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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哥,你說這世上的事,是不是都講個報應?”
“別瞎說,大晚上的?!?/p>
“我沒瞎說。你看那墻角的陳志強,蔫了吧唧的,誰知道在大城市里怎么作威作福呢。現(xiàn)在不就遭報應了。”
“少說兩句,讓人聽見。”
“聽見就聽見,一個壞分子,我還怕他?倒是你,李大哥,我可提醒你,離他遠點,別沾上晦氣?!?/p>
“知道了,知道了,快回家吧?!蹦侨俗吡?,李建國端著泔水桶,借著月光,又看了一眼那個縮在墻角的黑影。他手里的饅頭,忽然變得有些燙手。
01
1970年的紅旗公社,天總是亮得很早,雞叫三遍的時候,李建國已經(jīng)站在了后廚的灶臺前。他往灶膛里塞滿干硬的柴火,劃著一根火柴,橘紅色的火苗“呼”地一下竄起來,映得他那張憨厚的臉忽明忽暗。
灶上的大鍋坐滿了水,水汽慢慢升騰,整個后廚都變得霧蒙蒙的。李建國走到案板邊,那里放著一大盆發(fā)好的面,像一朵巨大的白蘑菇,散發(fā)著酵母特有的酸甜氣味。
他把面團挖出來,摔在案板上,開始揉面。他的手掌寬大,長滿了老繭,揉起面來卻格外有勁,面團在他的手下來回翻滾,很快就變得光滑而有彈性。
公社食堂的饅頭是按人頭分的,一個不多,一個不少。這是鐵的規(guī)矩,李建國每天最緊張的時刻,就是數(shù)著蒸籠里的饅頭,生怕出了半點差錯。
饅頭蒸上了,他開始準備大鍋菜。今天的菜是白菜燉豆腐,白菜是社員們自己種的,豆腐則是公社豆腐坊磨的。
李建國揮舞著大鐵鍬一樣的鍋鏟,在鍋里攪動著,白菜和豆腐在滾燙的湯汁里翻滾。他聞著菜香,心里卻在盤算著另一件事,家里的老娘前幾天跟他說,鄰居王嬸家快揭不開鍋了,讓他想想法子。
李建國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是吃了上家沒下家,多虧了鄉(xiāng)鄰接濟才活下來。他爹臨死前就拉著他的手說,“建國,能幫就幫一把”,這句話他一直記在心里。
開飯的鐘聲響了,社員們端著搪瓷碗排起了長隊。李建國站在大鍋前,手里握著一把長柄鐵勺,他給每個人盛菜,手腕都保持著同樣的角度。
輪到王嬸的兒子小石頭時,李建國的手腕稍微沉了一下。半勺白菜豆腐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小石頭的碗里,比別人碗里似乎多了幾塊豆腐。
小石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端著碗跑開了。李建國心里有些發(fā)慌,他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公社干部,那人正跟旁邊的人說著話,沒注意到這邊。
分發(fā)饅頭的時候,李建國更是緊張得手心冒汗。他把一個個白白胖胖的饅頭遞到社員手里,嘴里不停地念著數(shù),生怕自己記錯了。
“建國,數(shù)清楚了沒?”
張主任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李建國一個激靈,差點把手里的饅頭掉在地上。
“清楚了,主任,都對得上號。”
張主任點點頭,又在食堂里轉(zhuǎn)了一圈,才背著手走了。李建國長舒了一口氣,感覺后背的衣服都濕了。
02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去,直到陳志強被兩個穿制服的人押送到了紅旗公社。公社專門開了大會,張主任站在高臺上,用他那洪亮的聲音宣布,陳志強是“資產(chǎn)階級走狗”,在大城市的工廠里搞“投機倒把”,現(xiàn)在下放到這里勞動改造。
具體做了什么壞事,張主任沒細說。他只是嚴厲地警告所有社員,要跟陳志強這種壞分子劃清界限,不準私下接觸。
社員們看著臺下的陳志強,議論紛紛。陳志強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中山裝,鼻梁上架著一副破舊的黑框眼鏡,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他看起來不像個壞人,倒像個教書先生。但公社干部的話就是命令,大家看他的眼神里都充滿了警惕和鄙夷。
陳志強被分到了最累的活,每天跟著社員們一起下地干活。他沉默寡言,干活卻格外賣力,別人休息的時候,他還在地里埋頭苦干。
有些社員故意排擠他,吃飯的時候不跟他坐一桌,干活的時候把最難的農(nóng)具分給他。有時候還會有人當著他的面,陰陽怪氣地嘲諷幾句。
“喲,這不是城里來的大老板嗎?怎么也跟我們這些泥腿子一起刨食吃了?”
“人家是搞‘投機倒把’的,本事大著呢,說不定哪天就把我們公社給倒賣了?!?/p>
陳志強對這些話充耳不聞。他只是默默地干著自己的活,仿佛那些話都說的是別人。
有一次,公社組織修水渠,陳志強在搬石頭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腳踝一下子就腫得老高,他疼得臉色發(fā)白,卻只是坐在田埂上休息了一會兒,就又一瘸一拐地站起來,繼續(xù)搬石頭。
這一幕,正好被挑水路過的李建國看在眼里。他看著陳志強一瘸一拐的背影,心里冒出了一個念頭:這樣的人,真的會是壞分子嗎?
03
秋收過后,公社的糧食儲備變得緊張起來。社員們的口糧也受到了影響,每人每天的饅頭份額,從兩個減到了一個半。
這對本就食不果腹的社員們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而陳志強作為“壞分子”,分到的糧食本就比別人少,再加上每天高強度的勞動,他的身體很快就撐不住了。
李建國好幾次看到他餓得臉色發(fā)白,嘴唇干裂,走路都有些搖晃。但他還是咬著牙堅持出工,從不叫苦叫累。
一天傍晚,李建國收拾完食堂,正準備鎖門回家。他無意中朝食堂后的墻角瞥了一眼,看到一個人影蜷縮在那里。
他走近一看,發(fā)現(xiàn)是陳志強。陳志強正躲在墻角,手里拿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往嘴里塞。
李建國看清了,那是一個生紅薯,上面還帶著泥土。陳志強啃得很急,像是餓了很久的野狗。
李建國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餓肚子的滋味,那種抓心撓肝的感覺,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站在原地,猶豫了很久。公社干部的警告還在耳邊回響,私下接觸“壞分子”,是會惹上麻煩的。
可是,看著眼前這個狼吞虎咽的男人,他實在狠不下心。他轉(zhuǎn)身回到后廚,灶臺上還溫著幾個準備留給明天自己的饅頭。
他拿起兩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用一塊干凈的布包好,又走回了墻角。他走到陳志強身邊,把手里的布包塞給了他。
陳志強啃著紅薯的動作停住了。他抬起頭,愣愣地看著李建國,又看了看手里的布包。
“趁熱吃吧?!?/p>
李建國低聲說了一句,就轉(zhuǎn)身準備離開。
“謝謝?!?/p>
身后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李建國回頭,看到陳志強打開了布包,正看著那兩個白饅頭發(fā)呆,眼鏡后面的那雙眼睛里,閃著一種復雜的光。
04
從那天起,李建國就開始了偷偷的接濟。他總會找各種借口,在收拾食堂的時候,留下一些饅頭或者窩頭,然后趁著夜色,送到陳志強住的那個破敗的牛棚里。
陳志強每次見到他,都很少說話。他只是默默地接過食物,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
有幾次,陳志強在吃完饅頭后,會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小紙條,塞到李建國手里。紙條上寫著一些奇怪的數(shù)字和符號,像天書一樣。
“這是什么?”
李建國不解地問。
“你留著,以后你或許會用得上?!?/p>
陳志強只是這么說,便不再多言。李建國把那些紙條帶回家,翻來覆去地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深。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幾個月,直到有一天,麻煩找上了門。那天下午,張主任帶著兩個公社干部,突然來到食堂,要抽查糧食庫存。
他們把面袋、米缸都檢查了一遍,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蒸籠上。張主任親自一個個地數(shù)著饅頭,數(shù)完之后,臉色沉了下來。
“李建國,你過來一下?!?/p>
李建國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走到張主任面前,緊張得手心直冒汗。
“今天的饅頭,是不是少了幾個?”
張主任盯著他的眼睛,厲聲問道。
“沒……沒有吧,我都數(shù)過的?!?/p>
李建國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
“還敢撒謊!賬上明明記著今天蒸了一百二十個饅頭,現(xiàn)在這里只有一百一十五個,你說,那五個饅頭去哪了?是不是被你私藏了?”
李建國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想到了陳志強,想到了那些被他送出去的饅頭,但他不能說,他知道一旦說出來,不僅自己要倒霉,陳志強也會被整得更慘。
“我……我沒有私藏,可能是……可能是我數(shù)錯了。”
“數(shù)錯了?你當了這么多年炊事員,連個數(shù)都數(shù)不清嗎?”
張主任拍著桌子,大聲呵斥。幸好這時,幾個相熟的社員過來幫他說話,都證明李建國平時為人正直,絕不會干這種偷雞摸狗的事。
張主任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他沒有再追究下去,但還是嚴厲地警告李建國,以后要嚴格遵守規(guī)矩,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這件事之后,李建國害怕了好幾天。他每次看到張主任,都覺得心虛,不敢抬頭。
可是,一到晚上,他想起陳志強那饑餓的樣子,又狠不下心。他猶豫再三,還是揣著兩個窩頭,走進了夜色里。
05
時間一晃,就到了1975年。這一年的春天似乎來得特別晚,天氣一直陰沉沉的。
一天上午,公社大院里突然開來一輛吉普車。沒過多久,張主任就派人來叫李建國,說是有事找他。
李建國心里七上八下的,以為是上次饅頭的事又被翻出來了。他跟著來人走到大院,卻看到陳志強站在吉普車旁,身邊還站著兩個陌生人。
“建國,過來一下?!?/p>
是陳志強在叫他。李建國走過去,看到陳志強的臉色很平靜,看不出是好是壞。
“我要走了,去其他地方。”
陳志強低聲說。
“去哪?”
“不知道?!?/p>
陳志強搖搖頭,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用布包著的小盒子,塞到李建國手里。
“這個你一定要收好,等我回來找你?!?/p>
李建國還想再問些什么,那兩個陌生人已經(jīng)不耐煩地催促起來。陳志強被他們推上了車,車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吉普車揚起一陣塵土,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李建國握著那個小盒子,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回到家,關(guān)上房門,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里面沒有金銀財寶,只有一枚磨損嚴重的舊鋼筆,和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陳志強穿著筆挺的衣服,身邊站著一個陌生的漂亮女人,兩人笑得很開心。
李建國把照片翻過來,看到背面寫著一行小字:1968年于上海。他完全不明白陳志強為什么要給他這些東西,但他還是按照陳志強的囑咐,把小盒子放進一個木箱里,然后把木箱塞到了床底下最深的角落。
歲月像一條河,悄無聲息地流淌。紅旗公社變成了紅旗鄉(xiāng),后來又變成了紅旗鎮(zhèn)。
公社食堂解散了,李建國從炊事員變成了管理員,最后用攢下的積蓄,在鎮(zhèn)上開了一家小飯館。他娶了媳婦,生了兒子,日子過得平淡而安穩(wěn)。
這二十年里,他再也沒有見過陳志強。他偶爾會問一些當年的老社員,有沒有陳志強的消息。
但大家要么搖頭說不知道,要么就勸他別再提那個“壞分子”了,免得惹麻煩。李建國漸漸地也就不再問了,他覺得,陳志強可能就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時間的河里,連個水花都沒剩下。
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偶爾會想起那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想起那些寫著奇怪符號的紙條,還有那個藏在床底下的小盒子。他一次也沒有打開過那個盒子,他總覺得,那是他和陳志強之間的一個約定,一個沒有說出口的約定。
他的兒子長大了,考上了大學,畢業(yè)后不想留在城里,想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李建國看著兒子,就像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但他知道,時代已經(jīng)不同了。
他想支持兒子,但飯館的生意只能勉強維持生計,拿不出多少錢來。他為此愁得好幾天沒睡好覺。
06
1995年的一天,一輛黑色的桑塔納小轎車開進了紅旗鎮(zhèn),這在當時可是個稀罕物。車子在鎮(zhèn)上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李建國那家不起眼的小飯館門口。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穿著挺括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男人看起來五十多歲,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氣度不凡,他身邊還跟著幾個同樣西裝革履的年輕人。
男人抬頭看了一眼飯館的招牌——“建國飯店”,然后邁步走了進去。李建國正在后廚忙活,聽到外面的動靜,擦著手走了出來。
“老板,還有飯嗎?”
男人笑著問。
李建國看著眼前的男人,覺得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愣了半天,才遲疑地問:“您是……”
男人摘下眼鏡,露出一雙熟悉的眼睛。他臉上的皺紋深了,但那眼神,李建國一輩子也忘不了。
“李大哥,是我,陳志強。”
李建國如遭雷擊,他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眼前的這個人,和記憶中那個穿著破舊中山裝、在墻角啃生紅薯的“壞分子”,簡直判若兩人。
“我回來了。”
陳志強笑著,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李建國那雙沾滿油污的手。
“當年多虧了你照顧?!?/p>
李建國的手在顫抖,他看著陳志強,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07
兩人在飯館的小桌前坐下,周圍的食客和路過的鄰居都圍了過來,好奇地打量著這位衣錦還鄉(xiāng)的神秘人物。陳志強沒有在意周圍的目光,他只是看著李建國,眼神里充滿了感慨。
他們聊起了過去,聊起了公社,聊起了那些早已模糊的人和事。陳志強說得很慢,李建國聽得很認真,仿佛要把這二十年的空白都填補起來。
寒暄過后,陳志強朝門外的一個助手招了招手。那個年輕人立刻從車上搬下來一個沉重的黑色大箱子,放在了李建國面前的桌子上。
“李大哥,當年你冒著風險給我饅頭吃,這份恩情我一直記在心里?!?/p>
陳志強指著箱子說。
“這個箱子里的東西,是我給你的報答,你現(xiàn)在打開看看吧?!?/p>
李建國的目光落在那個黑色的箱子上,心里既緊張又好奇。周圍的人也都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個神秘的箱子里到底裝了什么寶貝。
“這……這怎么好意思?!?/p>
李建國搓著手,有些不知所措。
“打開吧,李大哥,這是你應得的?!?/p>
陳志強的語氣很堅定。李建國深吸一口氣,伸出顫抖的手,打開了箱子的鎖扣。
箱蓋掀開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