明的，知道你是自己人。
原來，我早就不是自己人了。
我艱難地想要撐起身體，右手卻碰到了什么冰涼的東西。
是媽媽的玉鐲。
那個剛才還在林小雨手里把玩的玉鐲，現(xiàn)在沾滿了我的血，靜靜躺在地上。
施染！施染你怎么樣？
有人在叫我，是班長的聲音。
緊接著更多的聲音響起：
快叫救護車！
天哪流了好多血！
顧臨安你瘋了嗎？怎么能放狗咬人！
可顧臨安根本沒有看我一眼。
他將林小雨護在懷里，一遍遍地安慰著：別怕，有我在。
那個擁抱的姿勢，我再熟悉不過。
從小到大，每次我害怕的時候，他都是這樣抱著我的。
我終于忍不住笑了。
笑聲很輕，輕到被周圍的嘈雜聲淹沒。
原來十八年的情分，抵不過三個月的眼淚。
原來在他心里，我連他家的狗都不如。
救護車來得很快。
我被抬上擔架時，終于看清了自己的慘狀。
校服的左半邊已經(jīng)被血染紅，左眼腫得完全睜不開，只能感受到鉆心的疼痛。
顧臨安這時才走過來，語氣里沒有半分愧疚：
我跟車去醫(yī)院，醫(yī)藥費我家出。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還在看林小雨。
似乎在確認她有沒有被嚇到。
我用盡全力推開他伸過來的手。
不用。
聲音嘶啞得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
他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我會拒絕。
施染，別鬧脾氣，你這樣子怎么自己去醫(yī)院？
鬧脾氣？
我差點被他的狗咬死，他說我在鬧脾氣？
班主任趕來時，救護車已經(jīng)發(fā)動。
我聽到她在問：到底怎么回事？
顧臨安理直氣壯地回答：施染搶小雨的東西，還推了她一把。巴特以為小雨有危險，才撲過去的。
我都說了讓她別沖動，她非不聽。
林小雨適時地抽泣了一聲：老師，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碰施染的鐲子……
我就是覺得很漂亮，想看看……施染突然就發(fā)火了……
她的聲音柔柔弱弱的，配上梨花帶雨的臉，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班主任皺了皺眉：不管怎么樣，狗咬人總是不對的。顧臨安，這件事你要負全責。
我知道，我會負責的。顧臨安不耐煩地說，醫(yī)藥費我家全包。
救護車里，我閉上右眼，不想再聽。
媽媽的玉鐲被護士小心地放在我手邊，上面的血跡已經(jīng)干了。
我握緊它，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媽媽，對不起。
我沒能保護好你的東西。
到了醫(yī)院，我直接被推進了手術室。
麻醉前，醫(yī)生嚴肅地告訴我：眼球破裂很嚴重，我們會盡力保住眼球，但視力恢復……你要有心理準備。
最樂觀的情況，也只能恢復到0.1的視力。
也就是說，你的左眼以后基本只能感知光亮，看不清東西了。
我點點頭。
其實在巴特撲過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那么鋒利的獠牙，那么大的力道。
我的左眼，多半是廢了。
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問。
醫(yī)生遲疑了一下：如果眼球損傷太嚴重，可能需要摘除。但我們會盡力保住的。
好。
我閉上眼睛，任由麻醉藥物將我?guī)牒诎怠?br/>最后的意識里，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五歲那年，顧臨安信誓旦旦地說：染染，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
想起十歲那年，他打跑了欺負我的男生，鼻青臉腫地對我笑：誰讓他們欺負你。
想起十五歲那年，他在我生日時送了一條項鏈：等你十八歲，我有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原來，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