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8年冬夜,紫禁城積雪壓檐,乾清宮地龍燒得灼熱,78歲的乾隆卻感到刺骨寒意。
他突然擲下朱筆,對太監(jiān)下令:“抬婉嬪來。”當75歲的陳氏裹著舊貂裘被抬進殿時,連燭火都顫了顫——這位已46年未承寵的老妃,臉上竟無半分驚惶,只平靜行禮:“皇上,臣妾的腿疾不便跪安?!边@場深夜召見,揭開了一個帝王對時光倒流的徒勞掙扎。
乾隆五十三年的冬天,天挺冷的,好多人都不在了,富察皇后早走了,慧賢皇貴妃的墳頭草都換了幾茬,那個繼后那拉氏,更是沒人提,名單上就剩下一個婉嬪陳氏,孤零零掛在那,像個快掉下來的書簽,庫房里,太監(jiān)們翻箱倒柜找出她的牌子,綠頭牌,漆都掉了,跟乾隆腦子里那些模糊的往事似的。
乾隆要見婉嬪,那時候他心里想的,跟別人猜的不一樣,前些天朝鮮送壽禮,一口楠木棺材擺在大殿上,乾隆當場就把茶杯給摔了,誰樂意聽個活人天天念叨死的事,他晚上睡覺也睡不踏實,嘴里喊著富察、高氏,屋里靜悄悄的,只有滴漏的聲音,那天他翻《詩經(jīng)》,看到楊柳依依那幾句,腦子里一下就冒出個陳氏,他剛登基那年,杏花樹下,一個小姑娘低著頭給他系香囊,一晃眼,就成了唯一還陪著他的故人。
婉嬪進殿的時候,一股子藥味,她的腿腳毛病有十幾年了,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穿的還是舊衣服,袖口都磨毛了,洗得倒是干凈,乾隆問她心里有沒有怨氣,陳氏沒接這個話,就說皇上愛喝雨前龍井,茶房一直都備著呢,一句怪不怪的話都沒說,凈提些陳年舊事,乾隆就那么看著她,才發(fā)現(xiàn)她眼角的褶子那么深,幾十年了,好像從沒人問過她一句。
最讓人心里不是滋味的,是她那份不著急,不爭不搶,也不問,乾隆說要晉她為妃,她擺擺手,說都七十五的人了,還要那個名分干啥,然后從袖子里掏出一塊松子糖,說是小時候乾隆給她的,一直留著,糖早就化了,可那點甜味好像還在,她這種活法,跟乾隆這一輩子爭名奪利的樣子,反差太大了,太監(jiān)的筆記里寫,那天兩個人就那么坐著,誰也沒說話,聽著外面的雪往下掉。
那一晚過后,婉嬪的日子算是翻開了新的一頁,每天有軟轎抬著逛御花園,內務府的檔案里,她的份例也提到了妃位,乾隆開始找她聊天,問問和珅,問問朝廷里的舊事,甚至讓她幫忙校對四庫全書里關于雍正朝的詩文,這份遲來的關心,好像要把她前半輩子受的冷落都給補上。
陳氏也沒趁著這個機會撈點什么,每個月的月銀,她都捐給佛堂點長明燈了,乾隆想給那拉氏追封,她就勸了一句,說讓逝者安息吧,她就是這么個人,不爭,反而給她換來了后半生的安穩(wěn),七十八歲封妃,嘉慶皇帝上來,尊她為婉貴太妃,一直活到九十二,成了乾隆后宮里最長壽的一個。
她十三歲進宮,那會兒乾隆一門心思都在富察氏身上,她封嬪那年,皇帝還在為慧賢皇貴妃守孝,四十多年,她就守著一個空屋子,宮里頭那些令妃什么的,起起落落,今天爭寵,明天搶珠寶,她呢,就在自己院里種菜養(yǎng)雞,別人都靠生孩子站穩(wěn)腳跟,她就收養(yǎng)了個宮女的娃。
嘉慶年間,檔案里寫得明明白白,她卯時起來打太極,午飯后抄佛經(jīng),還教小太監(jiān)們認字,走的時候,沒什么病痛,很安詳,臨了還讓人把乾隆賞的那些珠寶首飾,全都還回庫房,從頭到尾,她把這些身外之物都放下了,活出了皇帝寵愛之外的另一番天地。
1788年的雪化了,她可能在那一刻就想明白了,榮華富貴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乾隆這一輩子,追逐女人,追逐功業(yè),到老了,身邊連個能說知心話的人都沒剩下,婉嬪用她的沉默,活到了最后,在史書里留下一個溫和的影子,那場深夜的召見,不是皇帝的恩賜,是時間給她戴上的冠冕,真正的永恒,不在那一道道圣旨里,就在那個能坦然看著花開花落的人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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