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夏天,老山前線硝煙未歇,槍炮聲中,一個年輕戰(zhàn)士在生命盡頭,低聲請求一名女戰(zhàn)士的擁抱。
女戰(zhàn)士俯身一吻,那一吻如血般灼熱,也被永久定格,29年后,她來到墓前,輕聲道。
“弟弟,姐姐來看你了。”
這一場跨越生死的再見,背后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沉重與柔情?
戰(zhàn)爭遠去,可那些逝去的生命、殘留的記憶,依舊在時光深處隱隱作痛……
訣別的吻
1986年7月24日,老山前線烏云壓境,密集的炮火如同擂鼓,震得大地發(fā)顫,也震得人心發(fā)麻,這是一個普通又異常殘酷的日子。
野戰(zhàn)醫(yī)院設(shè)在一塊半山腰的空地上,四周臨時搭建的帳篷密密麻麻,空氣中夾雜著藥水味、腐爛傷口的臭味、泥土的腥味,讓人幾欲作嘔。
此時,張茹正低頭為一名傷員縫合傷口,身后的擔架卻突兀地傳來呼喊聲。
“快!重傷員,快讓醫(yī)生出來!”
只見兩名戰(zhàn)士抬著一副擔架疾步?jīng)_進營地,擔架上的人渾身血污,臉上的皮膚已經(jīng)被炸得焦黑,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雙腿以下空空蕩蕩,血水從破爛的擔架角落一路淌落。
“張護士,這個……這是不是你們蘭州軍區(qū)的趙維軍?”
旁邊一名戰(zhàn)士聲音顫抖,張茹湊近一看,只覺胸口猛地一窒,這個年輕的面龐正是那個她最近幾天常照看的戰(zhàn)士,19歲的趙維軍。
她蹲下來,一邊用剪刀剪開他粘在身上的破衣服,一邊壓住傷口試圖止血,他的眼睛微微睜開,,聲音虛弱地幾不可聞。
“姐……姐姐……蘭州在哪呀?我想回家……”
“你會回去的,會的?!?/strong>
趙維軍費力地揚了揚手,卻無力抬起,他嘴唇蒼白,眼神漸漸渙散,眼角隱約有淚光在閃,
他忽然喃喃開口。
“姐姐,我……我還沒談過戀愛……你……你能不能抱抱我……”
那一刻,四周仿佛一下子靜了下來,炮火聲在遠處轟鳴卻像隔了一層厚厚的棉布,張茹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撕裂了一道口子。
她不再遲疑,立刻俯身將這個血肉模糊的年輕人輕輕抱住,把臉貼近他臉側(cè),輕聲說道。
“姐姐在這兒,不怕,真的不怕?!?/p>
下一秒,她在他的額頭與嘴角,分別留下了兩個吻,這是一個沒有浪漫的吻,一個不屬于愛情,卻勝似愛情的吻,是對即將凋零生命的溫柔告別。
趙維軍嘴角彎起了一抹幾不可察的微笑,像是滿足也像是告別,緩緩地閉上眼睛,就此沉入永恒的黑夜。
戰(zhàn)地攝影干事王紅正好從前線歸來,目睹了這一幕,他舉起手中的相機,在最恰當?shù)囊凰查g,按下了快門。
那一張照片,后來被命名為《死吻》,一經(jīng)曝光瞬間震撼全國,人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戰(zhàn)爭的另一面,是一個即將離世的年輕人,在生命的盡頭僅僅渴望一個擁抱。
當時,張茹正躲在部隊一隅,默默地照顧著下一位傷員,她不知道這張照片已經(jīng)傳遍大江南北,也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無數(shù)人心中的白衣天使。
她只是記得,在那個雷聲轟鳴的夜晚,有個叫趙維軍的弟弟,閉眼前的那一絲釋然笑意,和懷中漸漸冰涼的體溫。
那一年,她21歲,他19歲,他離開了,她卻被留在這人世,替他記住那最后一吻的余溫。
戰(zhàn)后歸來
1993年4月,歷經(jīng)九年血與火的老山戰(zhàn)役終于畫上句點,張茹也隨著部隊一起撤離了前線,,回到了和平的生活中。
每當夜幕降臨,燈火熄滅,安靜的房間似乎便成了另一個戰(zhàn)場,她閉上眼,總是忍不住回到那片硝煙彌漫的老山,回到那間臨時搭建的野戰(zhàn)醫(yī)院帳篷里。
“姐姐,我還沒談過戀愛呢……”
那句話像釘子一樣釘在她心底,拔不掉、忘不掉。
白天的張茹依舊堅強,重新回到醫(yī)院工作,為每一位病患細致地診療,她對誰都面帶微笑,仿佛戰(zhàn)場的記憶早已塵封在昨日。
可唯有她自己知道,那些笑容是怎樣用力才勉強撐起的,她試著和家人傾訴,但很快就停下了,不是他們不理解,而是那種沉重的記憶,只能由經(jīng)歷過的人去背負。
壓抑久了,痛苦反而愈演愈烈,趙維軍的臉越來越清晰,他不是孤獨地死去,他是帶著對家鄉(xiāng)的思念、對未來的向往無奈離世的。
張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沉湎于回憶而無所作為了,內(nèi)心開始強烈地渴望做點什么,不只是為了趙維軍,更是為了所有留在老山的兄弟。
她開始整理記憶,查閱過往部隊的檔案、烈士名冊,尋找那些曾與她并肩奮戰(zhàn)的名字,拿出積蓄聯(lián)系地方軍分區(qū),拜訪曾經(jīng)的老首長、戰(zhàn)友,只為確認一件事。
這些犧牲者現(xiàn)在被安葬在何處?
他們的親人可否知情?
是否還記得他們?
2011年,張茹終于邁出了“使命之旅”的第一步,這不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而是一場靈魂的朝圣。
她走進一個又一個村莊,踏遍山河田野,只為找到烈士的家人,站在他們面前,告訴他們,他們的孩子是怎樣英勇地戰(zhàn)斗,又是怎樣倒下的。
張茹一次次重復著那些故事,每一個都像刀子在剜她的心,可她從不拒絕回憶,她知道,她要替這些戰(zhàn)士看看老母親、老父親。
而這場特殊的旅程緩慢而真實地修復她自己的內(nèi)心裂口,張茹不再只是一個緬懷死者的幸存者,而是成為了講述者、記錄者。
她明白,活著的意義就是讓那些已經(jīng)離開的人不被遺忘。
沒有任何組織號召,也沒有一紙公文的授意,她只靠著自己當年積攢的戰(zhàn)地筆記、幾本退伍軍人的通訊錄和一顆執(zhí)念已久的心,踏上了這場注定艱難卻義無反顧的征途。
她沒有子女,生活也不富裕,這些年的奔波花費了不少積蓄,甚至把早年買下的一處房產(chǎn)也低價轉(zhuǎn)賣,只為籌路費和印紀念冊,家人雖不理解但也漸漸默許了她的固執(zhí)。
她的手機里,照片從未換過,屏保永遠是那張泛黃的《死吻》,而在相冊中,則是一張張烈士墓碑前的留影,她始終站得筆直,神情凝重。
“張護士,你一個人做這些事,真的值得嗎?”
“我活著,是因為他們擋在我前面,那我也該替他們,把故事說下去?!?/strong>
隨著祭拜越來越多,她開始主動記錄每一位戰(zhàn)士的英勇事跡,整理成冊,聯(lián)系本地媒體、學校和烈士紀念館,希望通過公開展示、宣講會讓更多年輕人知道。
和平從來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而是一代人用血肉換來的。
她說,她要走到不能走的那一天,要一個個把他們找齊,要讓每一個曾經(jīng)犧牲的名字都有一份溫暖的“歸來”,哪怕只是說一句。
“我們沒有忘記你?!?/strong>
再見少年
2015年,蘭州市烈士陵園外,一位中年女子從車上走下,手里拎著一束早早準備好的白菊,步子不快,每一步都踏得極其穩(wěn)重。
她就是張茹。
這一天,她終于找到了趙維軍的歸宿,那位29年前在自己懷中永遠閉上眼睛的弟弟。
一路上,石碑林立,烈士的名字一個接一個映入眼簾,熟悉的、不熟悉的,她都輕輕點頭致意,她知道,每一塊碑下都躺著一個曾經(jīng)鮮活的生命,一段英勇的青春。
終于,她在一排整齊的墓碑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碑上的照片泛著金光,那是一個年輕清秀的面龐,軍帽端正,眼神炯炯,嘴角微揚,張茹緩緩蹲下身,把白菊一朵一朵地擺在墓前,然后雙手合十,低頭哽咽了一聲。
“弟弟……姐姐來看你了?!?/strong>
眼淚,在那一瞬間決堤,她輕輕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撫摸著那一張早已鐫刻在心中的臉。
“你還記得嗎?你那天說想看看蘭州……現(xiàn)在,我來了,我替你看了,你躺得離家不遠,天很藍,風很暖,我想你一定能感受到的。”
那一刻,整個陵園仿佛只有她和趙維軍,坐在墓碑前像是在與久別重逢的親人聊天,絮絮叨叨地講著這些年的事。
她說起在湖南見到的那位老父親,說起四川一位烈士母親至今還保留兒子的戰(zhàn)斗鞋,說起她自己如何一次次夢見趙維軍在山間奔跑,笑著叫她“姐姐”。
“這些年我去過很多地方,也見了很多家屬,可每一次我心里最惦記的,還是你,我一直在找你,我怕我晚了你會怪我,怕你覺得姐姐食言了。”
她深吸一口氣,從包里拿出一本小冊子,那是她整理多年的資料和回憶筆記,封面已經(jīng)發(fā)黃,邊角磨得毛糙,輕輕攤開,一頁頁翻給墓前的趙維軍看。
良久,她才緩緩起身,動作輕柔地擦拭著墓碑上的塵土,然后后退兩步,深深鞠了一躬,
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夕陽灑在烈士墓園的地磚上投下長長的影子,仿佛她還未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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