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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退休后，就兩大愛好，一是頂著太陽在河邊跟魚兒較勁，二是就著花生米跟老哥們兒喝兩盅。中秋這天，老李做東，幾個退休的老伙計湊一塊兒，幾杯下肚，話匣子打開，就有些收不住。散場時，老李臉紅得像關公，走路一步三晃。他摸出小車鑰匙，對著鎖孔捅咕了半天都沒對準。

“你這德行還敢開車？找代駕，趕緊的！”旁邊老張皺著眉頭摸手機。

老王這時把胸脯拍得砰砰響，一股混合著醬香型白酒和豪情的氣浪噴薄而出：“找啥代駕！浪費那錢！我這剛喝多少？漱漱口的事兒！老李，鑰匙給我，保證給你安生生送到家！”

幾個人都勸，說老王你也喝了，別逞能。老王脖子一梗：“放心！東風街那條路，我閉著眼都能開回去！這點酒，算個啥！”

最終拗不過他，老王攙著軟泥似的老李，把他塞進了副駕。老王自己鉆進駕駛座，點火，掛擋，車子晃晃悠悠沿著東風街駛了出去。

夜風從車窗縫里鉆進來，帶著點涼意，老王覺得頭腦格外“清醒”，甚至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調的小曲。轉過幾個彎，前方燈火通明。一個十字路口，警燈閃爍，幾個穿著反光背心的交警站在路中，正對過往車輛逐一篩查。

老王那點酒意和豪情，像被針扎破的氣球，“噗”一下泄得干干凈凈。腦門上的汗，瞬間就淌了下來，冰涼地滑過太陽穴。他下意識地想踩油門沖過去，可手腳發(fā)軟，車子反而慢了下來，像個蹣跚的病號。

“完……完犢子了……”老王聲音發(fā)顫，方向盤都快握不住。旁邊癱著的老李，本來瞇縫著眼，似乎不省人事，此刻卻猛地坐直了些。他渾濁的眼睛掃了一眼窗外閃爍的警燈，又瞥了一眼身邊篩糠似的伙計，那滿臉的驚慌，倒像一盆冷水，把他醉意澆醒了大半。

“靠邊！快！右邊！”老李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老王幾乎是憑著本能，手忙腳亂地把車蹭到路邊停下。還沒熄火，老李就低吼道：“下車！趕緊走！繞小路回去！快！”

老王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下了車，也顧不上說什么，縮著脖子，沿著墻根的陰影，一溜煙跑了，那速度比他年輕時參加廠里運動會百米沖刺還快。

老李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揉了揉臉，讓表情看起來更“憤慨”一些。然后他推開車門，腳步故意踉蹌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開始罵罵咧咧，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引起注意：

“個王八蛋！現在的小年輕，真他媽不靠譜！說好的幾點？?。孔尷献拥劝胩?！還敢甩臉子？反了天了！把老子撂這算怎么回事......”

他一邊罵，一邊用眼角余光瞟著路口。果然，一名帶著墨鏡的年輕警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快步走了過來。

“老同志，怎么回事？這是您的車吧？”警察看了看違停的車，又看了看坐在路邊、滿身酒氣、一臉“怒氣”的老李。

老李抬起眼皮，沒好氣地：“是??！我的車！”

“您是不是喝酒了？”警察微微皺眉。

“喝了！怎么啦？中秋節(jié)還不興喝兩杯？”老李嗓門提高，顯得理直氣壯，“可我沒開車?。∥业人緳C呢！說好來接我，結果他媽的這個點才到，我說他兩句，嘿，他倒好，脾氣比我還大！一摔車門，走了！把我和車就撂這大馬路上了！你們說說，這叫什么玩意兒！”

他越說越“氣”，還配合著揮舞了一下手臂，一副受害者的委屈和憤懣。

年輕警察看著他激動的樣子，又瞅了瞅空著的駕駛座，以及老李確實是從副駕那邊下來的情況，心里的疑慮打消了大半。語氣緩和下來：“哦，是這么回事啊。那您這......也不能一直坐這兒啊，車停這也不安全。家離得遠嗎？”

“不遠也不近！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讓我怎么回去？”老李繼續(xù)“抱怨”。

警察笑了笑，態(tài)度很客氣：“這樣吧，老同志，您上車，我送您回去。這大過節(jié)的，別在路邊生氣了?！?/p>

老李心里樂開了花，臉上卻還是那副余怒未消的樣子，半推半就地：“那......那多不好意思......”

“沒事，應該的。來，我扶您上車?！本瓦@樣，老李坐上了警車的副駕駛位，年輕的警察開著車，按照他指的路線，一路穩(wěn)穩(wěn)當當地把他送到了居住的小區(qū)門口，還特意下車幫他開了車門。

“謝謝啊，警察同志！”老李這下道謝是真心實意的。

“不客氣，您老慢點，以后還是找個靠譜的司機?！本煨χ冢S后駕車離去。

老李背著手，哼著小曲，得意洋洋地往自家單元樓走去。這出戲演得真是天衣無縫，不僅化險為夷，還享受了一把警車專送的服務，明天跟老伙計們可有得吹了。

他美滋滋地掏出鑰匙打開家門，剛踏進去一步，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客廳里，他的老伴正陪著一個人說話——正是剛才那位送他回來的年輕警察。警察手里端著一杯熱茶，看到他進來，立刻站起身，臉上帶著親切而熟悉的笑容：

“爸，您回來了。我媽非留我喝杯茶再走。對了，您那'不靠譜的司機'......沒把您氣著吧？”

老李張著嘴，手里的鑰匙“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原來這年輕警察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兒子李明！在交警隊工作剛滿一年，平時不住在一起，今天本是休假回家過中秋，臨時被隊里叫去支援查酒駕，沒想到竟遇上了自己老爹演的這出好戲。

“你個混小子！”老李回過神來，老臉通紅，“你早就認出我來了是不是？故意不說是吧？”

李明忍著笑：“爸，我扶您上車的時候就聞出來了，您今晚可沒少喝。要不是看在媽的份上，我剛才就該把您帶回隊里做個酒精測試?！?/p>

老伴在一旁板著臉：“老李啊老李，你可真行！還敢酒駕？要不是兒子在，今晚你非得進去不可！”

在老伴和兒子的雙重教育下，老李連連認錯，保證絕不再犯。

然而，人的記性總是不長。特別是當酒精上頭，又在老伙計們的吹捧下，那點僥幸心理又開始作祟。

“老李，上次你可真神了！警察專車送回家，這待遇咱們這群老哥們里你是獨一份！”

“就是就是，老李這應變能力，絕了！”

在老伙計們一聲聲的吹捧中，老李漸漸忘了那晚的狼狽，只記得自己的“機智”。慢慢地，他心里那根弦松了，覺得偶爾開一次也沒什么，自己技術好，路線熟，哪有那么倒霉次次都遇上查車？

三個月后的一個晚上，老李又跟老哥們聚餐飲酒。這次他心存僥幸，想著就幾杯啤酒，問題不大，便自己開車回家。

誰知剛開出兩個路口，熟悉的警燈再次閃爍。這次老李還想故技重施，趕緊靠邊停車想換到副駕駛座?？伤麆偨忾_安全帶，車窗就被敲響了。

“您好，請下車配合檢查?！币晃幻嫒輫烂C的交警站在車外。

老李心里一沉，磨磨蹭蹭地下了車。

“請對著這個吹氣?！?/p>

老李不情愿地照做，酒精測試儀立刻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

“您涉嫌酒后駕駛，請配合我們進一步調查。”

老李頓時慌了神，額頭上冒出冷汗：“警察同志，通融通融，我、我就喝了一點......”

“每個酒駕的人都這么說?！苯痪粸樗鶆?。

就在老李垂頭喪氣地準備被帶走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等等?！?/p>

老李抬頭一看，竟是兒子李明！他穿著警服，面色凝重地走過來。

“李警官?！迸赃叺慕痪蛩蛘泻?。

李明看了看檢測結果，又看了看父親慘白的臉，深吸一口氣，對同事說：“這個人交給我來處理吧?！?/p>

老李心中頓時升起一絲希望——到底是親兒子，關鍵時刻還是要幫老子的！

等其他警察離開后，李明看著父親，語氣平靜卻堅定：“爸，上次我已經給您機會了。這次，我必須公事公辦。”

“你、你什么意思？”老李愣住了。

“我的意思是，您必須接受法律的處罰。我是警察，不能知法犯法，更不能徇私枉法?！?/p>

老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是你爸！”

“您是我爸，所以我更要對您負責?！崩蠲鞯难凵駴]有絲毫動搖，“酒駕的危害有多大，您不是不知道。上次是僥幸，這次是萬幸被我們查獲，如果真的出了事故，后悔就晚了?！?/p>

在老李錯愕的目光中，李明拿出證件，鄭重地說：“現在，我以交警的身份正式告知您，您因涉嫌危險駕駛罪將被依法處理。請配合我的工作。”

警車緩緩駛來，紅藍交替的燈光映在老李慘白的臉上。這一次，再也沒有僥幸，沒有急中生智，只有冰冷的手銬和兒子那雙既心痛又堅定的眼睛。

坐在警車后座，老李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哪怕是親兒子，也不會再給你第二次僥幸的機會。

作者介紹：寒風，原名劉安，現居住鄭州，大學本科，政工師，業(yè)余愛好寫作攝影，分別在人民日報社大型期刊《時代潮》《家園》《做人與處事》《文明》《行走》（詩刊）《黨史博覽》《中華民居》《讀者》《演講與口才》《人民日報》中國青年報、中國演員報、海峽都市報、內蒙古晚報、中國交通報、遼沈晚報、山西交通報、浙江青年報、重慶青年報等發(fā)表50萬字紀實文學、散文、詩歌，其中發(fā)表詩歌500多首，撰寫詩歌專輯《木棉花開》即將出版。2024年散文《母親河》獲第六屆當代文學杯全國文學創(chuàng)作一等獎，2025年被華夏思歸客詩詞學會聘為特約作家，并被詩詞學會授予“年度最佳詩人（作家）”榮譽，2025年7月詩歌《黃河》獲中國詩人作家網“中華傳承杯杰出文學獎”并被中國詩人作家網編委會認證為金v會員和終身會員，詩歌《鄉(xiāng)愁》獲華夏思歸客詩詞學會重慶分會“青未了”詩歌賽一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