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月中旬的傍晚,北京西苑禮堂外傳來一句壓低的疑問:‘粟司令,你可別瞞我,我那小子還活著嗎?’”
戰(zhàn)爭年代的將領很少把私人情感掛在嘴邊,李克農(nóng)卻在會議散場后追著粟裕發(fā)問。原因很簡單——半年來,他再沒有收到小兒子李倫的來信。父子倆一向以每月一封信互通平安,這份突然的沉默,讓這位情報首腦坐立難安。
粟裕略顯意外。他剛在會上分析了渡海作戰(zhàn)方案,滿腦子都是兵力、艦艇、氣象,根本沒聽說李倫的事。“先別急,回頭我立刻查?!痹掚m簡短,卻立刻穩(wěn)住了李克農(nóng)的情緒。這句承諾也把兩位主帥的記憶拉回二十多年前那個動蕩的上海。
1927年,李倫出生在安徽一個普通院落。父親李克農(nóng)剛把名字報上去,便奉命潛往上海特科。家門口第二天就貼上懸賞通緝,母子只能隱姓埋名。三歲那年,李倫和母親才被秘密送到上海,表面是小職員的家屬,實則給李克農(nóng)“做戲”,博取徐恩曾的信任。孩子年紀小,卻早學會“街角遇見陌生人別亂說話”這種生存法則。
1931年4月,顧順章叛變,整個上海地下網(wǎng)岌岌可危。錢壯飛將密電送到李克農(nóng)手里,短短一個午后,一家三口沿著后門小巷奔逃。李倫被母親一路拎著衣領跑,鞋都沒顧上穿;當天夜里母子躲到菜市場角落,靠半張燒餅熬過危機。那段經(jīng)歷,李倫后來說“晚上閉眼都是探照燈掃過攤棚的光”。
抗戰(zhàn)爆發(fā),父親自南京撤往武漢途中順道回鄉(xiāng),久別七年的孩子已認不得他。臨走,李克農(nóng)把家眷全帶在身邊——明面上是團聚,實則更方便保護。1939年,十二歲的李倫主動報名八路軍。年紀雖小,口風卻緊,組織安排他在通信連磨練。
到十六歲時,他“吵著”要上前線。李克農(nóng)權衡再三,把人送到聶榮臻那里——“聶帥規(guī)矩多,你受得住就去”。李倫在抗大總校學了幾個月步兵戰(zhàn)術,隨后轉去炮兵。彼時延安缺的正是火炮骨干,他拆裝迫擊炮的速度數(shù)一數(shù)二,被老師傅稱作“悶頭小炮兵”。
1947年,華東野戰(zhàn)軍急缺炮兵干部,李倫調(diào)往華野特種兵縱隊。出發(fā)前夜,父親交代三件事:守紀律、別顯擺出身、每月來信。李倫一句“記住了”,隨即登車。陳毅早聞其名,見面只問一句:“會不會用迫擊炮壓制山頭?”李倫點頭?!靶?,直接去榴彈炮團。”自此,這位“特種兵縱隊最年輕的副營長”跟著粟裕北上南下。
從孟良崮到濟南,從淮海到渡江,李倫的炮兵營拉炮跑在隊首?;春R灰郏萌T榴彈炮阻斷黃維兵團救援,火力圖直線劃過,用坐標校正誤差不到十米。戰(zhàn)后,營里三分之二的炮手受傷,他卻只在帽檐上蹭了一道彈片痕,同行笑稱“命硬”。
上海戰(zhàn)役結束后,東海前線驟然忙碌。李倫先在杭州灣練渡海,再奔舟山群島,白天運炮,夜間勘測射表,連軸十幾周。一封家書要么寫到一半就隨部隊轉移,要么在海上濕透報廢。半年過去,他確實沒寄出一張信箋。
北京這邊,李克農(nóng)愈發(fā)不安,卻因忙于朝鮮半島情報和臺灣偵察無法南下。情報系統(tǒng)講究保密,他也不能直接給作戰(zhàn)部發(fā)電報探親,只能把焦慮壓在心里。直到那場長達四個多小時的渡海作戰(zhàn)匯報結束,他抓住了粟裕。
粟裕返滬后立刻電令華東軍區(qū):限三天查明李倫去向。第三天上午,陳士渠把情況呈送:李倫活得好好的,前月剛在解放舟山群島戰(zhàn)役中立下一等功,目前正隨部隊換裝蘇式炮。批語末尾寫著:“此人半年未通信,已口頭嚴厲批評,責令補寫三封家書。”
幾天后,一封厚厚的信件飛抵北京。信里很少抒情,全是技術口吻:新炮射程、火控表、島嶼地形數(shù)據(jù),再加一句“請父親放心,兒尚健”。李克農(nóng)看完,只說一句:“這小子,還是那副寫報告的調(diào)子。”然后把信仔細折好,塞進公文包。
不久,李倫奉命進京參加炮兵學院籌建。父子在西苑招待所見面,李克農(nóng)把舊信拍在桌上:“紀律第一,家信也算紀律。”李倫憨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算作認錯。當晚,他整理前線筆記,準備次日提交課程大綱——和平建設同樣需要火炮專家,他清楚這一點。
李倫的軍旅還在繼續(xù)。后來,他把渡海作戰(zhàn)經(jīng)驗寫成教材,參與制定海岸炮兵射擊規(guī)程。父親李克農(nóng)則在情報戰(zhàn)線忙碌到生命最后一年。兩條看似不同卻緊密相連的道路,起點都在那個動蕩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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