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jié)那天,陽光明媚卻帶著幾分涼意。我從超市買完東西回到家,剛推開門,就聽見廚房里傳來母親和弟媳小麗的說話聲。
"媽,這金項鏈真好看,是新買的嗎?"小麗的聲音里充滿驚喜。
"這是你嫂子給我買的六十大壽禮物,我戴了幾次,感覺太貴重了,平時也沒什么場合戴。"母親的聲音溫和中帶著幾分得意,"你看著喜歡,就拿去戴吧,反正放在我這兒也是浪費。"
我的手僵在了門把上,腳步也停了下來。那條金項鏈是我花了大半個月工資買的,足足一萬多塊錢。我是做會計的,工資不高,為了給母親過個體面的六十歲生日,我省吃儉用攢了好幾個月。聽到母親這么輕易就把它送人,我心里猛地一沉。
"這怎么行呢?嫂子肯定會不高興的。"小麗的聲音有些猶豫,但明顯藏不住的期待。
"有什么不行的?我的東西,我想給誰就給誰。再說了,你嫂子又不會知道。"母親的語氣變得強硬,"你最近不是說公司年會要穿禮服嗎?戴這個正合適。"
我站在門外,心臟跳得厲害。自從我弟弟小軍娶了小麗后,母親對她簡直是捧在手心里。小麗生了個兒子,而我和丈夫結婚五年,至今沒有孩子。在農(nóng)村,重男輕女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廚房里的說話聲戛然而止。母親臉上閃過一絲慌亂,而小麗趕緊把手背到身后,項鏈卻來不及藏起來,金色的鏈子從她指縫間閃著光。
"嫂子,你回來啦..."小麗的臉紅了,眼神飄忽不定。
母親則裝作若無其事:"閨女,你買菜回來了?今天我做了你愛吃的紅燒肉。"
我看著母親熟悉的臉,心里五味雜陳。就在這時,我做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沒預料到的決定。
"媽,那條項鏈是我送給您的生日禮物,如果您想送給小麗,我沒意見。"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母親和小麗都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說。屋里一時間安靜得只剩下鍋里燉肉的咕嘟聲和院子里麻雀的叫聲。
"嫂子,我不能要,這是媽的生日禮物..."小麗結結巴巴地說著,臉漲得通紅,手卻仍緊緊攥著那條項鏈。
我沒有直接回應小麗,而是走到冰箱前,把買來的食材一樣樣放進去。我能感覺到背后兩雙眼睛正緊張地盯著我。窗外,鄰居家的大黃狗吠叫了幾聲,春風拂過院子里的杏樹,帶來淡淡的花香。
"媽,我還買了您最喜歡的豬蹄,晚上我來做。"我轉身面對她們,臉上掛著微笑,仿佛剛才的一幕從未發(fā)生。
母親松了口氣,臉上泛起笑容:"好啊,你做的紅燒豬蹄最好吃了。"
小麗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項鏈放在了桌子上:"媽,嫂子,我還是不要了。這太貴重了。"
我走過去,拿起項鏈,親手給小麗戴上:"既然媽想給你,你就收下吧。反正我以后還會給媽買的。"
小麗驚訝地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不解和愧疚。母親則一臉滿意,顯然為我的"大度"感到高興。
晚飯時,弟弟小軍也來了??吹叫←惒弊由系捻楁湥读艘幌拢S后高興地說:"老婆,這項鏈不錯啊,哪來的?"
"是媽給的。"小麗低聲回答,眼神有些躲閃。
母親忙解釋:"是你姐送我的,我覺得小麗戴更合適。"
小軍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尷尬和感激。我只是微微一笑,給他夾了塊紅燒肉:"多吃點,這是我做的。"
飯后,我和弟弟在院子里散步。夜幕低垂,星星點綴著天空,遠處傳來鄰居家收音機里的戲曲聲。
"姐,謝謝你..."小軍開口,聲音里滿是愧疚。
我擺擺手:"一條項鏈而已,不值得一提。"
"不只是項鏈的事。這些年,你對爸媽、對我們一家..."他吞吞吐吐地說。
我知道弟弟想說什么。自從父親去世后,家里的重擔幾乎都落在我肩上。盡管我也有自己的小家,但老家的事情總是優(yōu)先考慮。每個月固定的贍養(yǎng)費,節(jié)假日必回的探望,母親生病時的照顧...而弟弟雖然就在縣城工作,卻很少回來看望母親。
"我打算把市區(qū)的房子賣了。"我突然說道。
小軍一愣:"為什么?那不是你和姐夫的全部積蓄嗎?"
"我和你姐夫決定去深圳發(fā)展。那里機會多,工資也高。"我看著漆黑的夜空,語氣平靜。
"那媽怎么辦?"小軍的聲音有些慌亂。
"媽可以跟你們住啊。你們不是有三室一廳嗎?而且媽不是一直說想跟孫子住嗎?"
小軍沉默了。他知道,如果我真的離開,照顧母親的責任將完全落在他和小麗身上。
第二天,我正式宣布了這個決定。母親一聽我要賣房子去深圳,臉色立刻變了:"你瘋了?好好的工作不做,房子也不要了?"
"媽,我們商量好了。深圳那邊朋友介紹了份工作,工資是這里的三倍。"我解釋道。
"那你們走了,我怎么辦?誰照顧我?"母親的聲音提高了。
我看著她,平靜地說:"您可以和小軍他們住啊。您不是一直說想和孫子一起生活嗎?"
母親噎住了。小麗在一旁,臉色發(fā)白,手不自覺地摸著脖子上的金項鏈。
"再說,您不是常說小麗比我懂事,會照顧人嗎?"我繼續(xù)說,"您跟他們一起,肯定比跟我和姐夫住得舒心。"
母親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小麗突然站起來,摘下了脖子上的金項鏈,淚水奪眶而出:"嫂子,對不起...是我不該..."
我接過項鏈,輕輕握住了小麗的手:"我不是因為項鏈的事才決定離開的。這些年,我一直想換個環(huán)境,只是因為放心不下媽,才一直沒走?,F(xiàn)在媽有你們照顧,我也可以放心去追求自己的生活了。"
小麗哭得更厲害了,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她終于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這些年來,我默默承擔了太多,卻從未得到過應有的重視和感謝。
"姐..."小麗抽泣著,"我們會好好照顧媽的,你放心。"
母親坐在一旁,臉上的表情從震驚逐漸變?yōu)樯钏肌R苍S她終于意識到,她一直以為理所當然的關愛和付出,其實是有代價的。
兩個月后,我和丈夫真的搬去了深圳。臨走那天,母親拉著我的手,眼中滿是不舍和內(nèi)疚:"閨女,媽錯了。你要常回來看看。"
我笑著點點頭:"媽,我會的。只是現(xiàn)在,該輪到小軍和小麗照顧您了。"
而小麗站在一旁,眼中噙著淚水,卻鄭重地點點頭,像是做了一個莊嚴的承諾。
有時候,家庭中的愛需要重新分配。不是拒絕給予,而是要求每個人都承擔應有的責任。我的決定看似殘忍,卻讓每個人都有了成長的機會。那條金項鏈,最終不僅僅是一件首飾,而是一面鏡子,照出了我們每個人心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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