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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年我收留了一個逃荒女人,半夜她鉆進我被窩,后來改變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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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二十八歲,老婆走了三年。

家里頭冷鍋冷灶,除了我一個大活人,就剩下墻上她那張黑白照片,沖著我笑。

那笑,看得我心里頭發(fā)空。

我叫李衛(wèi)東,在鎮(zhèn)上的木器廠當(dāng)個小組長,手底下管著七八個人。手藝還行,廠長器重,日子不算難過,就是孤單。

那是個秋末的下午,天灰蒙蒙的,北風(fēng)刮得人臉生疼。我剛下工,提著二兩豬頭肉,揣著半瓶二鍋頭,慢悠悠往家走。

還沒到院門口,就看見我家那棵老槐樹下,縮著一團黑影。

走近了才看清,是個女人,頭發(fā)亂得像雞窩,臉上全是灰,看不出年紀。身上那件衣服,補丁摞補丁,顏色都快看不出來了。

她靠著樹干,頭耷拉著,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沒了氣。

我們這地方,靠著鐵路線,南來北往的人多。那幾年光景不好,時常有從南邊逃荒過來的人??梢粋€單身女人,倒在個單身漢家門口,這事兒就有點扎眼。

我心里頭第一個念頭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繞開走。

可腳底下跟灌了鉛似的,挪不動。

那風(fēng)刮得越來越緊,吹起她幾根干枯的頭發(fā),我看見她嘴唇都干裂了,起了白皮。

我嘆了口氣。我爹還在的時候常說,人活一世,不能把良心給丟了。見死不救,我過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我走過去,蹲下身,輕輕推了推她。

“喂,醒醒?!?/p>

她沒動靜。

我又推了推,加了點力氣。她身子一歪,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我心里一咯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

還有氣,就是弱得很。

我把她背了起來。她輕得像捆干柴,硌得我肩膀疼。

進了院子,我沒敢把她往屋里放,我那屋,是我跟亡妻的婚房。我把她安置在院子角落的柴房里,底下鋪了厚厚的稻草。

我回屋,舀了半瓢水,燒熱了,又抓了一把小米,熬了鍋稀粥。

等我端著粥碗進柴房,她已經(jīng)醒了,正睜著一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屋頂,眼神里空洞洞的,沒一點光。

那眼神,像極了我老婆剛走那會兒的我。

我心里又是一軟。

“喝點吧,熱的?!蔽野淹脒f過去。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戒備,像只受了驚的野貓。她沒接碗,只是往后縮了縮。

“我不是壞人?!蔽野淹敕旁谒诌叺牡静萆?,“喝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說完,我就退了出去,把柴房的門虛掩著。

過了大概半個鐘頭,我估摸著她該喝完了,就進去收碗。

碗里的粥喝得干干凈凈,連碗邊都舔過似的。

她還是縮在角落里,看著我,不說話。

“你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我問。

她嘴唇動了動,沒發(fā)出聲音。

“家里還有人嗎?”

她搖了搖頭,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我沒再問下去??此菢樱彩莻€苦命人。

晚上,我把我自己床上那床舊棉被抱了出來,給了她。

“晚上冷,蓋著吧?!?/p>

她看著那床打了好幾個補丁的棉被,接了過去,低低地說了聲:“謝謝?!?/p>

聲音沙啞,跟砂紙磨過一樣。這是她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那一晚,我睡得不踏實。

屋里就我一個人,可總覺得院子里多了個活物,心里頭七上八下的。翻來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著。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被窩里好像有點動靜。

我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

屋里沒點燈,月光從窗戶紙透進來,模模糊糊的。我看見我床邊站著個人影。

是她。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點喊出聲來。

“你……你想干啥?”我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她沒說話,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掀開了我的被子一角,然后……鉆了進來。

一股涼氣,夾雜著一股塵土和干草的味道,一下子就涌進了我的被窩。

我腦子“嗡”的一聲,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半天沒回過神來。

她就躺在我身邊,身子繃得緊緊的,一動不動,像塊僵硬的木頭。

我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還有心跳聲,一下一下,撞得我耳膜都疼。

說實話,我一個快三十的男人,老婆走了三年,要說沒點想法,那是假的??蛇@……這算怎么回事?

我感覺一股熱氣從胸口直沖腦門,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你……你起來!”我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她還是不動,身子卻抖得更厲害了。

黑暗中,我聽到她帶著哭腔的、蚊子哼哼似的聲音。

“大哥,我……我沒別的意思?!?/p>

“我就是想……有個家?!?/p>

“我給你當(dāng)牛做馬,給你生娃,給你洗衣做飯,啥都干。求你,別趕我走。”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從我頭頂澆下來,把我那點亂七八糟的心思澆得一干二凈。

我這才明白過來。

她這是在用她自己,換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我心里頭說不出是啥滋味。有點酸,有點澀,還有點……說不清的難受。

一個女人,得被逼到什么份上,才會用這種方式去賭一個活路?

我長長地嘆了口氣,把自己的被子往她那邊拉了拉,蓋住她冰涼的肩膀。

“你睡吧?!蔽艺f,“我不趕你走?!?/p>

然后,我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明天再說?!?/p>

那一夜,我們倆就這么背對背,中間隔著一拳的距離,誰也沒再說話,誰也沒再動。

但我知道,我們倆,誰都沒睡著。

天亮的時候,我睜開眼,身邊已經(jīng)沒人了。

那床舊棉被,整整齊齊地疊在我的床尾。

我起身,走到院子里,看見她正拿著掃帚,一下一下地掃著院子里的落葉。

院子不大,平時我懶得收拾,落葉積了厚厚一層。她掃得很仔細,連墻角的碎石都給掃了出來。

聽到我開門的聲音,她停下手里的活,轉(zhuǎn)過身看著我,臉上有點不自在。

“我……我看院子太亂了?!?/p>

我“嗯”了一聲,走到水井邊打水洗臉。

冰涼的井水潑在臉上,我清醒了不少。

昨晚的事,像一場夢,可身邊這個活生生的人提醒我,那不是夢。

吃早飯的時候,我倆對著一張桌子,誰也不說話。

還是那鍋小米粥,配著我昨天買的豬頭肉。我把肉都推到她面前。

“吃吧,干活也得有力氣?!?/p>

她看了我一眼,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小心翼翼地放進嘴里,慢慢地嚼。

“我叫李衛(wèi)東。”我先開了口,“你呢?”

“陳淑芬。”她低著頭說,“你叫我阿淑就行?!?/p>

“阿淑?!蔽夷盍艘槐?,“哪兒人?”

“南邊……發(fā)大水,家里……沒人了?!彼曇艉茌p,說到最后,眼圈又紅了。

我沒再往下問。

吃完飯,我把碗一推,看著她,很認真地說:“阿淑,昨晚上的事,就當(dāng)沒發(fā)生過。你一個女人家,不容易。我家雖然不富裕,但多你一雙筷子,餓不死。你想住就住下,柴房你先住著,等過兩天,我把西邊那間耳房收拾出來?!?/p>

她抬起頭,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含著兩汪水。

“但是,”我話鋒一轉(zhuǎn),“我有言在先。住在我家,就得守我家的規(guī)矩。第一,不能做對不起良心的事。第二,不能壞了我的名聲。第三……也是最要緊的,昨晚那種事,不準再有第二次?!?/p>

我話說得很重。

一個單身漢家里,住個來路不明的女人,傳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我得把丑話說在前頭。

她咬著嘴唇,點了點頭。

“我明白,衛(wèi)東大哥?!?/p>

從那天起,阿淑就在我家住了下來。

她話不多,但手腳勤快得讓人心疼。

每天我下工回家,院子總是干干凈凈,屋里擦得一塵不染,連我那積了灰的窗臺都亮得能照出人影。晚飯也總是準時擺在桌上,雖然還是那幾樣粗茶淡飯,但她總能變著花樣做。

我那件穿了好幾年、袖口都磨破了的工服,被她用針線細細地縫補好,針腳密得看不出痕跡。

我那冷了三年的家,因為她,忽然就有了點煙火氣。

我把西耳房收拾了出來,給她住了進去。里面就一張木板床,一個舊柜子。我怕她冷,又去供銷社扯了二尺棉花,彈了床新褥子。

她抱著那床帶著陽光味道的新褥子,站在門口,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有點手足無措:“你哭啥,一床褥子而已?!?/p>

她搖搖頭,哽咽著說:“衛(wèi)東大哥,你是個好人?!?/p>

我心里頭,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好人?我不過是做了點該做的事。

可這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分量好像就不一樣了。

紙是包不住火的。

沒過幾天,我家里多了個女人的事,就在我們這個不大的家屬院里傳開了。

東頭住的王嬸,是我們院里消息最靈通的人。那天我下工,剛進院門,就被她堵住了。

“哎,衛(wèi)東啊?!蓖鯆鸩[著眼,一臉神秘地湊過來,“聽說你……屋里藏了個俊媳婦?”

我眉頭一皺:“王嬸,別瞎說,那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家里遭了難,來投奔我的?!?/p>

這是我跟阿淑商量好的說辭。

“遠房親戚?”王嬸撇撇嘴,一臉不信,“啥親戚啊,住一個院里,也不出來走動走動?我看那姑娘,細皮嫩肉的,不像個能吃苦的。衛(wèi)東啊,你可得當(dāng)心,別讓人給騙了?!?/p>

我心里有點不舒服:“王嬸,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數(shù)?!?/p>

說完,我就進了屋。

可這事,沒那么容易過去。

風(fēng)言風(fēng)語,像長了翅膀,飛得滿院都是。

有人說,我李衛(wèi)東看著老實,其實是個花心大蘿卜,在外面養(yǎng)了個小的。

有人說,那女人來路不正,指不定是干啥的。

更難聽的話也有,說我晚上屋里動靜大,吵得他們睡不著。

這些話,像刀子一樣,一刀一刀往我心上捅。我一個大男人,倒是不怕什么??晌遗掳⑹缏犚娏穗y受。

她本來就夠苦的了。

那段時間,阿淑白天基本不出門,就在院子里忙活。偶爾出去倒個垃圾,碰見院里的鄰居,那些人就對著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她總是低著頭,走得飛快,像只受驚的兔子。

有一天晚上,我下工回來,看見阿淑眼睛紅紅的,晚飯也沒怎么吃。

我問她怎么了,她也不說,就一個勁兒地搖頭。

我心里明白,肯定是又聽見什么難聽的話了。

吃完飯,我坐在院子里抽煙,一根接一根。

月光底下,我看著西耳房那扇緊閉的門,心里頭翻江倒海。

趕她走?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我掐滅了。她一個孤身女人,無依無靠,我把她趕出去,跟把她往火坑里推有什么區(qū)別?

可就這么留著她,我倆這名聲就算是毀了。以后我還怎么在廠里做人?阿淑以后還怎么嫁人?

我正煩著,西耳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阿淑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碗熱茶。

“衛(wèi)衛(wèi)東大哥,喝口水?!?/p>

她把茶碗遞給我,沒走,就站在我旁邊。

“大哥,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她聲音很小。

我沒說話,接過茶碗,喝了一大口,滾燙的茶水一直燙到我心里。

“你要是覺得為難,我……我明天就走?!彼终f。

我放下茶碗,看著她。

月光下,她的臉很清秀,也很憔悴。那雙眼睛,像是蒙了一層霧,讓人看不真切。

“走了,你能去哪兒?”我問。

她低下了頭,摳著自己的衣角。

是啊,她能去哪兒呢?

我心里忽然就做了一個決定。

一個我自己都覺得有些沖動的決定。

“阿淑,”我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是信得過我,就留下來。以后,誰要是敢在你面前說三道四,你告訴我,我來收拾他們?!?/p>

她猛地抬起頭,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議。

“衛(wèi)東大哥……”

“別說了?!蔽掖驍嗨熬瓦@么定了。以后,你就是我李衛(wèi)東的……妹子。親妹子?!?/p>

我加了最后三個字,像是在說服她,也像是在說服我自己。

阿淑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她沒哭出聲,就那么站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一顆往下砸。

從那天起,我真的把她當(dāng)成了親妹子。

院里誰再敢嚼舌根,我就直接懟回去。

有一次,王嬸又拉著我說:“衛(wèi)東,你那妹子,也該找個婆家了吧?要不要嬸子給你張羅張羅?”

我把眼一瞪:“王嬸,我妹子的事,不勞您費心。她想什么時候嫁,嫁給誰,她自己說了算。誰要是敢逼她,就是跟我李衛(wèi)東過不去!”

我那樣子,估計有點兇。王嬸訕訕地走了,以后再也不敢提這事。

時間一長,院里的人見我態(tài)度堅決,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就漸漸少了。

阿淑在我家,也慢慢放開了些。臉上有了笑容,話也多了起來。

她告訴我,她家原來在鎮(zhèn)上也是個小康之家,她爹是個教書先生。她念過幾年書,會識字,還會算盤。

我聽了,心里又驚又喜。

那年頭,會識字的女人可不多。

我做木工活,經(jīng)常要算尺寸,畫圖紙。我腦子笨,算個賬要扒拉半天手指頭。阿淑來了之后,這些活兒全被她包了。

我只要報個尺寸,她拿起筆在紙上唰唰幾下,或者撥拉幾下算盤,結(jié)果就出來了,又快又準。

有時候,廠里接了些私活,客戶要求高,要雕花,要新樣式。我自己琢磨不出來,急得抓耳撓腮。

阿淑就在旁邊看著,等我沒轍了,她就拿起鉛筆,在紙上輕輕地畫。她沒學(xué)過畫畫,但畫出來的花鳥魚蟲,活靈活現(xiàn),比我那老師傅畫的還好。

我照著她的圖樣做出來的家具,客戶看了都贊不絕口。

從那以后,我接的私活越來越多,家里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

我開始意識到,阿淑不只是個會洗衣做飯的女人。她聰明,有見識,還有一雙巧手。

她不是我的累贅,她是我的幫手。

甚至,在很多我沒注意到的地方,她在改變我,也在改變這個家。

她會用院子里的野花插在玻璃瓶里,擺在窗臺上。

她會把我們吃剩的菜根種在破瓦罐里,沒幾天就能長出綠油油的蒜苗。

她還會哼些我沒聽過的小調(diào),聲音輕輕的,很好聽。

我那死氣沉沉的家,因為她,變得有聲有色,生機勃勃。

有時候我下工回來,看見她在夕陽下喂雞,或者坐在門檻上縫補衣服,陽光灑在她身上,鍍上一層金邊。我就會看得有點發(fā)愣。

我覺得,這才是家的樣子。

我開始習(xí)慣了回家有人等,吃飯有人陪,衣服破了有人補的日子。

我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有一天她走了,這個家會變回什么樣。

轉(zhuǎn)眼,就到了第二年春天。

廠里的效益越來越好,我的活也越來越多。我白天在廠里上班,晚上回家還要趕私活,忙得腳不沾地。

阿淑看我太累,就主動提出要幫我。

“衛(wèi)東大哥,你教我吧?!彼f,“我也想學(xué)點手藝,不能總白吃你的飯?!?/p>

我看了看她那雙纖細的手,搖了搖頭:“你干不了這個,太累,還容易傷到手?!?/p>

她卻很堅持:“我不怕累?!?/p>

我拗不過她,只好從最簡單的打磨開始教她。

我以為她就是三分鐘熱度,沒想到,她學(xué)得特別認真。

一塊粗糙的木料,在她手里,用砂紙一遍一遍地打磨,直到變得光滑如鏡。她的手指磨出了血泡,用針挑破了,纏上布條,繼續(xù)干。

我看著心疼,勸她歇歇。

她總是笑著說:“沒事,大哥,我不疼?!?/p>

慢慢地,她學(xué)會了刨、鋸、鑿,甚至是一些簡單的榫卯結(jié)構(gòu)。

她力氣小,拿不動大鋸,我就給她做了把小號的。她手巧,心細,做出來的東西,比我手下那些毛頭小子做得還好。

我們倆,一個主外,一個主內(nèi)。我在廠里接活,她就在家?guī)臀易?。有時候活緊,我倆就一起在院子里干,月亮升起來了,還在敲敲打打。

鄰居們都說,我李衛(wèi)東真是撿到寶了,找了個這么能干的“妹子”。

我聽了,心里美滋滋的。

我給她買了新衣服,新鞋子。她總說太貴了,不讓我買。我就說:“妹子給哥掙錢了,哥給妹子買點東西,天經(jīng)地義?!?/p>

她就不再推辭,只是每次穿上新衣服,都會在鏡子前照好久,臉上帶著羞澀又滿足的笑。

那段時間,是我們倆最開心,也最默契的日子。

我們很少說話,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么一直過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的出現(xiàn),打破了這份平靜。

那天,我跟阿淑正在院子里趕制一套嫁妝柜子,院門被人推開了。

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男人走了進來。

男人大概三十出頭的年紀,文質(zhì)彬彬,看著就是個文化人。

他一進院子,目光就落在了阿淑身上,然后,他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淑芬?真的是你嗎,淑芬!”

阿淑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僵,手里的刨子“哐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著那個男人,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表……表哥?”

我心里“咯噔”一下。

表哥?

那個男人快步走到阿淑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情緒很激動:“淑芬,我可算找到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失蹤了之后,我有多擔(dān)心你!”

阿淑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來,但沒抽動。

“表哥,你……你怎么會來這里?”

“我找了你快一年了!”男人說,“我從老家一路打聽,有人說看見一個像你的女人往北邊來了,我就一路找了過來。老天有眼,總算讓我找到了!”

我站在旁邊,看著眼前這一幕,手里的斧子握得緊緊的,心里頭亂成了一鍋粥。

這個男人是誰?他跟阿淑是什么關(guān)系?他要把阿淑帶走嗎?

無數(shù)個問題在我腦子里盤旋。

那個自稱是阿淑表哥的男人,叫蘇文。

那天中午,我做了幾個菜,開了瓶酒,招待他。

飯桌上,蘇文一直在說話。他說他是阿淑的遠房表哥,從小跟阿淑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他說阿淑家里出事的時候,他正在外地出差,等他回來,阿淑已經(jīng)不見了。

他說他找了阿淑很久,吃了很多苦。

他說著,眼睛一直看著阿淑,眼神里充滿了關(guān)切和愛意。

阿淑一直低著頭,不怎么說話,只是偶爾“嗯”一聲。

我坐在旁邊,一句話也插不上,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酒很烈,可我心里比酒還燒得慌。

吃完飯,蘇文說要跟阿淑單獨聊聊。

我默默地收拾了碗筷,退出了屋子,把空間留給了他們。

我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抽著煙,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

我聽不清他們在里面說什么,只覺得那扇門,像一道天塹,把我跟阿淑隔開了。

我忽然意識到,我跟阿淑,非親非故。她有自己的親人,有自己的過去。我只是她逃難路上,偶然遇到的一個收留她的人。

現(xiàn)在,她的親人找來了。她,是不是就要走了?

這個念頭,像一把錐子,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過了很久,門開了。

蘇文先走了出來,臉上帶著笑,看起來心情很好。

他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李大哥,真是太感謝你了。這段時間,淑芬多虧了你的照顧?!?/p>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我這次來,就是想接淑芬回家的?!彼f,“我們兩家的長輩,早就給我們訂了親。等回去了,我們就準備辦婚事?!?/p>

訂了親。

辦婚事。

這幾個字,像重錘一樣,一下一下砸在我胸口。

我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

阿淑跟在蘇文后面走了出來,她低著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淑芬,你跟李大哥告?zhèn)€別吧。我們明天一早就走?!碧K文說。

我看著阿淑,等著她說話。

我希望她能說點什么,哪怕是說一句“我不想走”。

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復(fù)雜,有感激,有不舍,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歉意。

“衛(wèi)東大哥,”她開口了,聲音很輕,“謝謝你?!?/p>

就這么一句。

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對著月亮,一杯接一杯地喝。

我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阿淑的影子。

她剛來時瘦弱的樣子,她掃院子的樣子,她坐在燈下補衣服的樣子,她學(xué)木工活時認真的樣子……

一幕一幕,跟放電影似的,在我眼前過。

我以為我只是把她當(dāng)妹子,可到了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jīng)在我心里扎了根。

我舍不得她走。

可我有什么資格留她呢?

人家是青梅竹馬,有婚約在身。我算什么?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一個好心的大哥?

我越想越難受,越喝越苦澀。

后半夜,我喝得醉醺醺的,踉踉蹌蹌地回到屋里,一頭栽在床上。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有人走了進來,給我蓋上了被子,又用熱毛巾給我擦了臉。

是阿淑。

我聞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香味。

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

“別走。”我借著酒勁,把心里的話說了出來。

“阿淑,別走,留下來,好不好?”

我感覺她的身子顫了一下。

黑暗中,我聽見一聲輕輕的嘆息。

然后,她把手抽了回去,轉(zhuǎn)身走了。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頭疼得要裂開。

我掙扎著爬起來,走到院子里。

西耳房的門開著,里面空蕩蕩的。

那床我給她彈的新褥子,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板上。

桌子上,放著一個用手帕包著的小包。

我走過去,打開手帕,里面是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毛票,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是阿淑清秀的字跡:

“衛(wèi)東大哥,我走了。謝謝你的收留和照顧。這些錢,是我?guī)湍阕龌顢€下的,你拿著。你的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完。下輩子,我當(dāng)牛做馬報答你?!?/p>

落款是:陳淑芬。

我捏著那張紙條,看著那空蕩蕩的房間,心里也像是被掏空了一塊,冷風(fēng)嗖嗖地往里灌。

她還是走了。

連一句當(dāng)面的告別都沒有。

阿淑走了之后,我的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不,比原來更糟糕。

以前一個人過,是習(xí)慣?,F(xiàn)在,是煎熬。

家里到處都是她的影子。

廚房里,仿佛還能看見她忙碌的身影。

院子里,仿佛還能聽見她哼著小調(diào)的聲音。

我的工作臺上,還放著她沒畫完的圖紙。

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勁,廠里的活干得一塌糊涂,好幾次都差點出了安全事故。私活也全都推了。

整個人就像被抽了主心骨,魂不守舍。

王嬸看我這樣,又湊了過來:“衛(wèi)東啊,你那妹子走了,你也別太難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要不要嬸子給你介紹個對象?我們廠里新來的那個小張,人就不錯……”

“不用了!”我沒好氣地打斷她。

除了阿淑,我誰也不想要。

我開始后悔。

后悔那天晚上,我為什么不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

后悔我為什么不告訴她,我不是把她當(dāng)妹子,我是想讓她當(dāng)我媳婦。

后悔我為什么那么輕易地就讓她走了。

可現(xiàn)在后悔,還有什么用?

我就這么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多月。

直到有一天,廠長把我叫到了辦公室。

“衛(wèi)東啊,”廠長遞給我一根煙,“你最近是怎么回事?精神恍惚,老出錯。你可是我們廠的技術(shù)骨干,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啊?!?/p>

我低著頭,沒說話。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廠長問。

我把我和阿淑的事,撿著能說的,跟廠長說了。

廠長聽完,沉默了半天,最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衛(wèi)東,是個爺們,就別這么垂頭喪氣的。你要是真覺得那姑娘好,就去把她找回來!”

“找?”我苦笑一聲,“我去哪兒找?我連她老家是哪兒都不知道?!?/p>

“她那個表哥,不是叫蘇文嗎?”廠長提醒我,“你去找公安問問,看能不能查到這個人的信息?!?/p>

廠長的話,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混沌的腦子。

對?。∥以趺礇]想到!

蘇文!

我只要找到蘇文,就能找到阿淑!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第二天就請了假,跑到了鎮(zhèn)上的派出所。

接待我的是個老民警,姓張。

我把情況一說,張警官皺起了眉頭:“就一個名字,叫蘇文,還是個常見名,這可不好查啊。你還知道別的什么信息嗎?”

我想了半天,搖了搖頭。

“他長什么樣?有什么特征?”

“戴個金絲邊眼鏡,文質(zhì)彬彬的,像個文化人。”

“他跟陳淑芬一起來的嗎?”

“不是,他來找她的?!?/p>

張警官在本子上記著,又問了些細節(jié)。最后,他讓我留下聯(lián)系方式,說有消息了會通知我。

我懷著一絲希望,回了家。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

半個月里,我每天都往派出所跑一趟。每次張警官都說,還在查,讓我耐心等。

我的希望,一點一點被磨滅。

我開始覺得,也許我跟阿淑,真的就是有緣無分。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張警官突然找到了我。

“李衛(wèi)東,你說的那個蘇文,我們可能找到了!”

我心里一喜:“真的嗎?他在哪兒?”

“你先別激動?!睆埦俦砬橛悬c嚴肅,“我們查到一個叫蘇文的,跟你描述的很像。但是……他的身份有點問題。”

“什么問題?”

“他不是什么文化人,他是個騙子?!睆埦僬f,“他專門騙那些從農(nóng)村出來、無依無靠的單身女人。把人騙到手,再高價賣到偏遠山區(qū)去?!?/p>

我腦子“嗡”的一聲,整個人都懵了。

騙子?

賣到山區(qū)?

“那……那阿淑……”我聲音都抖了。

“我們查到,半個月前,蘇文帶著一個跟你描述的陳淑芬很像的女人,上了一趟開往西邊的火車?!睆埦僬f,“那趟火車的終點站,是昆城?!?/p>

昆城!

那是個離我們這兒十萬八千里的地方!

我眼前一黑,差點沒站穩(wěn)。

阿淑,她不是跟表哥回家結(jié)婚,她是被人給騙了!

我當(dāng)時就急了,抓著張警官的胳膊:“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你先冷靜!”張警官說,“我們已經(jīng)跟昆城那邊的警方聯(lián)系了。但是,人海茫茫,要找到他們,也不容易。而且,我們沒有確鑿的證據(jù),證明蘇文是人販子,陳淑芬是被拐賣的?!?/p>

“我有證據(jù)!”我急中生智,“阿淑給我留了張字條!上面有她的筆跡!我可以證明她是被騙走的!”

我瘋了一樣跑回家,拿出那張被我珍藏著的字條,又跑回派出所。

張警官看了字條,又詳細問了我跟阿淑相識的經(jīng)過。

最后,他點了點頭:“好。李衛(wèi)東同志,我們相信你。我們會盡全力幫你尋找陳淑芬同志。但是,你也知道,這需要時間。”

我等不了。

我一分鐘都等不了。

阿淑現(xiàn)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吃著什么樣的苦。

我一想到她可能正在受罪,我的心就跟被刀割一樣。

我做了一個更大膽的決定。

我自己去找!

我跟廠長請了長假,說家里有急事。廠長二話沒說就批了。

我把家里所有積蓄都取了出來,揣在懷里,又帶上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和我吃飯的家伙——一套木工工具。

臨走前,我給派出所的張警官留了話,告訴他我要去昆城。如果他們有任何消息,就往昆城公安局發(fā)。

然后,我踏上了開往西邊的火車。

那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出遠門。

綠皮火車哐當(dāng)哐當(dāng),載著我,也載著我全部的希望,一路向西。

火車上人擠人,空氣里混雜著各種味道。我沒心思管這些,我滿腦子都是阿淑。

我想象著她被騙時的無助,想象著她現(xiàn)在的處境。

她那么聰明,會不會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蘇文的真面目?

她那么柔弱,會不會正在被人欺負?

我越想越心焦,恨不得火車能飛起來。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車,我終于到了昆城。

一下車,我就被眼前的景象給鎮(zhèn)住了。

這里跟我們那個小鎮(zhèn)完全不一樣。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我一個北方漢子,站在這南方的省會城市里,像個沒頭蒼蠅,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我先去了昆城公安局。

接待我的同志很熱情,他說已經(jīng)接到了我們鎮(zhèn)上派出所的協(xié)查通報。但是,昆城這么大,流動人口這么多,要找兩個人,如同大海撈針。

他們讓我留下聯(lián)系地址,有消息會通知我。

我知道,我不能光等著。

我得自己找。

可怎么找?

我在昆城舉目無親,兩眼一抹黑。

我想到了一個最笨的辦法。

蘇文是個人販子,他把阿淑騙來,肯定是要賣掉。那他會賣到哪里去?

肯定是那些偏遠、貧窮、娶不上媳婦的山區(qū)。

昆城周圍,全是山。

我就決定,一個山頭一個山頭地找。

我找了個最便宜的小旅館住下。白天,我就背著我的木工工具,坐著長途汽車,往那些偏遠的山村跑。

我給自己編了個身份,說我是個走村串戶的木匠,誰家有活兒就干。

工錢我要得不高,只要管吃管住就行。

我一邊干活,一邊打聽。

我不敢直接問有沒有一個叫陳淑芬的女人被賣過來。我怕打草驚蛇,害了阿淑。

我只能旁敲側(cè)擊。

我會問村里人,最近有沒有新媳婦過門。

我會問,有沒有從外地來的女人。

我把我畫的阿淑的素描,偷偷拿給那些看起來面善的大娘大嬸看,問她們有沒有見過這個姑娘。

那段時間,我走遍了昆城周邊的幾十個村寨。

我的腳底板磨出了血泡,臉曬得黢黑,人也瘦了一大圈。

我吃過百家飯,睡過柴火堆。

我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聽過各種各樣的故事。

可就是沒有阿淑的消息。

我懷里的錢,越來越少。我的心,也越來越沉。

有時候,我一個人坐在山頭,看著連綿不絕的大山,會感到一陣絕望。

世界這么大,我上哪兒去找你啊,阿淑?

可一想到她可能就在某個我不知道的角落里受苦,我就又重新燃起斗志。

我不能放棄。

只要我還沒找到她,我就不能放棄。

這天,我來到了一個叫“石頭村”的地方。

村子坐落在半山腰,很偏僻,路也不好走。

村里的人,見了我這個外鄉(xiāng)人,都很警惕。

我還是老辦法,說我是個木匠,來找活干。

村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姓趙。他打量了我半天,最后把我?guī)У搅怂摇?/p>

“我家里正好要打個柜子?!彼f,“你要是做得好,工錢少不了你的?!?/p>

我就在趙村長家住了下來。

白天,我在他家院子里干活。晚上,我就跟村長和村里的男人一起喝酒聊天。

我發(fā)現(xiàn),這個村子里的男人,大多都是光棍。

我心里一動,覺得這里可能有線索。

喝了幾次酒,混熟了之后,我狀似無意地問趙村長:“村長,我看你們村,年輕人不少,咋好多都沒成家???”

趙村長嘆了口氣:“唉,別提了。我們這地方窮,山路又不好走,哪個姑娘愿意嫁到我們這窮山溝里來?前些年,倒是有幾個從外面買來的媳婦,可沒一個能留住的,都跑了?!?/p>

“買來的?”我心里一緊。

“是啊。”趙村長喝了口酒,壓低了聲音,“都是從一個叫‘蘇哥’的人手里買的。那家伙,路子野得很,隔三差五就能弄來個女人?!?/p>

蘇哥!

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會不會就是蘇文?

“那……那個蘇哥,最近還來過嗎?”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有啊。”趙村長說,“大概……一個多月前吧,他又帶來一個。聽說是賣給了村西頭的瘸子李。那姑娘,長得可水靈了,就是性子烈,剛來那幾天,天天鬧著要跑,被瘸子李打了幾頓,才老實了。”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水靈,性子烈,一個多月前……

種種跡象,都指向了阿淑!

我恨不得馬上就沖到村西頭去。

可我不能。

我人生地不熟,瘸子李家什么情況我也不知道。我就這么貿(mào)然沖過去,不但救不了阿淑,可能連自己都得搭進去。

我必須冷靜。

我得想個萬全之策。

第二天,我借口說要去村西頭看看木料,溜達到了瘸子李家附近。

瘸子李家,是村里最破敗的一戶。土坯墻,茅草頂,院墻都塌了半邊。

我看見一個男人,一瘸一拐地從屋里走出來,應(yīng)該就是瘸子李。他長得五大三粗,一臉橫肉,看著就不是個善茬。

我沒敢靠得太近,就在遠處觀察。

我看見,一個瘦弱的女人,從屋里端著一盆水出來,潑在院子里。

雖然離得遠,雖然她穿著粗布衣服,頭發(fā)也亂糟糟的,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阿淑!

真的是她!

她比以前更瘦了,臉色蠟黃,眼神里沒有一點光彩,就像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看見瘸子李對著她吼了幾句什么,然后推了她一把。

阿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我拳頭一下子就握緊了,指甲深深地嵌進肉里。

我強迫自己轉(zhuǎn)過身,快步離開。

我不能沖動。

我回到趙村長家,腦子里飛快地盤算著。

硬闖,肯定不行。瘸子李看著就不是好惹的,而且這整個村子,都排外,我一個外鄉(xiāng)人,跟他們起了沖突,肯定占不到便宜。

報警?

最近的派出所在幾十里外的鎮(zhèn)上。等警察來了,黃花菜都涼了。而且,我沒有證據(jù)。

我只能智取。

我需要一個幫手。

我想到了趙村長。

這幾天相處下來,我覺得趙村長這個人,雖然有點小算計,但本性不壞。而且,他是村長,在村里有威望。

如果我能說服他幫我,事情就好辦多了。

晚上,我又找趙村長喝酒。

酒過三巡,我把我的事,原原本本地跟他說了。

我把我跟阿淑的故事,蘇文怎么騙走阿淑,我怎么一路找到這里,全都告訴了他。

我還把我畫的阿淑的素描,和我倆的“合照”——一張我偷偷找人畫的我倆在院子里干活的畫,拿給他看。

趙村長聽完,叼著煙袋,半天沒說話。

他看著那張畫,又看看我,眼神很復(fù)雜。

“你的意思是,瘸子李家的那個女人,是你……媳婦?”

我點了點頭:“她在我心里,早就是我媳婦了?!?/p>

趙村長又沉默了。

我心里很忐忑,不知道他會怎么選。是幫我這個外鄉(xiāng)人,還是幫他們本村的瘸子李。

過了很久,他把煙袋在鞋底上磕了磕。

“行。”他說,“我?guī)湍?。?/p>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村長,你……”

“我啥我。”趙村長瞪了我一眼,“我老趙雖然窮,但還分得清好歹。買賣媳婦,那是犯法的事!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我懂。更何況,你小子,為了個女人,從那么遠的地方跑過來,是個爺們!我佩服你!”

我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我站起來,對著趙村長,深深地鞠了一躬。

“村長,大恩不言謝!”

“行了行了,別整這些虛的?!壁w村長擺擺手,“趕緊說說,打算怎么辦?”

我把我的計劃,跟趙村長說了。

第二天一早,趙村長就把村里的幾個青壯年,叫到了家里。

他當(dāng)著大家的面,把我的事說了一遍。

村里人聽了,議論紛紛。

有人說,瘸子李花了錢的,不能讓他人財兩空。

有人說,這是人家的家務(wù)事,我們外人不好管。

趙村長把桌子一拍:“什么家務(wù)事!這是拐賣婦女!是犯法!你們誰要是敢?guī)椭匙永睿褪峭?!到時候警察來了,一個都跑不了!”

村里人都被鎮(zhèn)住了。

趙村長又說:“李師傅說了,瘸子李買媳婦花了多少錢,他雙倍出!就當(dāng)是……給咱們村修路的錢了!”

這是我跟村長商量好的。我知道,跟這些淳樸又現(xiàn)實的村民講大道理沒用,得給他們點實際的好處。

我雖然沒什么錢,但我有手藝。我答應(yīng)村長,等事情了了,我留下來,免費幫村里修橋鋪路,打家具,直到把瘸子李的錢還清。

聽到有錢拿,村里人的態(tài)度立馬就變了。

最后,大家一致同意,幫我!

計劃定在晚上。

天黑之后,趙村長帶著我和村里的幾個小伙子,悄悄地摸到了瘸子李家。

瘸子李家黑著燈,看來是睡了。

趙村長上前,敲了敲門。

“誰?。俊蔽堇飩鱽砣匙永畈荒蜔┑穆曇?。

“我,趙平?!壁w村長說,“你開門,有事跟你說。”

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我們幾個人,一擁而入。

瘸子李被這陣勢嚇了一跳:“你們……你們想干啥?”

趙村長走上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一說。

瘸子李一聽,臉都綠了。

“不行!”他吼道,“那是我花錢買來的媳婦!就是我的!”

“你的?”我走上前,盯著他的眼睛,“你問過她愿不愿意嗎?你把人當(dāng)牲口一樣買賣,還敢說是你的?”

“我管她愿不愿意!我花了錢!”瘸子李耍起了無賴。

這時候,里屋的門開了。

阿淑走了出來。

她看到了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像是看到了幻覺。

“衛(wèi)……衛(wèi)東大哥?”

她聲音顫抖,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我看到她臉上有塊淤青,胳膊上也有傷痕。

我的心,疼得像被撕開了一樣。

我沖過去,一把將她拉到我身后。

“瘸子李,”我指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今天,我要帶她走。你要是敢攔,別怪我不客氣?!?/p>

瘸子李還想撒潑,被村里的幾個小伙子按住了。

趙村長把一沓錢拍在桌子上:“這是李師傅給你的錢,比你買她花的,多一倍。你拿著錢,這事就算了了。你要是再敢糾纏,我們就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瘸子李看著桌上的錢,又看看我們這陣勢,最后蔫了。

我拉著阿淑的手,走出了那個讓我不寒而栗的院子。

走在村里的小路上,月光灑在我們身上。

阿淑一直在哭,哭得泣不成聲。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能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她的手,冰涼冰涼的。

回到趙村長家,我讓阿淑先去休息。

我跟趙村長,喝了一夜的酒。

我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了他,請他轉(zhuǎn)交給瘸子李,剩下的,就當(dāng)是我給村里的感謝。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帶著阿淑,離開了石頭村。

我們坐上了回城的汽車。

車上,阿淑靠在我的肩膀上,睡著了。

她太累了。

看著她憔悴的睡顏,我心里五味雜陳。

慶幸,后怕,心疼……

我輕輕地撥開她額前的亂發(fā),在心里默默地發(fā)誓:

阿淑,從今以后,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回到我們那個小鎮(zhèn),已經(jīng)是幾天之后了。

當(dāng)我?guī)е⑹?,重新站在我們那個小院門口時,我們倆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院子里的老槐樹,葉子已經(jīng)落光了。

我推開門,一切都還是我們離開時的樣子。

阿淑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眼淚又流了下來。

“衛(wèi)東大哥,我以為……我再也回不來了。”

我伸手,幫她擦掉眼淚:“傻丫頭,說什么呢?這不就回來了嗎?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家。有我在,誰也別想再欺負你。”

她看著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淑回來的消息,很快又在院子里傳開了。

這一次,再也沒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

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故事。他們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幾分敬佩。

王嬸見到我,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說:“衛(wèi)東啊,你是個好樣的!嬸子以前眼拙,說了些不中聽的話,你別往心里去?!?/p>

我笑了笑,說都過去了。

我和阿淑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軌。

不,應(yīng)該說,開始了新的篇章。

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我們倆之間,再也沒有了那層隔閡。

我們誰也沒有提結(jié)婚的事,但我們倆,心里都明白。

我們,再也分不開了。

我比以前更努力地干活。白天在廠里,晚上在家。

阿淑也還是像以前一樣,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條,空下來就幫我干活。

只是,她的話更少了,也更容易受驚。

我知道,那段經(jīng)歷,在她心里留下了陰影。

我能做的,就是給她更多的陪伴和安全感。

年底的時候,我用我們倆攢下的錢,把家里的房子翻新了一下。

我還親手,為她打了一套全新的家具。

梳妝臺,大衣柜,還有一張雕著龍鳳呈祥的大床。

家具打好的那天,我把阿淑拉到屋里。

她看著滿屋子的新家具,眼睛亮亮的。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紅布包,遞給她。

她打開,里面是一對銀手鐲。

“阿淑,”我鼓起我這輩子最大的勇氣,看著她的眼睛,“嫁給我,好嗎?”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這一次,不是傷心,不是委屈。

是喜悅。

她撲進我懷里,用力地點著頭。

“我愿意?!?/p>

我和阿淑的婚禮,辦得很簡單。

就請了廠里的領(lǐng)導(dǎo)、同事,還有院里的鄰居,擺了幾桌酒。

沒有鞭炮,沒有吹打。

但那天,我倆都笑得特別開心。

敬酒的時候,廠長拍著我的肩膀說:“衛(wèi)東,你小子,有福氣!”

我看著身邊,穿著我買的紅棉襖,笑靨如花的阿淑,用力地點了點頭。

是啊,我李衛(wèi)東,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就是遇到了她。

婚后的日子,平淡,但很幸福。

第二年,阿淑給我生了個大胖小子。

兒子的出生,給這個家?guī)砹烁嗟臍g樂。

阿淑也徹底從過去的陰影里走了出來,臉上總是掛著滿足的笑容。

幾年后,改革開放的春風(fēng)吹遍大地。

我辭掉了廠里的鐵飯碗,用這些年攢下的錢,和阿淑一起,開了一家小小的家具作坊。

我負責(zé)技術(shù),阿淑負責(zé)設(shè)計和管理。

她的設(shè)計新穎,我的手藝過硬。我們的家具,很快就在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

作坊的規(guī)模,越做越大。從幾個人,到幾十個人,再到后來的家具廠。

我們的日子,也越過越紅火。

我們搬離了那個小院,住進了城里的大房子。

但每年,我都會帶著阿淑和孩子,回那個小院住幾天。

我們會坐在那棵老槐樹下,給孩子講我們過去的故事。

講我們是怎么相遇的。

講我,是怎么把她從大山里找回來的。

每次講到這,阿淑都會握緊我的手,眼圈紅紅的。

兒子總會問:“爸爸,你當(dāng)時害怕嗎?”

我會摸著他的頭,笑著說:“怕。但我更怕,再也見不到你媽媽?!?/p>

如今,我和阿淑都老了,頭發(fā)白了,兒子也成家立業(yè)了。

我們把廠子交給了兒子打理,兩個人過上了退休生活。

天氣好的時候,我還是會帶著她,回那個小院坐坐。

院子已經(jīng)很舊了,但被我們收拾得很干凈。

西耳房里,還放著那床我當(dāng)年給她彈的新褥子。

我常常會想,如果那年那個下午,我沒有發(fā)那一點善心,如果我繞開了那棵老槐樹。

我的人生,會是什么樣子?

我大概,還是那個在木器廠上班,一個人守著一間空房子,喝著悶酒的李衛(wèi)東吧。

是阿淑,這個我從路邊“撿”回來的女人,徹底改變了我的一生。

她給了我一個家,給了我一個兒子,給了我一份成功的事業(yè)。

更重要的,是她讓我明白了,什么是愛,什么是責(zé)任。

有人說,是我救了她。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

真正被救贖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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