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活了八十九歲，見過的美人多得數(shù)不清，可有天夜里召見令妃，他讓人備了醒酒湯，手抖得茶盞差點打翻，別的皇帝這樣不算啥，但他不一樣，他怕這一晚真能懷上阿哥，怕自己等了二十年的事，真能成。

富察皇后走了，紫禁城的春天就沒了味道，她能幫乾隆看奏折，聽朝政，兩人熬了三天三夜批折子，她還笑著給他剝核桃，命運卻太狠，她生了兩個兒子，都沒留住，最后在德州的船上閉了眼，乾隆那會兒哭得手發(fā)抖，字都寫不穩(wěn)，專門寫了篇《述悲賦》，后來宮里人說，皇帝夜里常對著她的畫像發(fā)愣，太監(jiān)遞茶，他都像對著空地說話。

直到十年后御花園里那場杏花雨，乾隆才又覺得心口一緊，那天他漫無目的地走到花樹下，瞧見個穿月白衫子的姑娘踮著腳聞花，那側臉像是被誰悄悄照過，五分像富察皇后，尤其笑起來右臉那個梨渦，活脫脫就是年輕時的她，連跟了他十年的李玉都嚇得不敢出氣，皇帝當眾喊出了那個名字。

令妃命好，生在了這時候，漢軍正黃旗出身，祖上跟著清軍進關，身上流著漢人的血，骨子里卻帶著旗人的勁兒，乾隆這些年嘴上說滿漢一家，心里總還隔著一層，她倒不費勁，滿語講草原的事兒，漢語背《詩經》，還能編出江南的小調，有回乾隆為科舉的事煩著，她輕輕哼了段蘇州評彈，皇帝聽了，把張廷玉的奏折就批了。

那晚侍寢前，乾隆手抖得連玉扳指都戴不上，他不是怕床笫之事，是怕這姑娘長得像皇后，卻填不進他心里那道空，怕他盼著的滿漢和氣，連個睡在身邊的人也哄不好，結果令妃懂事，十年里生了六個孩子，十五阿哥后來真當了皇帝，乾隆賞她東珠朝珠時，連太監(jiān)都瞧見他眼里有光，那光亮得跟當年皇后還在時一模一樣。

后來令妃走了，乾隆執(zhí)意給她皇后規(guī)格的葬禮，宮女說皇上摸著她的玉鐲子，低聲念叨，原來滿漢真能長在一個人身上，這話聽著玄乎，可看嘉慶登基后漢臣的處境，倒像悄悄給這段事添了回音，帝王家的事最難說清，但能肯定的是，那個在杏花雨里蹲著聞花的漢軍姑娘，終究讓大清的路拐了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