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聯(lián)
內容純屬虛構,所配圖片來自網絡,僅用于增強表現(xiàn)力。愿通過分享傳遞溫暖,共同營造和諧社會氛圍。
十一月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早。
當我拖著疲憊的身體推開家門時,客廳里只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我下意識地看了眼墻上的時鐘——晚上九點四十分。小米應該早就睡了,婆婆按照往常的習慣,這個時候也該在房間里休息了。
我輕手輕腳地換好鞋,正準備去廚房倒杯水,卻聽見臥室里傳來細微的聲響。那是抽屜被拉開又合上的聲音,還夾雜著衣物摩擦的窸窣聲。
我愣住了。
推開半掩的臥室門,眼前的景象讓我徹底呆住——婆婆正蹲在衣柜前,一件件翻看著我的衣服,旁邊的地上已經堆了小半堆凌亂的衣物。床頭柜的抽屜也被打開了,里面的物品散落一地。
"媽?"我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突兀。
婆婆轉過頭,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慌亂和茫然。她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話來?;椟S的燈光下,我看見她干枯的手里還攥著我的一條圍巾。
那一刻,我心里涌起的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一
回想起來,婆婆的異常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顯現(xiàn)了。
那是在林浩去世一周年的祭日。我從公司請了半天假,帶著小米和婆婆一起去了墓園。秋風蕭瑟,楓葉落了滿地。我給林浩換上新鮮的菊花,婆婆則靜靜地坐在墓碑前,一句話也不說。
"奶奶,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小米仰著小臉問。
婆婆忽然轉過頭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種奇怪的質問:"浩兒呢?浩兒怎么還沒下班?他不是說好了今天要帶我去醫(yī)院看病的嗎?"
我心頭一緊。林浩已經走了整整一年了,婆婆怎么會……
"媽,林浩他……"我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說下去。
小米拉了拉我的衣角,小聲說:"媽媽,奶奶是不是又忘記了?"
是啊,又忘記了。最近這幾個月,婆婆總是會忘記一些事情。有時候忘記關煤氣,有時候忘記自己有沒有吃過藥,有時候甚至會忘記我是誰。但那天在墓園里,她忘記的是兒子已經離開人世的事實。
這讓我感到深深的不安。
二
婆婆搬來和我們一起住,是在林浩去世后的第三個月。
那時候我還沉浸在喪夫之痛中,每天渾渾噩噩地上班、下班、帶孩子。林浩的突然離世——一場毫無征兆的心肌梗塞——讓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塌了。我們認識十年,結婚七年,從校園到婚姻,他一直是我生活的中心。
失去他就像失去了重力,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繼續(xù)向前走。
婆婆打來電話的那天,我正在公司加班。她的聲音在電話里顫抖著:"曉薇啊,我一個人在老家實在待不下去了,到處都是浩兒的影子。我能不能……能不能去你那里住一段時間?"
我?guī)缀鯖]有猶豫就答應了。不僅僅是因為同情,更因為我需要一個人幫我照看小米。五歲的孩子正是需要人陪伴的年紀,而我的工作越來越忙,常常要加班到深夜。
婆婆帶著兩個破舊的行李箱來了。她把林浩的照片擺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每天早晚都要對著照片說會兒話。一開始我覺得這樣挺好,至少她能有個情感寄托。但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勁。
她會在深夜起來,對著照片自言自語,仿佛林浩就站在她面前。她會做好兩人份的飯菜,說"浩兒最喜歡吃這個"。她甚至會在門口等待,說"浩兒該下班了"。
起初我以為這只是老人家太過思念兒子,是一種正常的哀悼反應。但方慧——我的閨蜜,一位心理咨詢師——提醒我要注意。
"曉薇,你婆婆的狀況不太對。"那天我們在咖啡館見面,方慧的表情很嚴肅,"她這不僅僅是思念,很可能是認知功能出現(xiàn)了問題。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她還有其他異常行為?"
我想了想,告訴她婆婆最近總是丟三落四,有時候會突然忘記自己要做什么,有時候會把我叫成她年輕時的朋友的名字。
"你應該帶她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方慧說,"特別是神經內科。"
但我一直沒有付諸行動。工作太忙了,項目一個接著一個,我連自己都照顧不過來,哪里還有精力去關注婆婆的健康?而且說實話,我和婆婆的關系并不算特別親密。
三
林浩在世的時候,我和婆婆之間始終隔著一層無形的墻。
婆婆是典型的農村婦女,一輩子沒出過什么遠門,思想保守傳統(tǒng)。而我是在城市長大的獨生女,接受過高等教育,有自己的事業(yè)追求。我們之間的代溝,從林浩帶我第一次回老家見她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她不理解為什么我要在外面工作,覺得女人就應該在家相夫教子。我不理解為什么她總是要干涉我們小夫妻的生活,從買房到生孩子,什么都要插一手。林浩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常常要當和事佬。
記得小米出生后,婆婆來城里幫忙坐月子。那一個月簡直是煎熬。她堅持要按照老家的習俗,不讓我洗頭洗澡,要我喝各種難以下咽的補湯。我們?yōu)榇藸幊沉藷o數(shù)次,最后還是林浩說服了她,讓她回了老家。
從那以后,婆婆再也沒有主動說要來看我們。逢年過節(jié),都是我們回老家。見面時她對我客客氣氣,卻總是透著疏離。我知道她心里有怨氣,覺得我不尊重她,讓她在兒子面前沒有面子。
林浩的突然離世,讓我和婆婆之間的關系變得更加微妙。我們失去了同一個人,卻無法互相安慰。悲傷是如此私人的情感,我們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哀悼,像兩座孤島。
婆婆搬來以后,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更像是室友而非家人。她照看小米,做飯打掃,我負責賺錢養(yǎng)家。我們禮貌地打招呼,客氣地道謝,卻很少有深入的交流。
每次加班到很晚回家,看見她給我留的飯菜,我心里都會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那是感激,也是愧疚,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感。
四
婆婆的異常行為越來越頻繁了。
上個月,她把小米送到幼兒園后,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最后是幼兒園的老師發(fā)現(xiàn)她在附近徘徊,才打電話通知我。我匆匆趕去,看見婆婆站在街角,滿臉茫然,像個走失的孩子。
"媽,您怎么了?"我扶住她的胳膊。
她看著我,眼神渙散:"你是……你是誰?"
那一刻,我感到一種徹骨的寒意。
我連忙把她送到醫(yī)院。醫(yī)生做了一系列檢查,最后建議我們去看神經內科。但那天我實在走不開——公司有個重要的設計方案要趕在晚上提交,我已經為這個項目熬了好幾個通宵。
"改天吧,媽,我們改天再來詳細檢查。"我對婆婆說。
婆婆點點頭,沒有說話。她的眼神又恢復了清明,仿佛剛才的茫然只是我的錯覺。
那天晚上,我加班到凌晨兩點才回家。推開門,發(fā)現(xiàn)客廳的燈還亮著。婆婆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張林浩的照片,靜靜地流著淚。
"媽……"我輕聲叫她。
她抬起頭,淚痕縱橫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悲傷的笑容:"曉薇啊,你說浩兒為什么就這么走了呢?他才三十二歲啊,還有那么長的路要走……"
我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是啊,林浩為什么就這么走了呢?我也想問這個問題。一年多了,我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每天早上醒來的那一刻,我都會有那么幾秒鐘的恍惚,以為他還睡在我身邊,以為我們的生活還和從前一樣。
但現(xiàn)實是殘酷的。他走了,留下我和婆婆,還有年幼的小米。我們三個人擠在這個兩居室的房子里,各自懷著無法言說的悲傷,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五
我開始注意婆婆的一些小細節(jié)。
她會反復問我同一個問題:"曉薇,你今天晚上回不回來吃飯?"有時候一個小時內能問三四遍。
她會忘記剛才說過的話,前一秒還在聊小米的事,后一秒就突然轉移話題,講起幾十年前的往事,而且說得特別詳細,仿佛昨天才發(fā)生過。
她會把東西放在奇怪的地方——遙控器放在冰箱里,鑰匙放在米缸里,拖鞋放在衣柜里。然后她會花很長時間尋找,嘴里念念有詞,責怪自己記性不好。
她開始分不清季節(jié)。十一月的天氣已經很冷了,她卻堅持要穿夏天的衣服出門。我提醒她該加衣服,她會固執(zhí)地說:"不冷不冷,現(xiàn)在是夏天呢。"
最讓我擔心的是,她開始認不出小米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家里處理一些工作文件,小米放學回來,高高興興地喊:"奶奶,我回來啦!"
婆婆從廚房走出來,看著小米,眉頭緊皺:"你是誰家的孩子?怎么進我家來了?"
小米愣住了,眼淚立刻涌了出來:"奶奶,我是小米?。?
我趕緊放下手里的工作,走過去抱住小米,對婆婆說:"媽,這是小米,您的孫女。"
婆婆的表情從茫然變成了驚慌,然后是深深的自責。她蹲下來,顫抖著手想要摸小米的頭,卻又不敢碰,仿佛害怕自己會傷害到她。
"我……我怎么了……"婆婆喃喃自語,"我怎么連自己的孫女都不認識了……"
那天晚上,我終于下定決心,第二天無論多忙都要帶婆婆去醫(yī)院做全面檢查。但第二天一早,公司突然打來緊急電話——有個重要客戶要提前來看設計方案,我必須立刻趕去公司。
我對婆婆說:"媽,今天我實在走不開,明天,明天我一定帶您去醫(yī)院。"
婆婆點點頭,眼神里閃過一絲失望。
但我沒有看見。我匆匆忙忙地收拾好東西,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沖出了門。
那一天,我又加班到了深夜。
六
日子就這樣在忙碌和疲憊中一天天過去。
我的工作越來越忙,接的項目越來越多。不是我貪心,而是我需要錢。林浩走后,家里的經濟壓力全部落在了我一個人身上。房貸,小米的教育費用,還有日常開銷,每一筆都是不小的數(shù)目。
我常常工作到深夜才回家。推開門,家里總是靜悄悄的。婆婆給我留的飯菜放在餐桌上,上面蓋著一個盤子保溫。我有時候會吃,有時候因為太累就直接倒頭睡了。
和婆婆的交流越來越少。早上我出門時她還沒醒,晚上我回來時她已經睡了。偶爾周末在家,我也是在書房里忙工作,她在客廳里看電視或者陪小米玩。我們像兩條平行線,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方慧又約我見面。這次她的語氣更嚴肅了。
"曉薇,你真的應該重視你婆婆的情況。我看你最近發(fā)的朋友圈,她的癥狀越來越明顯了。這很可能是阿爾茨海默癥的早期表現(xiàn)。"
"阿爾茨海默癥?"我愣住了,"你是說……老年癡呆?"
方慧點點頭:"如果是的話,早期干預很重要。拖得越久,病情發(fā)展越快。"
我心里一陣慌亂。阿爾茨海默癥,我當然知道這是什么病。那意味著記憶的逐漸喪失,意味著人格的逐漸消解,意味著最終會變成一個完全不認識自己、不認識親人的陌生人。
但我真的沒有時間。公司里有三個大項目在同時進行,我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而且說實話,我對婆婆的感情并不深。林浩在世的時候,她是我的婆婆;林浩走了以后,她更像是一個需要我照顧的負擔。
我知道這樣想很殘忍,但這是實話。
"我知道了,我會找時間帶她去看的。"我對方慧說。
但我沒有。一個星期過去了,兩個星期過去了,我依然在用工作填滿自己的每一分鐘。直到那個十一月的夜晚,我推開家門,看見婆婆正在翻我的衣柜。
七
"媽,您在找什么?"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婆婆看著我,眼神茫然:"我在找……我在找……"她說不下去了,眼眶漸漸紅了。
我走過去,蹲在她身邊:"您慢慢說,找什么?我?guī)湍摇?
"我在找浩兒的東西。"婆婆的聲音很輕,帶著哭腔,"我找不到浩兒的東西了。他的衣服,他的照片,他用過的東西……我都找不到了。"
我的心猛地一緊。
林浩去世后,我把他的大部分物品都收起來了。衣服捐了,照片只留了幾張擺在客廳,其他的東西都裝在箱子里,放在儲藏室最里面。我以為這樣能幫助自己走出悲傷,卻沒有想過婆婆的感受。
"媽,浩兒的東西都在。我收起來了,怕睹物思人。"我輕聲說。
"我想看看他的東西。"婆婆的眼淚流了下來,"我怕我會忘記他。曉薇啊,我最近總是忘事,我怕有一天我會把浩兒也忘了……"
她這句話像一把刀,狠狠地扎進了我的心。
我忽然意識到,這段時間以來,我只顧著自己的悲傷和忙碌,完全忽略了婆婆的感受。她失去了唯一的兒子,還要面對記憶逐漸消失的恐懼。而我,作為兒媳,沒有給她任何安慰和支持。
"媽,您不會忘記浩兒的。"我握住她的手,"我這就去把他的東西拿出來給您看。"
我走到儲藏室,把那個裝著林浩遺物的箱子搬了出來。打開箱子的瞬間,一股熟悉的氣味撲面而來——那是林浩常用的洗衣液的味道。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我把箱子搬到客廳,婆婆已經坐在沙發(fā)上等著。她的手在顫抖,眼睛卻發(fā)著光。
我一件件拿出林浩的東西:他最喜歡的那件格子襯衫,他大學時的籃球隊服,他結婚時戴的領帶,還有他的工作證、筆記本、鋼筆……
婆婆捧起那件格子襯衫,把臉貼在上面,眼淚無聲地流淌。
"浩兒小時候最調皮了,"她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笑意,"有一次偷偷跑去河里游泳,回來感冒發(fā)燒,我急得不行。他躺在床上還笑,說'媽,我不怕,我身體好著呢'……"
她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哽咽:"誰知道……誰知道他身體一點都不好……三十二歲就……"
我在她身邊坐下,第一次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媽,明天我請假,帶您去醫(yī)院做個全面檢查,好不好?"
婆婆轉過頭看著我,眼神忽然變得很清明,也很悲傷。
"曉薇,我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輕聲說,"我感覺到自己的記憶在一點點消失,就像……就像沙子從指縫中流走,我怎么抓都抓不住。"
她停頓了一下,聲音開始發(fā)顫:"我最怕的不是忘記其他事,我最怕的是有一天會忘記浩兒。忘記他小時候的樣子,忘記他長大后的模樣,忘記他叫我'媽媽'的聲音……"
"所以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找他的東西,我想把關于他的一切都記住。我每天晚上都要看他的照片,摸他用過的東西,好像這樣就能把他留住……"
婆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的視線也模糊了。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婆婆這幾個月來所有反常行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