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先生生辰,我未備任何禮物。
早晨開車出門,想了一路,不知道買點啥,感覺買啥都很無趣,因為早過了能為一件物品而兩眼放光、激動不已的年紀(jì)。
中年人的情緒價值沒那么好給。
前幾年,我過生日,他送過香水、口紅、手表,我送過他按摩儀器、T恤啥的,后來干脆互相微信轉(zhuǎn)賬,美其名曰“只上干貨”,“想要啥自個兒買”。
真是,這個年紀(jì),除了孩子,什么都看透看淡,什么都無所謂,本身就很無趣。都說錢是俗物,可有什么比錢更實在?
我和他相識三十年,結(jié)婚二十多年,妥妥的老夫老妻,不比得青春年少,追著雪月風(fēng)花,俗有俗的好,俗就對了。
記得年少時,看過一部叫《金劍雕翎》的武俠劇,片頭曲唱道:
“腰仗三尺正義劍,胸懷柔情千萬千,瀟灑來去山水間,兩情千里也纏綿。”
還有一部《神州俠侶》,也是片頭曲,女的先唱:
“你像奔放的春江,溫情似朝陽,悠悠的深情比水柔,蕩漾我心房?!?/blockquote>男歌手緊接著:
“你像晶瑩的白雪,冷過冰和霜,娉婷的風(fēng)姿似寒梅,夢里亦飄香?!?/blockquote>我從小對文字敏感,這句子也太美了!
女孩還早熟,小小的我憧憬與心中的“他”一起練就武俠神功,衣袂飄飄,飛來飛去,“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最后“歸去來兮”,做一對神仙眷侶,劍膽琴心,瀟灑來去山水之間,寫就一段良緣佳偶的傳奇。
可是,這個“他”在哪里呢?
后來,就有了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十三歲那年,一個白襯衫的小小少年,背著書包戰(zhàn)戰(zhàn)兢兢轉(zhuǎn)來我們班,被全班同學(xué)的目光反復(fù)“掃射”。后來才知道,這廝善于偽裝,一開始還有點怯生斯文,跟我成了同桌,過了幾天便“現(xiàn)了原形”。不寫作業(yè)、調(diào)皮刷寶、捉弄同學(xué)。我作為班干部,在小本本上記了他的名字無數(shù)次,告狀、打小報告更是不計其數(shù),但父母師長也無可奈何。
“真TM能裝,‘現(xiàn)原形’的妖怪!”我心里說。
光陰似箭,數(shù)年之后,小小少年又有變化,這一次竟然變成帥哥一枚,身材高挑,皮膚白凈,有點像何政軍。我也沒多想,有年少同桌的過往,“收伏”他不費吹灰之力,哪個妖怪能逃出菩薩的手心呢?
半個甲子過去,我倆到底算不算“雙向奔赴”,至今依然是個謎;到底誰是“獵人”,誰是“獵物”,也未可知,這是后話。
管他呢,如今,這個身高一米七五、體重80多公斤、腰圍二尺七的大男人低頭臣服聽命于我這個小女子,算上上學(xué)的那些年,也被我“統(tǒng)治”了二十多年。想改旗易幟已無可能,一兒一女,牽絆拉扯,“挾天子以令諸侯”,時而你儂我儂,時而雞飛狗跳,時而艷陽高照,時而狂風(fēng)暴雨,這個是真真兒的。
從當(dāng)初的如膠似漆,到如今的“做兄弟”“純友誼”,走入婚姻這二十多年,面對這個男人,我有無數(shù)次在想“這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難道真是妖怪,把我的‘小男生’吃了之后變化的”——
原來的帥哥哥成了油膩大爺,大腹便便,頭發(fā)稀疏,皮膚松弛,穿著邋遢。
其“惡行”也罄竹難書:襪子丟在洗手盆,晾衣服從來不抻抻平,不懂在婆媳姑嫂之間充當(dāng)“粘合劑”,隨時隨地“排放有害氣體”,沒事就去研究概率——打麻將,或者在手機(jī)上下象棋、斗地主、看美女……
可是,這“妖怪”到現(xiàn)在也沒有再進(jìn)一步“現(xiàn)原形”,給我鬧點什么別的“幺蛾子”,頂多就是喝多了(不知道是否偽裝),要求我和孩子把他從地下抬到沙發(fā)上、喂蜂蜜水、脫鞋子——此伎倆二十年如一日,兩個孩子都體驗過。
如果我前一晚熬夜趕工,第二天早晨,他醒來,必第一時間打開“男生宿舍”的門,規(guī)規(guī)矩矩來“女生宿舍”報到:
“你倆想吃什么?”
等到我再次醒來,早點已經(jīng)在餐桌上擺好。
后來,我多次抱怨外邊的飯油太大,他就開始煮粥,當(dāng)然,還是要同時刷手機(jī)看美女跳舞,或者網(wǎng)絡(luò)鉆研棋牌技巧。
如果我又碼字獲個什么獎,有什么新作品,其必第一時間擴(kuò)散轉(zhuǎn)發(fā)、宣傳造勢,輕浮嘚瑟、得意洋洋。
今年,他人到中年,身體欠佳,加之活兒不多,在我的“男女平等”“歸田園居”系列洗腦之后,開始扮演“家庭煮夫”、“伴學(xué)老書童”。差不多半年,每每想辭職罷手我便一頓夸:
“男人最帥的時候,就是穿上圍裙、為心愛的女子下廚洗手作羹湯?!?/p>
“你爸爸的廚藝見長?!?/p>
“客廳收拾的太好,心情舒爽呢!”
“來,喝一杯。”
都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他在家這半年,我們已開始提前適應(yīng)“老年劇本”,扮演彼此的“合伙人”。距離沒了,索性更是無話,無事不打擾。
“今天怎么上班?”
“開車?!?/p>
“嗯?!?/p>
“孩子的數(shù)學(xué)題記得打印?!?/p>
“啊。”
“周末回老家?!?/p>
“嗯。”
“家里太亂。”
“晚上收拾?!?/p>
有時候,我們也一起幻想過垂垂老矣的時候。我們約定不給對方“插管”,也聊過誰先走掉,另一個怎么辦。
我說我最怕寂寞,所以,最好是我先走,然后他就可以像蘇軾一樣,懷念“小軒窗,正梳妝”“明月夜,短松岡”。但是,我又擔(dān)心他沒辦法適應(yīng)獨自生活,因為我覺得他沒有我內(nèi)心強(qiáng)大,于是又說,放心,我一定在你后頭……
那時候,我就忘了人家是“妖怪”,會變化,也可能會長生,應(yīng)感謝對方的“不吃之恩”。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親愛的妖怪先生,生日快樂!往后余生,請多關(guān)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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