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年逾花甲的農村老頭,家住沂蒙山區(qū),大半生的日子過的平平淡淡,從沒做過出彩露臉的事,最遠去過沂南縣城,唯獨年輕時在濰坊當過一年半的兵,算是見了世面。
可提起當兵的事,我卻實在是羞于啟齒,因為在服役期間我做過一件事情,觸犯了軍紀,最終被開除了軍籍遣送回鄉(xiāng),可也因禍得福贏得了一個漂亮姑娘的心,不遠千里尋到我,成了我現在的老伴。
而且我們二人大半輩子恩愛有加,從未紅過臉吵過嘴。說句實話,要不是我在部隊惹得一次禍,成全了這樁婚姻,我恐怕正常退伍后,十有八九打了光棍的可能都有。
因為我家兄弟眾多,家境堪憂,肯定沒有哪家姑娘愿意來做我的老婆,但現實就是這樣,讓人無法預判,真應了那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家兄弟五人,母親常年有病,在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生活過得捉襟見肘,好在父親托他在公社工作上班的一門遠房親戚幫忙,我才有幸踏入了軍營的大門。
我所服役的地點,是在濰坊市郊一個叫王留邨的地方。
經過了為期三個月的新兵訓練,我的身體變結實了,渾身充滿了活力。很多戰(zhàn)友感到當兵又苦又累,我這個來自貧困之家能吃苦耐勞的窮小子,卻除了感到事事都有新鮮感,卻從來不覺得絲毫的艱苦。
因而,各項的訓練指標都完成的很好,受到了班排長乃至連首長的贊許和肯定。來自河北黃驊地區(qū)的馬連長,操著一口方言拍著我的肩膀說:小徐,好好干,將來你會有出息的!
可不久發(fā)生了一件事,讓我糾結了很長一段時間。
當時,別的部隊我不曉得,我所在的連隊,要求每一個新兵要填一份調查表,內容是:自己對干什么工作最有興趣,在家期間主要具體從事哪些工作,有哪些自己的強項和專長。
我如實填寫了初中畢業(yè)后,在生產隊喂過一年的豬,至于專長和愛好倒是沒有。
知道我曾喂過豬的經歷后,幾個領導就紛紛找到我,來做我的思想工作,想讓我充當起連隊的豬倌,其先,我是極不情愿甚至有很大的抵觸情緒做這份工作的,我覺得在外面當個兵,就是喂了幾年豬,還不如在老家喂豬算了,這事早晚傳到老家去,還不被鄉(xiāng)鄰笑話,到時丟死人?
最后,還是馬連長找到我,既語重心長又不容我反駁地對我說:“你別小看了連隊里的這個豬倌,只要好好干照樣出成績,咱們的司務長,最早就是豬倌出身,再說革命戰(zhàn)士是塊磚,哪里需要哪里搬,這個道理我相信你會明白的,你趕快打起精神走馬上任,我相信,我們要求上進的小徐是完全能夠勝任這項工作,也定能干出一番成績的!”
連長說的確實是實情,后來我了解到,我們的司務長,就是由豬倌提拔起來的,因為我們連隊養(yǎng)的豬,還要供應團部的需求,團首長也很重視這一塊,時不時地過來視察連里豬場的飼養(yǎng)情況,才發(fā)現了司務長喂豬時的兢兢業(yè)業(yè),干一行愛一行,從而提拔了他。
當時,兩位飼養(yǎng)員都是黨員,因他們要退出現役,領導才選擇了我,讓我和一個叫蔡永進的戰(zhàn)友搭檔來喂豬的。
小蔡比我還小兩歲,滿臉的稚氣和天真,因而實際豬場是由我為主負責,小蔡只是我的助手而已。
由于條件的簡陋,養(yǎng)這近百頭的豬是相當累人,不用說別的,光起糞墊圈,一日三次的飼喂就累得我倆夠嗆,重要的是,這么一群活寶,病災情況經常發(fā)生的,還常有兩三頭母豬要產仔時就更麻煩。
我雖在老家生產隊喂過一年的豬,可只是隊里老飼養(yǎng)員可有可無的小幫手,真正養(yǎng)豬的技術是沒有的,別說給這幫畜牲診治病癥,就連觀察母豬的發(fā)情配種,乃至待產接生都是搟面杖吹火——一竅不通。
我有些畏難情緒的向領導反映了這些情況后,馬連長卻只是哈哈一笑的對我言:“這些我早就想到了,我給你請了一個老師,他一直跟我們連隊的關系不錯,讓他幫扶調教你一段時間,憑你的機靈認真勁,一定會成為一個好飼養(yǎng)員的!”
馬連長說得這位老師,是駐地附近村子里的一個叫潘興旺的大伯,他是生產隊富有多年經驗的豬倌,還兼著村里的獸醫(yī),人和善又親切,多年來一直幫連里養(yǎng)豬,連領導們對他也特別的尊重有加,經常邀他來吃餐飯送些禮品什么的,關系融洽得很。
潘家園生產隊的豬圈,建在離我們連隊大約有半里路的,遠離村莊的一個腳落里。
這個養(yǎng)殖了幾十頭豬的豬場,由潘興旺和他的唯一的十九歲的寶貝女兒翠菊管理著,由于他們在村子里的房子,年久失修成了危房,隊里就在豬場里給蓋了兩間房子,供他們爺倆居住著,也好就近管理著豬場。
自從我被連長引見,拜了興旺大伯為師后,與興旺家的交集就多了起來,我飼養(yǎng)的豬一有毛病,或母豬產仔方面的問題,我就經常跑來向大伯請教。
這一過程中我與翠菊的關系也密切起來,因為,有時給豬治病需要一些當地的中草藥,采擷這些中草藥時,興旺大伯都是讓他女兒陪我一起去,他老知道,有些草藥我是無法辨認清楚的。
盡管翠菊是個性格內向又樸實的姑娘,可我們同是年輕人,自然就有不少共同的話題,我們談論最多的是近來看了某某電影的情節(jié)和感受,因為我們連隊至少每半月放一次電影,都是邀附近村子里的群眾一起觀看的。
再就是她出于好奇,不斷詢問我老家的風土人情和我家里的一些事情。
我則不厭其煩的向她請教一些中草藥的藥性,某類藥草的辨別方法,及炮制過程。因而,倆人漸行漸近,雖這實在算不上什么愛情,可相互間都懵懵懂懂的有種別樣的情懷在胸中激蕩,這當然就是青春的萌發(fā),荷爾蒙使然。
盡管有部隊鐵的紀律制約著,我極力壓抑著一個年輕人的沖動和激情,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可還是惹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亂子。
在我當這個豬倌一年后的一天,連里王指導員把我叫到連部,進行了一下談話,他一臉嚴峻的劈頭就問我:你跟翠菊兩人現在發(fā)展到了什么程度了?
聞聽,我漲紅著臉一頭霧水,爾后,結結巴巴的說:王指導員,你說什么,我跟她怎么了?
“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曉得?人家都告到連隊里來了!坦白從寬,最好是如實說出來才好!”王指導員有些氣憤難平地質問我。
我不禁大哭著對天盟誓,矢口否認著這不知來自何方的誣陷。
指導員知道我不是撒謊的人,又見我的這番舉動,便再也沒難為我,只是告誡我,以后凡與興旺伯有交集的事情,規(guī)定只能由小蔡去勾通,不準我再踏進他家的門檻。
后來經過了解我才知道,原來翠菊她生產隊長的兒子鐵牛,一直覬覦著她,也曾專門托媒人提過親,可翠菊父女嫌棄鐵牛五短身材形象不佳,而且言談舉止粗魯又莽撞,便拒絕了這門親事。
可鐵牛卻色心不死,一直關注著翠菊的一舉一動,當發(fā)現我一個當兵的,有時單獨與她在一起有說有笑時,便醋勁大發(fā)而不可收拾。
于是,就向連里舉報我,說親見我與翠菊二人在小樹林里又抱又啃,做出了些見不得人的茍且之事來。這才有了王指導員對我的訓戒。
可幾個月后發(fā)生的事,卻讓我百口莫辯陷入了更大的危機,以至于被開除了軍籍遣送回鄉(xiāng),留下了終生的污點。
那是七月流火的一天午后,我給取名大黑的一頭多產母豬,突然在產仔過程中遇到了大問題,先是產下一個死豬仔就再也產不下仔來,看來肚子疼得難忍,它不顧腹中的胎兒,上竄下跳在地上翻滾不已。
我心痛這頭多產的大黑,急喊小蔡去找興旺大伯前來診治,可又想到小蔡的母親前來部隊探親,連里批準他帶母親到市里玩去了。
我顧不了別的,便朝興旺大伯家的方向飛奔而去,可在接近他們父女住的房屋時,卻依稀聽見,翠菊歇斯底里的哭叫聲,和一個男人氣喘如牛的咒罵聲。
我狂奔到屋里時簡直驚呆了,但見幾乎全身裸露的鐵牛,趴在翠菊身上在翠菊身上亂親亂摸,衣衫不整的她,一直在大聲哭罵掙扎著。
我怒不可遏地扯著鐵牛的身子,把他拖到地上,有些蠻力又酗了不少酒的鐵牛,已喪失理智的兩眼噴火,一把掐住了我的喉頭,死命的往墻上撞我的腦袋。
當時,我被撞得兩眼直冒金星的同時急中生智,用膝蓋使勁向他的襠部頂去,他痛疼難忍,當即松開了我,在地上滾來滾去,不料他的頭部重重地撞向了屋里一張桌子的腿上,頓時,他血流如注昏死了過去。
事情過后,雖鐵牛僅住院幾天就沒事了,可他的父親和族里人糾集了很多人,把這事反映到團部,甚至更高一級的領導機關,最后,我被開除軍籍遣送回鄉(xiāng)。
我當兵僅一年零七個月,就這樣灰頭土臉的回到了家鄉(xiāng),當時沮喪落魄的死的心都有,可無論怎樣,生活還得繼續(xù)下去啊。
當時,我的大哥二哥好歹結了婚分家單過,三哥去了東北至今杳無音信,四哥招贅出去了,只有我這個老五,與年邁又多病的父母,借住在原來生產隊里的兩間草房里苦度時光。
轉眼一年過去,1983年已匆匆的來臨,我卻在這一年突然的時來運轉,迎來了兩位尊貴的不速之客一一興旺大伯和他的女兒翠菊,隨之,他們的做法,直接讓我的人生實現了逆襲,由此過上了好的生活。
在我村邊上的一片小樹林里,我與翠菊相擁而泣泣不成聲,當翠菊說明這次是專門來跟我成親的,我連忙將她從懷里推開。
我眼噙著淚水,五味雜陳地望著她,哽咽著說:“翠菊,你也看到了我家的情況,借住在隊里的倉庫里,家貧如洗身無長物,我們這里又是貧瘠的山區(qū),我可不愿你跟我苦累一生,那樣,我會終生不安的?!?/p>
翠菊的目光卻堅定又自信,她緊抓著我的雙手,心潮難平的對我說:“徐哥,你是為了我才犯了大錯,沒有你也許我早就不在人世了,我不跟你這樣的人跟誰?窮沒根富無苗,現在政策好了,只要我們肯干日子會一步步好起來的?!?/p>
就這樣,我們兩顆火熱又年輕的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有了愛就有了一切!經年來,我們歷經了無數的艱難困苦,二人始終感懷著對方的深情厚意,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日子一天一個樣,先后撫育了一兒一女,而且他們都受了高等教育,現都結婚生子在城里工作生活,雙方三位老人也享盡了晚年的幸福。
每當夜深人靜,我躺在溫暖的被窩里,回望我的人生路不禁感慨萬千,要是我在部隊時發(fā)生不了那些事,絕對不可能與翠菊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走在一起,恐怕也很難有今天的幸福美滿。
因而,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人生的每一步都會留下深遠的腳印,它無論對錯,都會光照到你后面的路,好像一切皆是冥冥中的注定。
我的這個活生生的例子,也應了先賢哲人的一句話: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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