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深秋,延安。
“主席,清澗縣送來的案子,一個叫伍蘭花的農(nóng)婦,因為咒罵您和咱們黨,當?shù)匾呀?jīng)判了死刑,就等我們批復了。”中央社會部的工作人員將一份卷宗輕輕放在毛主席的桌前,語氣里透著幾分理所當然的嚴肅。
毛主席聽完匯報,并沒有像一些干部預料的那樣龍顏大怒,而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手里夾著的香煙燃盡了煙灰,他似乎都沒有察覺。許久,他才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工作人員,緩緩說道:“一個農(nóng)婦,為什么要罵我們?讓她來見我,我要親自了解一下情況?!边@個決定,讓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在那個年代,一個普通農(nóng)婦的命運,竟然能直達天聽,這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很快,伍蘭花被帶到了毛主席的窯洞。她是個典型的陜北婆姨,雙手布滿老繭,臉上刻著風霜。見到主席,她緊張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噗通一聲就要下跪。毛主席趕忙起身扶住她,溫和地說:“大嫂,不要怕,坐下說。咱們共產(chǎn)黨不是國民黨的衙門,不興這一套。你有什么委屈,盡管講出來。”
一杯熱水下肚,伍蘭花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些,話匣子也打開了。原來,她的丈夫前不久在田里干活時,不幸被雷電擊中,當場就沒了。家里頂梁柱塌了,撇下她和一個癱在床上的婆婆,還有三個未成年的孩子。日子,一下子就沒了盼頭。
毛主席靜靜地聽著,不時點點頭。他問道:“這確實是天大的不幸,可這跟我們共產(chǎn)黨,跟我毛澤東,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為什么要罵我們?”
說到這兒,伍蘭花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爸飨巢皇浅尚牧R您的。共產(chǎn)黨剛來那會兒,打土豪分田地,俺家分了五畝地,日子眼瞅著好起來了,全家都念著您的好?!彼亮税褱I,聲音里帶著哭腔:“可是這幾年,公糧交得一年比一年重,家里的糧食交完公糧,連明年的種子都剩不下多少。如今男人沒了,地里的活指望不上,三個娃嗷嗷待哺,這日子可咋過啊!俺是一時想不開,覺得這天跟塌下來一樣,才胡亂罵了幾句……”
伍蘭花的話,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毛主席和在場所有干部的心上。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咒罵,而是來自底層最真實、最沉痛的吶喊。老百姓心里有桿秤,他們不會無緣無故地擁護你,更不會無緣無故地反對你。當他們把共產(chǎn)黨當成“天”的時候,打雷劈死人這種“天災”,在沉重的生活壓力下,就很容易被歸咎為執(zhí)政者的“人禍”。
有意思的是,伍蘭花的事,在1941年的陜甘寧邊區(qū),其實不是個例。就在那年6月,延安楊家?guī)X中央大禮堂開會時,一道驚雷劈下,當場就劈死了延川縣的代縣長李彩云。幾乎是同一時間,有個老鄉(xiāng)的毛驢也被雷劈死了,他氣得當街就罵:“老天爺不長眼,咋不劈死毛澤東?”這話傳到保衛(wèi)部門耳朵里,當即就要按“反革命”抓人。
是毛主席親自攔了下來。他說:“罵人就是提意見嘛!說明我們的工作有毛病,老百姓有怨氣。查一查,看看他為什么罵?!币徊椴胖溃质枪Z征得太重,老鄉(xiāng)心里早就憋著火,毛驢一死,這火就全撒出來了。
接二連三的“雷劈”事件,和老百姓如出一轍的反應,讓毛主席深刻地意識到,問題絕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這不是一兩個人的思想問題,而是邊區(qū)當時的經(jīng)濟政策,特別是征糧政策,可能真的出了大問題,已經(jīng)超出了群眾的承受能力。要知道,當時邊區(qū)不僅要養(yǎng)活自己十幾萬軍民,還要支援抗日前線,財政壓力確實巨大。但是,壓力再大,也不能把擔子全壓在老百姓身上,把他們壓垮了,我們黨也就失去了根基。
毛主席當即對工作人員說:“我看這個伍蘭花,不僅不應該殺,還應該獎勵。她敢講真話,是我們的好同志嘛!”他轉(zhuǎn)過身,對伍蘭花說:“大嫂,你沒有罪,有罪的是我們。是我們的一些政策,給你和鄉(xiāng)親們增加了負擔,我這個當主席的,沒有做好?!?/p>
說完,他立刻提筆給邊區(qū)政府寫了指示,要求嚴肅徹查公糧過重的問題,務必做到實事求是,減輕農(nóng)民負擔。他還把自己省下來的口糧,讓警衛(wèi)員包了一大包,交給伍蘭花,并派人派車,把這位“講真話的大嫂”安安全全地送回了家。
這件事的后續(xù),影響極為深遠。它直接催生了著名的“精兵簡政”政策和轟轟烈烈的大生產(chǎn)運動。毛主席和黨中央意識到,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不能光靠向農(nóng)民要,更要學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機關(guān)干部開荒種地,部隊紡紗織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口號響徹了整個延安。
一場差點掉了腦袋的風波,最終變成了一次深刻的政策調(diào)整和執(zhí)政理念的自我革新。這背后,展現(xiàn)的不僅僅是領(lǐng)袖個人的胸懷與智慧,更揭示了一個樸素而深刻的道理:任何時候,都不能脫離群眾。老百姓的柴米油鹽,就是天大的事;老百姓的抱怨和牢騷,就是最直接的警報。能聽得進罵聲,并從中反思自身問題的政黨,才能真正贏得人心,站穩(wěn)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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