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2月21日凌晨兩點,北京西郊機場的探照燈仍在晃動,一架從安東起飛的“李青興號”緩緩滑入停機坪。機艙門一開,彭德懷拎著作戰(zhàn)地圖跳下舷梯,連夜鉆進吉普車,催著司機直奔中南海。刮著寒風,車里卻悶得慌,他不停抽出胸前的速記本,又迅速塞回去,心里盤算的不是榮譽,而是前線那條越拉越長、隨時可能被炸斷的補給線。
吉普停在新華門,門崗通知:主席已移駐玉泉山靜明園。彭德懷沒吭聲,轉身奔向另一輛轎車。車輪壓過凍土,呼嘯到靜明園時天尚未亮,三道門口的衛(wèi)士試圖攔人,剛張口就被他推開。他邊走邊喊:“我有緊急軍情!”沉睡的院子被這嗓門驚得窗紙顫動。
毛主席披衣而出,看見彭德懷滿臉塵土,抬手打趣:“老彭,大半夜就來‘炮擊’我?”彭德懷憋著火,硬是擠出一句:“主席,先讓我說完,再給處分都行?!泵飨疽庀热ゲ褪姨疃亲樱碇话橇藘煽谙★?,筷子一丟,回到書房攤開地圖。
他指著漢江一線,聲音帶顫:“傷亡補充不上,后勤線被敵機封死五百公里,戰(zhàn)士穿單軍裝頂零下四十度,一把炒面配一把雪。這樣再打下去,四次戰(zhàn)役拖不動?!彼nD了一下,平生少見地紅了眼圈。毛主席眉頭緊鎖,只說了句:“明白了,天亮后開會。”
太陽還沒升高,居仁堂已坐滿中央各部門負責人。彭德懷把前線困境重復一遍,有人低聲嘀咕“工業(yè)底子薄,眼下真拿不出空軍和重炮”。話音剛落,彭“啪”地拍桌,茶碗震得直響:“同志們說難,我的兵就不難?他們凍成冰雕也沒叫一聲苦!”會議室一陣沉默,所有人被那句“冰雕”刺得心里發(fā)麻。
周恩來立即接茬,要求總后勤、鐵道、工業(yè)口連夜拿方案,并當場表態(tài):“缺什么就造什么,缺多少就湊多少,先保前線?!睍?,他把彭德懷拉到走廊,輕聲保證:“你回朝鮮安心指揮,國內死拼,也要把棉衣、炮彈、飛機送過去?!迸睃c頭,沒有寒暄,轉身上車,車窗里只留下兩個字:“托付?!?/p>
六月,東北軍服廠晝夜燈火通明,新棉花壓機的轟鳴遠在幾條街外都能聽見;沈陽、哈爾濱的機車編組場改成“戰(zhàn)時節(jié)拍”,封閉車皮里堆滿罐頭和傘包。沿途橋梁樹起偽裝網,火車僅在夜間慢速通過,白天全部躲進隧道。敵機日夜搜索,卻常撲空。統(tǒng)計顯示,第一批一百四十三萬套冬裝,僅損失百分之零點五二。
九月底,彭德懷下令全線換裝。志愿軍戰(zhàn)士脫下破舊單衣,換上加厚棉服與棉皮鞋,帽檐上那顆紅五星在秋陽下亮得刺眼。十月,板門店談判桌旁,戴大檐帽的美國軍官打量對面:“你們竟比我們先穿上冬裝?”陪同翻譯轉述后,敵方代表苦笑搖頭,顯然弄不明白在自己轟炸網下,這批棉衣是怎么穿到志愿軍身上的。
前線拼命,后方砸鍋賣鐵,中央高層徹夜運籌;從毛主席的拍板、周恩來的調度,到無數工人、鐵路號手、婦女縫紉隊的通宵達旦,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戰(zhàn)士們終于不再靠雪水充饑,也不必赤膊對著寒風。裝備改善后,第四次至第五次戰(zhàn)役的攻擊密度與持續(xù)時間迅速提升,美軍“速勝論”土崩瓦解。
戰(zhàn)爭仍要付出沉重代價,但這一回,每一個倒在山坡上的年輕人,至少披著溫暖的棉衣。彭德懷離開靜明園那夜,說過一句只有秘書聽見的小聲話:“要讓活著的孩子活得像個兵,死去的孩子死得像個英雄。”現在,他的要求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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