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他彎下腰。

湊近林晚晴的耳邊。

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

“對了?！?/strong>

“林晚晴。”

“顧凱有性病?！?/strong>

“這事……”

“他告訴你了嗎？”

林晚晴的哭聲戛然而止。

僵在了那里。

01

這城市的夏天，像一口蒸鍋，把所有的東西都蒸得軟塌塌，失了筋骨。

周文博在設(shè)計院的辦公室里，空調(diào)的冷風像是不要錢一樣吹著，把他桌上那張畫了半個下午的結(jié)構(gòu)圖吹得邊角發(fā)卷。

他是個工程師，腦子里塞滿了梁、柱、剪力墻，日子過得就像他手里的圖紙，橫平豎直，清清楚楚，不容許半分差池。

可家里的日子，卻是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晚飯桌上，女兒瑤瑤在埋頭吃飯，周文博和林晚晴之間隔著一鍋溫吞的湯，湯上飄著幾點油星，和幾根孤零零的蔥花。

空氣是沉默的。這種沉默已經(jīng)持續(xù)了快一年，像潮濕天氣里長出的霉斑，悄無聲息地爬滿了這個家的每一個角落。

林晚晴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拿起了手機。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滑動，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種周文博很久沒見過的神采，那是一種被什么東西點亮了的光，很生動。

周文博知道，電話那頭，準是那個叫顧凱的男人。

顧凱，林晚晴的大學同學，一個搞攝影的。周文博見過他兩三次，頭發(fā)總是梳得油光水滑，說話愛拽幾句詩詞，眼神里總帶著一種對世俗不屑一顧的飄忽。

周文博打心底里不喜歡這種人，覺得他們像水里的浮萍，沒有根。

“哎呀，你這抓拍得太絕了，這光影，簡直是大片。”林晚晴的笑聲不大，卻像一根針，輕輕地扎在周文博的耳膜上。

周文博給她盛了一碗湯，放在她手邊，說：“湯要涼了，喝點吧?！?/p>

林晚晴“嗯”了一聲，眼睛卻沒離開手機屏幕。那碗湯就那么放著，熱氣一點點散盡，就像他們之間那點所剩無幾的溫情。

他看著她，這個女人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妻子，是他女兒的母親，可此刻，她看起來那么陌生，像一個被手機屏幕里的世界勾走了魂魄的陌生人。

半夜，周文博起來喝水，路過客廳，看見林晚晴還窩在沙發(fā)上。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她的臉，她正對著屏幕，小聲地說著什么，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周文博沒有走過去，他只是站在黑暗里，看著那個被光籠罩的女人，心里頭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塊。

日子就這么不咸不淡地過著。直到那天，周文博在整理家庭開支的時候，無意中點開了林晚晴的網(wǎng)購賬戶。

一長串的消費記錄跳了出來，好幾條顏色鮮亮的吊帶裙，兩套他從沒見過的牌子的泳衣，還有幾瓶價格高得咋舌的防曬霜。

他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林晚晴是全職太太，生活圈子簡單，除了接送孩子，就是逛逛超市，她什么時候需要穿這些東西了？

他的腦子里像被投進了一顆石子，泛起了圈圈漣漪。

晚上，他狀似無意地提起：“我看見你買了幾條新裙子，挺漂亮的，什么時候穿？”

林晚晴正敷著面膜，聲音含含糊糊的：“哦，下個月有同學聚會，提前準備著，總不能穿得太寒酸，給你丟人?！?/p>

話說得合情合理，周文博一時間也找不到什么破綻。他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

女人心血來潮買幾件不常穿的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把那點疑慮強行按了下去，安慰自己，人到中年，別疑神疑鬼的。

可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他的預料。一個禮拜之后，林晚晴在一個周末的晚上，很正式地把他拉到書房，要和他談談。

“文博，”她先是嘆了一口氣，眼圈有些發(fā)紅，“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p>

周文博愣住了。

“你看，我嫁給你十多年，最好的青春都耗在這個家里了。每天睜開眼就是柴米油鹽，是瑤瑤的功課，是你的三餐。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不停轉(zhuǎn)的陀螺，快要散架了?！?/p>

她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我最好的一個閨蜜，你知道的，小蕓，她在麗江開了個民宿，非要我去住一個禮拜，就當是散散心。”

周文博看著她，燈光下，她臉上的疲憊和委屈那么真實。

他心里那點剛剛建立起來的堤壩，瞬間就被她的眼淚沖垮了。

是啊，這些年，她確實辛苦。他忙于工作，忙于賺錢養(yǎng)家，自以為給了她們母女最好的生活，卻忽略了她的精神世界。

一股愧疚感涌了上來。他伸出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是我不好，忽略了你。想去就去吧，好好放松一下?！?/p>

他怕她錢不夠用，當場就打開手機銀行，給她轉(zhuǎn)了兩萬塊錢過去。“路上別省著，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02

林晚晴破涕為笑，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那一刻，周文博甚至覺得，也許這次旅行回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能有所緩和。

送林晚晴去機場那天，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她打扮得格外精致，穿了一條他沒見過的碎花長裙，化了淡妝，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在安檢口前，她轉(zhuǎn)過身，給了他一個輕輕的擁抱。

就是這個擁抱，讓周文博渾身一僵。

一股他從未聞過的男士香水味，冷冽又帶著一絲甜膩，蠻橫地鉆進了他的鼻腔。那不是他的味道，也不是機場里任何一種常見的味道。

他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林晚晴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立刻松開他，往后退了一步，笑著說：“哎呀，剛才人多，不知道蹭到誰身上了，這味兒真沖。”她的解釋天衣無縫，笑容也一如往常。

周文博看著她揮手告別，走進安檢口的背影，心里卻像是被那股陌生的味道纏住了，怎么都揮之不去。他開著車回家，一路上，那股味道仿佛還縈繞在車廂里。

林晚晴走后的第三天，周文博的生活一如既往。

接送瑤瑤，輔導作業(yè)，晚上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財經(jīng)新聞。他給女兒整理第二天上美術(shù)課要用的畫紙，瑤瑤一邊削著鉛筆，一邊嘟著嘴，像是想起了什么。

“爸爸，媽媽真奇怪?！?/p>

“怎么了？”周文博的心跳漏了一拍。

“上次我和媽媽看電視，看到一個講麗江的節(jié)目，媽媽還說，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地方就是麗江，說那里又干又曬，風又大，去一次能老五歲。她怎么還非要去那里玩呀？”

女兒天真的話，像一把鋒利的錐子，瞬間刺破了周文博一直以來用來自我麻痹的那個氣泡。

他記得，林晚晴確實說過這樣的話，不止一次。

一個謊言被戳穿，背后必然還藏著一百個謊言。

那個晚上，周文博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林晚晴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都在他腦子里反復播放。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們家的蘋果設(shè)備都綁定了同一個家庭共享賬號，他可以隨時查看所有設(shè)備的定位。林晚晴大概是忘了關(guān)，或者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覺得他不會去查。

他爬起來，摸到書房，打開了那臺他用來工作的筆記本電腦。他顫抖著手點開“查找”應用，地圖在屏幕上緩緩加載。

他看到代表自己和女兒的兩個藍點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而代表林晚晴的那個藍點，在地圖的另一端，一個他意想不到的地方，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泰國，曼谷。

周文博盯著那個藍點，看了足足有十分鐘。他沒有憤怒，沒有咆哮，他只是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冷了下去，手腳冰涼。

他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獵人，在發(fā)現(xiàn)獵物的蹤跡后，沒有立刻出擊，而是選擇了最沉穩(wěn)的方式，開始布置一個天羅地網(wǎng)。

他給在航空公司信息中心做主管的老同學打了個電話。

他沒有說實話，只是編了個借口，說自己公司有個重要的客戶，需要核實一下對方的行程安排，以免耽誤接機。他報上了林晚晴的身份證號。

半個小時，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手機震動了一下，老同學發(fā)來了信息：查到了，林晚晴，航班號XXXX，本月15日飛往曼谷。同行人信息里，有一個叫顧凱的。

“顧凱”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了周文博的視網(wǎng)膜上。他回了句“謝謝”，然后關(guān)掉了手機。

他走進儲藏室，從一堆雜物里，翻出了那臺積滿灰塵的舊電腦。那是林晚晴婚后用了幾年的，后來嫌慢，就扔在了這里。

他接上電源，電腦發(fā)出垂死般的嗡嗡聲，緩慢地啟動了。他記得林晚晴有個不常用的微博小號，密碼很簡單，是他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

他試了一下，竟然一次就登錄成功了。這個小號已經(jīng)荒廢了很久，但在系統(tǒng)的“可能認識的人”推薦里，一個熟悉的頭像赫然在列。

正是那個油頭粉面的顧凱。周文博點進了顧凱的主頁，最新的動態(tài)全是關(guān)于泰國的。美食，風景，還有他那張自以為瀟灑的自拍。

周文博的目光像鷹一樣，一寸寸地掃過每一張照片。終于，在一張顧凱在某個網(wǎng)紅餐廳舉著酒杯的照片里，他發(fā)現(xiàn)了破綻。

照片的左下角，一只女人的手隨意地搭在桌子上，那只手上，戴著一條成色極好的翡翠手鏈。

03

那條手鏈，是周文博去年托了多少關(guān)系，才從一個緬甸玉石商手里買來送給林晚晴的生日禮物?？钍绞撬H手畫的，獨一無二。

周文博關(guān)掉網(wǎng)頁，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他沒有停下來。他從網(wǎng)上下載了一個專業(yè)級別的數(shù)據(jù)恢復軟件，安裝在了這臺舊電腦上。

他要把它肚子里所有被刪除的東西，都重新挖出來。

軟件跑了一整個晚上。第二天凌晨，當周文博被鬧鐘叫醒時，軟件界面顯示恢復完成。在一個被他命名為“真相”的文件夾里，靜靜地躺著一個加密的聊天記錄備份文件。

他一字一句地讀下去。那些文字，比他想象中還要露骨，還要不堪。

“文博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我跟他過得快發(fā)霉了?！?/p>

“親愛的，我真想立刻就飛到你身邊，我受夠了這種沒有愛情的婚姻?！?/p>

“這次去泰國，就當是我們倆的秘密私奔，你要好好補償我哦?！?/p>

顧凱的回復更加直接：“放心吧寶貝，這次的體驗，保證讓你終身難忘?！?/p>

“終身難忘”。周文博反復咀嚼著這四個字，嘴里泛起一陣苦澀的鐵銹味。他以為的家，原來只是一個笑話。他所以為的責任和守護，在別人眼里，一文不值。

就在他準備關(guān)掉電腦的時候，一個念頭忽然閃過。他又重新打開了顧凱的微博。

他注意到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在顧凱最近的幾條動態(tài)下面，總有一個ID在評論，但很快就會被刪除。那個ID的頭像，是一朵枯萎的向日葵，透著一股濃濃的怨氣。

工程師的直覺告訴他，這里面有文章。他用自己的小號，搜索并添加了那個ID。

驗證信息寫得非?？蜌舛鴮I(yè)：“你好，我是顧凱先生的潛在商業(yè)合作方，想在合作前對他做一些常規(guī)的背景了解，不知是否方便？”

這個借口顯然起了作用。不到十分鐘，對方通過了好友請求。

“背景了解？哈，你想了解什么？了解他是個多會騙女人的混蛋嗎？”對方的開場白充滿了火藥味。

周文博心里有底了。他繼續(xù)扮演著謹慎的合作方角色，旁敲側(cè)擊地詢問顧凱的個人信譽和生活作風。

那個女人像是找到了一個積壓已久的宣泄口，開始滔滔不絕地控訴。

她說顧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私生活混亂不堪，同時交往好幾個女人，并且最惡劣的是，他從不使用任何安全措施。

“他就是個行走的傳播源！”女人最后打出這幾個字，帶著一種刻骨的恨意。

周文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小心翼翼地追問：“傳播源？這個說法……是什么意思？”

對方沉默了很久。久到周文博以為她不會再回復了。突然，一張圖片被發(fā)了過來。那是一張醫(yī)院化驗單的截圖，被圈出的名字正是“顧凱”。

而在檢測項目那一欄，一個觸目驚心的醫(yī)學名詞后面，跟著兩個鮮紅的字：陽性。那是一種主要通過體液和血液傳播的，非常棘手的性病?；瀱蔚娜掌?，顯示是一年以前。

“他就是因為查出這個，覺得人生無望，才開始報復性地玩弄感情。他自己不好過，也見不得別人好過。他從來不會告訴任何一個新勾搭上的女人這件事。”

女人的這段話，像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周文博。

他再也忍不住，沖進衛(wèi)生間，扶著馬桶，吐得天翻地覆。他吐出來的，是這十幾年來的溫情、信任，是他作為一個男人最后的尊嚴。

他抬起頭，看著鏡子里那個雙眼通紅，面色慘白的男人。

他知道，他不能就這么倒下。這場戰(zhàn)爭，他必須贏，而且要贏得干脆利落。他的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完整而冷酷的計劃。

林晚晴回家的那天，周文博特意請了假，提前回了家。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做好一桌飯菜等她。相反，他把整個家，從地板到窗戶，從廚房到臥室，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用掉了半瓶消毒水。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來蘇水味，掩蓋了所有屬于這個家的，溫馨的生活氣息。

他把家打掃得像一個一塵不染的樣板間。茶幾上，沒有水果，沒有零食，只有一杯他剛剛倒好的檸檬水，幾塊冰在杯子里，發(fā)出清脆又冷漠的碰撞聲。

晚上八點，門鎖準時響了。林晚晴拖著那個大大的行李箱，出現(xiàn)在門口。

她曬黑了，也瘦了些，但整個人像是被滋潤過一樣，眉梢眼角都帶著一種饜足后的風情。她看到一塵不染的家和坐在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的周文博，明顯愣了一下。

04

但她很快就調(diào)整過來，一邊換鞋，一邊用那種他熟悉的，帶著點撒嬌和抱怨的語氣開了口。

“哎呀，可累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麗江那邊太陽多毒，我感覺我?guī)У姆罆袼疾粔蛴谩！彼龂\嘰喳喳地說著，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她和“閨蜜”在“麗江古城”的見聞，謊話編得越來越順溜。

周文博就那么靜靜地看著她，像在看一個蹩腳演員的獨角戲。他的沉默，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慢慢收緊。

林晚晴也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她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她從行李箱里翻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男士錢包，舉到周文博面前，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討好的笑：“你看，在免稅店給你挑的禮物，最新款的，喜歡嗎？”

周文博沒有伸手去接。

他緩緩地站起身，拿起沙發(fā)上的手機，點亮屏幕，然后把屏幕轉(zhuǎn)向林晚晴。

手機上顯示的，正是顧凱微博里那張在泰國餐廳的照片。照片的角落，那條翡翠手鏈在餐廳的燈光下，反射著幽綠的光，像一只嘲諷的眼睛。

林晚晴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然后像劣質(zhì)的石膏一樣，寸寸剝落。她的臉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煞是好看。

“文博……你……你聽我解釋……”她的聲音開始發(fā)抖，眼神慌亂得像一只被獵人盯上的兔子，“事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我們就是普通朋友，真的，就是搭個伴，路上有個照應……”

周文博抬起手，用一個不容置喙的手勢打斷了她。他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人害怕。

“曼谷W酒店，32樓，3208號房。一張兩米寬的大床，你們住了六天五晚。房費，刷的是我轉(zhuǎn)給你的那張卡，一共一萬八千七百塊。我說的，對嗎？”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精準的子彈，射穿了林晚晴所有的謊言和偽裝。她再也站不住了，身體一軟，癱坐在了門口的行李箱上。她終于不再狡辯，眼神躲閃著，嘴里只剩下喃喃的重復：“對不起……文博，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只是一時糊涂……”

她掙扎著，想爬過來拉他的手，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洶涌而出，哭得肝腸寸斷。

“文博，你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好不好？你看在瑤瑤的份上，看在我們十多年的夫妻情分上……你給我一個機會……”

周文博冷冷地看著她哭，看著她用眼淚這種最廉價的武器，做著最后的掙扎。他心里毫無波瀾，那顆為了她而跳動了十多年的心，早就在看到那張化驗單的時候，徹底死了。

他等她哭得聲音都沙啞了，才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

他彎下腰。

湊近林晚晴的耳邊。

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如同來自地獄深淵的低語，一字一句地說道：

“對了，林晚晴，顧凱有性病，這事……他告訴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