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故意的?五年了,五年!你連個電飯鍋都不會用嗎?"
兒媳婦劉芳的聲音像一把鋒利的刀,劃破了原本平靜的黃昏。我站在廚房門口,手里還拿著買菜回來的塑料袋,愣在了原地。
"媽,我錯了,我真的忘了按開關(guān)..."小孫子豆豆怯生生地躲在我身后,小手緊緊拽著我的衣角。
劉芳雙手叉腰,指著那鍋生米飯,對著豆豆喊道:"每次都是這樣,奶奶做事丟三落四,害得我們連頓熱飯都吃不上!"
我的兒子小軍靠在墻邊,低著頭,一言不發(fā)。窗外,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半邊天,照在他疲倦的臉上,卻映不出一絲血色。他就那樣沉默著,像是這個家中的一道影子。
我嘆了口氣,把菜放下,輕聲說:"是我忘了,我馬上煮。豆豆,奶奶帶你去看動畫片。"
"不用了!"劉芳一把抓過電飯鍋的插頭,狠狠地插進插座,"我自己來!反正指望你也指望不上!"
我低下頭,看著豆豆驚恐的眼神,心里一陣陣刺痛。五年前,劉芳坐完月子就回單位上班了,說是擔(dān)心被同事趕超。從那時起,豆豆就交給我全職帶著。奶粉換尿布、半夜哭鬧、生病發(fā)燒,那些日日夜夜,我從未抱怨過一句。
可今天,就因為一鍋沒煮熟的米飯,我在孫子面前的尊嚴(yán)被徹底踩在了腳下。
更讓我心寒的是,面對妻子的責(zé)罵,我的兒子竟然選擇了沉默。
回到我的小房間,我靠在床頭,翻開了那本已經(jīng)泛黃的相冊。照片里,小軍剛上小學(xué),笑得沒心沒肺,我和老伴一人牽著他一只手。那時候,日子雖然清貧,卻很溫暖。
"奶奶,你在干什么呀?"豆豆悄悄推門進來,小臉上還帶著晚飯時的緊張。
"奶奶在看照片呢,來,這是你爸爸小時候。"我拍拍身邊的位置,豆豆立刻鉆進我懷里。
"爸爸小時候也這么不說話嗎?"豆豆天真地問。
我摸摸他的小腦袋,苦笑道:"不是的,你爸爸小時候可活潑了,就是..."
話還沒說完,門外傳來劉芳的聲音:"豆豆,快出來寫作業(yè)!別老纏著奶奶!"
豆豆像受驚的小兔子,立刻跳下床跑出去了。我望著門口,不禁想起了劉芳剛嫁進門的樣子。那時她溫柔體貼,對我和老伴也是恭恭敬敬的。可自從她在外企做了主管,收入比小軍高出一大截后,態(tài)度就漸漸變了。
"叮鈴鈴"——手機響起,是老姐妹王大姐。
"老陳啊,明天咱們小區(qū)廣場舞隊要去比賽,你來不來?"
我嘆了口氣:"大姐,我可能去不了,家里..."
"又是你那個媳婦?"王大姐直截了當(dāng),"我說老陳,你也帶孩子五年了,該歇歇了。你都六十多的人了,還整天圍著他們家轉(zhuǎn),圖啥?。?
我沉默了。是啊,圖啥呢?豆豆已經(jīng)上幼兒園了,劉芳完全可以接送,可她偏說工作忙,非得我來。我本想著,兒孫自有兒孫福,幫一把也是應(yīng)該的??涩F(xiàn)在,卻連一點尊重都沒有了。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回想著這些年的付出。從豆豆呱呱墜地,到牙牙學(xué)語,再到蹣跚學(xué)步,每一個瞬間我都陪在身邊??蓳Q來的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
窗外,秋蟲低鳴,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我輾轉(zhuǎn)難眠。突然,房門被輕輕推開,是小軍。
"媽,您睡了嗎?"他輕聲問。
"沒呢,怎么了?"我坐起身,打開床頭燈。
小軍坐到床邊,低著頭,像小時候犯了錯一樣:"媽,對不起,今天的事..."
"沒事,我不在意。"我打斷他,"你工作也累,回來好好休息吧。"
"不是的,媽。"小軍終于抬起頭,眼中含著淚光,"我不該讓您這么辛苦。芳芳她...她其實壓力也大。單位升職的事讓她很緊張,加上豆豆最近在幼兒園調(diào)皮..."
我看著兒子疲憊的眼神,心里一陣酸楚。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懂事,又這么卑微了?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在這個家里的聲音被完全淹沒的?
"兒子,媽不怪你們。"我拍拍他的手,"但是媽想告訴你,家是講理的地方,不是發(fā)泄的地方。錯了就要認(rèn),對了就要站出來說話。"
小軍沉默了很久,最后輕聲說:"媽,我會跟芳芳好好談?wù)?。您放心?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我心里明白,這談話大概又是無疾而終。五年來,類似的承諾我已經(jīng)聽過太多次了。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準(zhǔn)備好早餐,又幫豆豆收拾好書包。劉芳匆匆吃了幾口,就急著去上班了。臨走前,她對豆豆說:"晚上媽媽開會,讓奶奶接你。"說完,連個眼神都沒給我,就走了。
小軍也一樣,低頭吃完飯,摸摸豆豆的頭,對我說了句"媽,辛苦了",就出門上班去了。
送完豆豆上幼兒園,我獨自坐在小區(qū)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對面是舞蹈隊在排練,王大姐看見我,熱情地招手:"老陳,來跳會兒啊!"
我搖搖頭,笑了笑。心里卻在想,我真的老了嗎?就只能做個帶孩子的老太太了?
正想著,手機響了,是劉芳發(fā)來的微信:"媽,下午去學(xué)校接豆豆時,記得帶他去英語補習(xí)班,6點結(jié)束,路上買點菜回來。我和小軍今晚都要加班。"
我盯著手機屏幕,第一次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厭倦感。這哪是在幫兒子帶孩子?分明是在給兒媳做免費保姆!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我的腦海。我鼓起勇氣,回復(fù)道:"今天恐怕不行,我約了老姐妹去參加舞蹈比賽。你們得自己安排一下了。"
發(fā)完這條信息,我的手都在顫抖。這是五年來,我第一次拒絕她的要求。
很快,劉芳打來電話,聲音焦急而不滿:"媽,您這是怎么了?豆豆今天必須去上課,課都預(yù)約好了!"
"我知道,但我今天真的有事。"我盡量平靜地說,"芳芳,豆豆已經(jīng)五歲了,是時候讓你們自己多陪陪他了。"
"您...您這是什么意思?"劉芳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您不愿意幫忙就直說!"
"我很愿意幫忙,但幫忙不是義務(wù)。"我深吸一口氣,"五年了,我沒有一天休息過。豆豆生病,半夜起來照顧的是我;幼兒園家長會,去開會的也是我。我不是不愛豆豆,但我也需要自己的生活。"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劉芳冷冷地說:"好,我知道了。"隨即掛斷了電話。
我顫抖著手,又給小軍發(fā)了條信息:"兒子,今天我要出去一趟,豆豆需要你或芳芳去接。媽不是不愿意幫忙,只是也需要喘口氣。希望你能理解。"
發(fā)完信息,我長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五年來背負(fù)的重?fù)?dān)。我站起身,邁著輕快的步伐,朝王大姐她們走去。
"來了?"王大姐笑著迎上來,"今天怎么想通了?"
我笑了笑:"是啊,想通了。我也該為自己活活了。"
下午的陽光溫暖而明媚,照在我的臉上,也照進了我的心里。跳著舞,我感覺自己年輕了許多,仿佛回到了從前無憂無慮的日子。
比賽結(jié)束已是黃昏,我回到家,意外地發(fā)現(xiàn)小軍竟然早早回來了,正在廚房忙碌。
"媽,您回來了。"小軍轉(zhuǎn)過頭,臉上帶著久違的笑容,"我今天請了半天假,去接了豆豆,也送他去上課了。"
我愣住了:"你...你不是很忙嗎?"
"再忙,也是我的孩子啊。"小軍擦了擦手,走過來,突然給了我一個擁抱,"媽,對不起。這些年,我們太依賴您了。"
這個擁抱讓我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多久沒有被兒子這樣抱過了?
豆豆從房間跑出來,興奮地喊道:"奶奶!今天爸爸接我放學(xué),還陪我去上課了!比奶奶接我還酷呢!"
我看著小軍,欣慰地笑了:"是啊,爸爸陪你當(dāng)然更好。"
晚飯時,劉芳回來了,看到餐桌上的飯菜,驚訝地問:"這是...?"
"我做的。"小軍笑著說,"我們聊聊吧,關(guān)于以后的安排。"
飯后,豆豆去房間寫作業(yè),客廳里只剩我們?nèi)齻€人。劉芳沉默了許久,最后抬起頭,眼中帶著歉意:"媽,對不起。我之前太自私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給您..."
我搖搖頭:"我不怪你們。但是,豆豆需要的是父母的陪伴,而我,也需要自己的生活。"
小軍握住劉芳的手,又看向我:"媽,我們決定重新安排工作和生活。芳芳打算申請彈性工作制,我也會盡量早點回家。您以后只需要在我們真的有事時幫忙照看豆豆就好。"
聽到這番話,我的心終于放下了。我知道,從今天開始,這個家會有不同。我不再是那個被理所當(dāng)然使喚的老人,而是受人尊重的長輩;小軍也不再是那個沉默的丈夫,而是敢于擔(dān)當(dāng)?shù)哪凶訚h。
那晚,我躺在床上,聽著隔壁房間傳來的豆豆的笑聲和小軍夫妻的談話聲,心中滿是溫暖。
有時候,適當(dāng)?shù)?心寒",反而能喚醒被忽視的親情。而我,終于在六十多歲的時候,學(xué)會了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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