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白露,你這墨調(diào)的,是想在紙上養(yǎng)泥鰍嗎?簡直是對藝術(shù)的侮辱!」
畫室里,陳老師傅的咆哮讓我無地自容。我抱著畫板躲到院子墻角,委屈地抹眼淚,嘴里不停地念叨:「臭老頭,等我以后嫁給你兒子,天天在你面前訓(xùn)他,看你還敢不敢兇我!」
我正罵得起勁,眼前突然多了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手里還捏著一顆水果糖。
我一抬頭,就對上了陳老師傅那個傳說中的天才兒子陳修竹那雙含笑的眼睛。
「師妹,別停,」他把糖塞進我手里,慢悠悠地說,「你剛才說的,能再重復(fù)一遍嗎?」
我叫白露,是陳景山教授的關(guān)門弟子。
說好聽點是關(guān)門弟子,說難聽點,就是他所有學(xué)生里最拿不出手的那一個。
陳景山教授是國畫界的泰山北斗,尤善山水。他手下的學(xué)生,個個都在全國美展上拿過獎。除了我。
我拜入師門三年,畫了三年的石頭。師傅說我心不靜,畫出來的山石沒有筋骨,只有一團死氣。
今天又是例行的交作業(yè)時間。
寬大的畫室里,一排排畫架整齊地立著。我的畫在最末尾,像個被罰站的孩子。
陳景山背著手,從第一幅畫開始看。他每經(jīng)過一幅畫,都會點評幾句。對大師兄,他點頭說「筆法沉穩(wěn)」;對二師姐,他說「意境尚可」。
輪到林薇薇時,他停下了腳步,臉上難得露出一點笑意。
「薇薇,這張《溪山行旅圖》臨得不錯,有幾分范寬的雄渾氣魄?!?/p>
林薇薇穿著一身素雅的旗袍,聞言微微欠身,聲音溫婉:「都是師傅教得好?!?/p>
她眼角的余光輕輕掃過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我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陳景山的腳步停在我的畫前時,那點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盯著我的畫,足足看了一分鐘。畫室里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樹葉的沙沙聲。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感覺自己像在等待審判的犯人。
終于,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重錘砸在我心上。
「白露,你這畫的是什么?」
我低著頭,小聲說:「是……是黃山的迎客松?!?/p>
「迎客松?」他冷笑一聲,提高了音量,「你這墨調(diào)的,是想在紙上養(yǎng)泥鰍嗎?松樹的剛勁、風(fēng)骨,你畫出來了嗎?這哪里是松,分明是一灘爛泥!簡直是對藝術(shù)的侮辱!」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畫室里回響,每個字都像針一樣扎進我的耳朵。
周圍的師兄師姐們都低著頭,沒人敢出聲,但那些同情、嘲諷的目光,還是像網(wǎng)一樣將我罩住。
林薇薇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師傅,白露師妹還小,您別生氣?!顾傩市实貏竦?,「她只是……基礎(chǔ)薄弱了些?!?/p>
這話聽起來是解圍,實際上是火上澆油。
陳景山果然更氣了,他指著我的鼻子:「基礎(chǔ)薄弱?她來我這里三年了!三年的時間,就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我看她根本就不是這塊料!」
「把這畫拿去燒了!別在這兒礙我的眼!」
我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強忍著才沒掉下來。我抱著畫板,狼狽地逃出了畫室。
我一個人躲在院子里的墻角,抱著畫板,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憑什么?
我每天第一個來畫室,最后一個走。為了練好線條,我的手腕都磨出了厚厚的繭子。為了調(diào)出滿意的墨色,我常常對著一碗墨能看上一個小時。
可是在師傅眼里,我所有的努力都一文不值。
林薇薇不過是投其所好,把歷代名家的畫臨摹得惟妙惟肖,就被他夸上了天。而我只是想在畫里加入一點自己的東西,就被他貶得一無是處。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氣。
我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胡亂地畫著,嘴里不停地念叨:「臭老頭,死老頭!就知道罵我!等我以后嫁給你那個天才兒子,天天在你面前訓(xùn)他,讓他給你端茶倒水,不準(zhǔn)他畫畫,看你還敢不敢兇我!」
陳景山有個兒子,叫陳修竹。
我從沒見過他,但他的傳說在畫室里無處不在。
據(jù)說他三歲就能畫馬,五歲就能作詩,十五歲就在國際上拿了大獎,是真正的天才。但他性子野,不喜歡被規(guī)矩束縛,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滿世界跑,誰也管不住。
陳景山提起這個兒子,總是又愛又恨,嘴上罵著「逆子」,眼里卻全是驕傲。
我一邊在心里編排陳修竹,一邊惡狠狠地戳著地面,仿佛那地就是陳景山的臉。
「我讓他天天給我洗腳!讓他跪搓衣板!讓你心疼死!哼!」
我正罵得起勁,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干干凈凈。手里還捏著一顆玻璃紙包著的水果糖,在陽光下閃著彩色的光。
我愣住了,順著那只手往上看。
是一個很高挑的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身形清瘦,卻不顯得單薄。他背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師妹,別停?!顾穆曇艉芎寐?,像清泉流過石頭,帶著點懶洋洋的腔調(diào)。
他把糖塞進我手里,然后在我身邊蹲了下來,饒有興致地看著我。
「你剛才說的,能再重復(fù)一遍嗎?」
我嚇了一跳,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剛才……我剛才說了什么?
我說要嫁給他兒子,還要天天折磨他兒子!
我猛地抬頭,陽光不再刺眼,我終于看清了他的臉。
劍眉星目,鼻梁高挺,薄唇微微上揚,帶著幾分戲謔的笑。
這張臉,我曾在師傅書房的照片里見過。
是陳修竹。
我的臉「轟」地一下全紅了,從臉頰燒到耳根,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讓我鉆進去。
背后說人壞話,還被正主抓個正著,沒有比這更尷尬的了。
「我……我……」我結(jié)結(jié)巴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陳修竹看著我窘迫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怎么不說了?」他歪著頭,眼神里滿是促狹,「剛才不是說得挺好嗎?還要讓我跪搓衣板?」
我把頭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個球。
他輕笑一聲,伸手剝開糖紙,把那顆晶瑩剔透的水果糖遞到我嘴邊:「張嘴?!?/p>
我下意識地張開嘴,一股甜甜的橘子味在口腔里彌漫開來。
甜味似乎能緩解緊張,我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了一點。
「對不起?!刮倚÷暤狼?,「我不該在背后亂說……」
「為什么要道歉?」他反問,「我覺得你罵得挺對的。那老頭子確實嘴毒,脾氣又臭,是該有人治治他?!?/p>
我驚訝地抬起頭,對上他那雙含笑的眼睛。
他竟然……幫我說話?
「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湊近了一些,壓低聲音說,「光罵他兒子有什么用?他有好幾個兒子嗎?據(jù)我所知,就我一個。」
我們離得很近,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氣,和他呼出的溫?zé)釟庀ⅰN业男奶┝艘慌摹?/p>
「我的意思是,」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你這個報復(fù)計劃,目標(biāo)對象是不是太單一了點?」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你想啊,你嫁給我,天天在我爸面前訓(xùn)我。萬一我皮糙肉厚,不怕你訓(xùn)呢?或者萬一我爸根本不心疼我呢?那你這計劃不就泡湯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覺得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
「那……那該怎么辦?」
他看著我一臉認真的苦惱模樣,終于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還真想?。俊顾焓秩嗔巳辔业念^發(fā),像在安撫一只炸毛的小貓,「行了,不逗你了。把你的畫給我看看?!?/p>
我遲疑地把懷里抱著的畫板遞給他。
那幅被陳景山貶得一文不值的《迎客松》就暴露在他眼前。
我以為他也會像師傅那樣,露出不屑或者嘲諷的表情。
但他沒有。
他看得很認真,眉頭微微皺起,手指在畫面上虛虛地劃過,似乎在追尋我的筆觸。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語氣里沒有了剛才的戲謔,多了一絲鄭重。
「你這畫,很有意思。」
「有意思?」我愣住了。
這是我拜師三年來,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對我畫作的正面評價。還是從傳說中的天才陳修竹口中。
「哪里有意思了?」我忍不住問,「師傅說我這是在和稀泥。」
「他懂個屁?!龟愋拗窈敛豢蜌獾卦u價自己的父親,「他那是老古董的看法,覺得畫畫就得橫平豎直,一筆一劃都得有出處。你這畫,筆法是不夠老練,但有一樣?xùn)|西,是他們都沒有的?!?/p>
「什么東西?」我的心被提了起來。
「生氣?!?/p>
他指著畫面上那棵被陳景山說成「一灘爛泥」的松樹。
「你看,你用的墨色很重,甚至有些地方都糊了,不符合傳統(tǒng)山水畫里對墨分五色的要求。但是,你恰恰是用這種混沌的墨色,畫出了一種蓬勃的、向上的生命力。它不是一棵被擺在盆景里的標(biāo)本,而是一棵真正扎根在懸崖峭壁上,和風(fēng)雨雷電抗?fàn)幍臉洹!?/p>
他頓了頓,轉(zhuǎn)頭看向我,目光灼灼:「你畫的不是松樹的形,是松樹的魂。」
我的心猛地一顫。
松樹的魂。
這三個字,像一道光,瞬間照亮了我心中所有的迷茫和委屈。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不夠好,不夠努力,所以才得不到師傅的認可。
原來不是。
原來只是我們看到的東西不一樣。
我的眼眶又熱了,這次不是因為委... ...是因為激動。
「你……你真的這么覺得?」
「當(dāng)然。」陳修竹把畫板還給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我從不說假話?!?/p>
他逆著光站著,身影被陽光鑲上了一層金邊。
「喂,」他忽然開口,「你叫什么名字?」
「白露。」
「白露?!顾盍艘槐槲业拿?,笑了,「我叫陳修竹。記住我的名字,以后等你嫁過來了,罵人的時候別罵錯了?!?/p>
說完,他沖我揮了揮手,轉(zhuǎn)身瀟灑地走了。
只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原地,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嘴里的橘子糖,甜到了心里。
那天之后,陳修竹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再也沒出現(xiàn)過。
畫室里的日子還是一樣,陳景山對我依舊是橫眉冷對,林薇薇的冷嘲熱諷也從未停止。
但我好像有了一層無形的鎧甲。
每當(dāng)我被罵得狗血淋頭,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會想起陳修竹說的話。
他說我的畫有「生氣」,有「魂」。
有了這句話,我就覺得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值了。
我開始偷偷地按照自己的想法畫畫。白天在畫室里臨摹古畫應(yīng)付師傅,晚上就回到自己的小屋,畫那些真正想畫的東西。
我畫風(fēng)中的蘆葦,畫雨里的芭蕉,畫破土而出的春筍。
我不再追求筆法有多精妙,構(gòu)圖有多完美,我只想畫出它們最原始的生命力。
這天,我正在畫室里練習(xí),林薇薇走了過來。
她看了一眼我畫的東西,撇了撇嘴:「白露,你怎么還在畫這些沒用的東西?下個月就是青年美術(shù)家協(xié)會的‘新銳獎’征稿了,師傅讓我們都好好準(zhǔn)備,你再這么不務(wù)正業(yè),小心又被師傅罵?!?/p>
「新銳獎」是國內(nèi)針對青年畫家最重要的獎項之一,能在上面獲獎,就等于拿到了進入主流畫壇的入場券。
我當(dāng)然也想?yún)⒓?,但我知道,以我現(xiàn)在的水平,師傅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我的畫,我自己有數(shù)?!刮业卣f。
林薇薇被我的態(tài)度噎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
「不知好歹?!顾浜咭宦?,扭著腰走了。
她走后沒多久,陳景山就走進了畫室。
他宣布了一件事:「下個月的‘新銳獎’,我決定推薦林薇薇去參加?!?/p>
這個決定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林薇薇是師傅最得意的弟子,畫技純熟,風(fēng)格穩(wěn)健,是獲獎的熱門人選。
師兄師姐們紛紛向她道賀,林薇薇矜持地笑著,目光卻挑釁地看向我。
我低下頭,繼續(xù)畫我的畫,仿佛沒聽到這一切。
但我握著筆的手,卻在微微發(fā)抖。
我不想承認,但我確實嫉妒了。
憑什么她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認可,而我只能像個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躲在角落里偷偷畫自己想畫的東西?
我的畫,就真的那么上不了臺面嗎?
一股不甘心的火焰在我心里燃燒。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地沒有回小屋畫畫,而是去了學(xué)校附近的一家小酒館。
我點了一杯啤酒,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喝悶酒。
酒館里很吵,但我卻覺得異常安靜。
我滿腦子都是陳景山那張嚴肅的臉,和林薇薇得意的笑。
也許師傅說的是對的,我也許真的不是這塊料。
堅持了這么久,是不是該放棄了?
我正胡思亂想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
「一個人喝悶酒,可不是好習(xí)慣?!?/p>
我抬起頭,看到了陳修竹那張帶笑的臉。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夾克,頭發(fā)剪短了些,顯得更加利落。
「你怎么在這兒?」我有些驚訝。
「這家店我開的?!顾_我對面的椅子坐下,熟稔地跟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
我更驚訝了:「你開的?」
「嗯,隨便玩玩?!顾p描淡寫地說,然后看向我,「說吧,又被老頭子罵了?」
我沒說話,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我的眼圈有點發(fā)紅。
「他要推薦林薇薇去參加‘新銳獎’?!刮覑灺曊f。
「哦,那個獎啊?!龟愋拗窕瘟嘶伪永锏谋鶋K,「獎金還挺多的?!?/p>
我瞪了他一眼:「我在乎的不是獎金!」
「那你在乎什么?」他看著我,「在乎他的認可?」
我被問住了。
是啊,我在乎什么呢?
我在乎的,不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能看我一眼,能對我說一句「你畫得還不錯」嗎?
可是,為了這句認可,我就要放棄自己真正想畫的東西,去迎合他的喜好嗎?
「我不知道……」我迷茫了。
陳修竹喝了一口酒,忽然說:「白露,你想不想聽個故事?」
「什么故事?」
「一個關(guān)于我媽的故事?!?/p>
陳修竹的母親,蘇婉,也是一位畫家。
在陳修竹的描述里,她是一個像風(fēng)一樣自由的女人。她的畫,也和她的人一樣,不拘一格,充滿了野性的生命力。
「我爸那時候,還是個循規(guī)蹈矩的年輕畫師,滿腦子都是傳承和規(guī)矩。他愛我媽,卻不懂我媽的畫。他總想把我媽‘糾正’到他認為的‘正途’上來。」
「他們?yōu)榇顺尺^無數(shù)次。我媽說他是頑固不化的老古董,他說我媽是旁門左道?!?/p>
陳修竹的眼神有些悠遠,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后來,我媽生了重病。在病床上,她還在畫畫。她畫了一幅畫,叫《涅槃》。畫上是一只在火焰中燃燒的鳳凰,那火不是紅色的,是黑色的,像濃得化不開的墨。她說,那是她這輩子最滿意的作品?!?/p>
「她把畫送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畫展,希望能得到認可。但是,那幅畫在初審的時候就被刷了下來。評委的評語是:筆法混亂,毫無章法,是對藝術(shù)的褻瀆。」
陳修竹說到這里,自嘲地笑了一下。
「是不是很耳熟?」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后來呢?」
「后來,我媽的病越來越重,沒過多久就去世了。臨終前,她把我爸叫到床前,跟他說,她不后悔自己畫過的任何一筆。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讓他真正看懂她的畫?!?/p>
「我媽去世后,我爸就把她所有的畫都鎖了起來,不許任何人看。他開始變得越來越嚴厲,越來越固執(zhí),對我們這些學(xué)生的要求也越來越苛刻。他總說,基本功不扎實,就是空中樓閣。」
「其實我知道,他不是不懂,他是害怕?!?/p>
陳修竹看著我,目光深沉。
「他害怕我們走上我媽的老路。他害怕我們像我媽一樣,付出一生,卻得不到世界的認可?!?/p>
酒館里嘈雜的音樂仿佛都遠去了。
我終于明白,陳景山那近乎刻薄的嚴厲背后,藏著怎樣深沉的痛苦和恐懼。
他不是討厭我的畫,他是透過我的畫,看到了那個他愛了一輩子,也虧欠了一輩子的女人。
「所以,」陳修竹的聲音把我拉回現(xiàn)實,「你現(xiàn)在還想要他的認可嗎?」
我看著他,搖了搖頭。
然后又點了點頭。
「我想要他的認可。但我不會為了他的認可,去改變我的畫?!刮夷闷鹁票?,把剩下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后重重地把杯子頓在桌上。
「‘新銳獎’,我參加定了!」
陳修竹笑了,眼里的光比酒館的燈還亮。
「好?!顾f,「我?guī)湍??!?/p>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開始了地獄式的訓(xùn)練。
陳修竹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畫室的鑰匙,每天晚上等所有人都走了,他就帶我溜進去。
他成了我一個人的老師。
他不像陳景山那樣,只會一味地否定。他會先肯定我畫里的優(yōu)點,然后再一針見血地指出我的不足。
「你這里,墨色太平均了,壓不住畫面,要敢用焦墨。」
「你這根線條太軟,沒有力道。手腕要沉下去,把力氣送到筆尖。」
「別怕畫錯,畫畫不是做數(shù)學(xué)題,沒有標(biāo)準(zhǔn)答案。大膽地去畫,畫出你心里的那口氣?!?/p>
在他的指導(dǎo)下,我的畫技突飛猛進。
我畫了一幅畫,畫的是一片在風(fēng)中搖曳的蘆葦蕩。我用了最大膽的潑墨法,墨色淋漓,狂放不羈。畫面的盡頭,是一抹微弱的、即將升起的晨光。
我給它取名《生息》。
陳修竹看著這幅畫,沉默了很久。
「就是它了?!顾f。
投稿截止的前一天,陳修竹幫我把畫寄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我心里反而平靜了。
結(jié)果如何,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
重要的是,我畫出了自己想畫的東西。
一個月后,「新銳獎」入圍名單公布。
畫室里,林薇薇被眾人簇擁著,像個驕傲的公主。她的作品毫無意外地入圍了。
有人在網(wǎng)上查看著名單,忽然驚呼一聲。
「咦?這個白露是誰?她的畫也入圍了!」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我。
林薇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陳景山拿著平板電腦的手在微微發(fā)抖,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幅名為《生息》的畫,渾濁的眼睛里翻涌著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利劍般射向我,聲音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幾個字。
「這幅畫……是誰幫你畫的?」
我的心跳驟然停止,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在他審視的目光下,我感覺自己像個被剝光了衣服的騙子,無所遁形。
他身后的陳修竹,臉色也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