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臺北馬場町的風,刮得人骨頭疼。吳石穿著沾血的中將制服,和朱楓、陳寶倉、聶曦站成一排,身后是黑洞洞的槍口。
他摸了摸口袋里揉皺的紙——那是昨晚在牢里寫的詩,“憑將一掬丹心在”的“心”字,還沾著指甲縫里的血。
吳石是福州三坊七巷出來的舉人之子,1911年就跟著北伐學生軍扛槍。背包比人高,槍桿比腿長,把“救國”兩個字刻在槍托上。后來考進保定軍校,又漂洋過海讀日本陸軍大學,畢業(yè)證燙金,卻在抗戰(zhàn)時鉆國民黨國防部的地下室,扒日本情報。同事叫他“不怕熬夜的福建佬”,說他一張圖能讓前線少死十個兵。1949年國民黨退臺,他被迫當“國防部參謀次長”,頭銜是帶刺的鳥籠,可他趁人不注意,把臺灣布防圖、口令塞進牙膏筒、油紙包,讓交通員偷偷帶過海——黨內(nèi)給他起了個代號,叫“密使一號”。1950年春天,叛徒蔡孝乾嘴軟,保密局連夜砸開他家門,他連外套都沒穿,就被拖進小黑屋。老虎凳、辣椒水、橡皮棍輪著來,一只眼球當場被打爆,臉腫得親媽都認不出,審他的人拍桌子喊:“說!還有誰?”他卻笑著點頭:“情報是我送的,1949年才開始?!?/strong>
其實早在1937年,他就看清了國民黨的爛。那年日軍打進華北,他在參謀本部當差,天天拍桌子罵同僚“五子登科”——票子、金子、房子、車子、女子,個個往懷里扒。老朋友吳仲禧拉他喝小酒,桌底下塞給他幾本“禁書”,他翻了兩頁,眼睛亮得像星子。后來路過武漢珞珈山,他擠在人群里聽周恩來演講,“團結抗日”四個字撞得他心口疼?;氐剿奚?,他捧著《論持久戰(zhàn)》,拍著大腿喊:“這才是打鬼子的方子!”第二天找白崇禧,說“讓軍官都讀這個”,白崇禧眼皮都沒抬:“忙?!蹦且豢趟靼祝鴩顸h,中國沒救。1947年,周恩來給上海地下黨劉曉發(fā)電報:“把反對老蔣的朋友拉過來?!眲苑麊危t筆圈了“吳石”——當時他是國防部史政局局長。找介紹人得找何遂,吳石得叫他“老師”,更巧的是何遂兒子何康是中共黨員。4月的上海錦江飯店,吳石穿便裝推門,劉曉、劉長勝站起來,三雙手一握,屋里的茶煙飄了一個鐘頭。門開時,吳石咧著嘴笑,眼角褶子堆成山——買賣成了。后來何康當他的“專屬快遞員”,他隔三岔五拎水果去看何遂,前腳進門,后腳就把情報塞給何康,動作比換鞋還快。何康的小本本記著:1947年起,吳石送的情報,能堆半張桌子。
他的謊,是給同志撐的傘。1947到1949,兩年里他接觸的人太多——送情報的交通員、接頭的地下黨、遞消息的同事,要是說真話,保密局肯定翻舊賬,把這些人全抓起來。他把時間縮成一年,等于把前面的“牽連”全藏進袖子,只露最后一節(jié),火就燒不到別人。還有老婆孩子——他說“響應李宗仁談和”,說不定國民黨能放他們一馬??蓢顸h哪會放過他?參謀次長“通共”,臉都丟盡了。6月9日天剛亮,他們把吳石押到馬場町,他整了整衣領,像往常去開會一樣穩(wěn)。槍響前,他掏出那張揉皺的紙,念了兩句:“平生殫力唯忠善,如此收場亦可悲。”子彈打穿胸膛時,他的手還攥著紙,字里的“丹心”,濺上了血。
有福州網(wǎng)友說:“三坊七巷的老房子里,還留著吳石小時候讀的《論語》,頁邊寫著‘士不可以不弘毅’,墨色都滲進紙里了?!蔽衣犞亲铀帷瓉碛⑿鄣母?,早就在小時候的書桌上扎下了。
吳石的一生,像盞被罩住的燈,直到死才把光漏出來。他用留學的腦、扛槍的肩,扛的是救國的債;用刑場的謊、帶血的心,護的是同志的命??伤麑懙脑娎镎f“丹心在”,到底什么是丹心?
我覺得丹心就是——明明知道說謊會挨更多打,還是要護著身后的人;明明知道會死,還是要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吳石不是“密使一號”,是個拿著自己命換別人命的“老黃?!?,把犁拉到死,就想讓后來人能在新中國的地里種莊稼。
你心里的“丹心”是什么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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