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員老王佝僂著背,像一片被風干的枯葉,悄無聲息地飄到陳師長身邊。
他從懷里掏出半截香煙,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著巖石:“師長,提提神吧?!?/strong>
陳師長猛地抬起頭,那雙熬得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死死地釘在了那截不起眼的煙卷上。
他沒有伸手去接,反而像被蝎子蜇了一下,一把抓住老王干瘦的手腕,將那截煙用力拽到自己鼻子底下。
他閉上眼,深深地,近乎貪婪地嗅著,那神態(tài)不像是在聞煙,倒像是在辨認一味失傳千年的救命仙丹。
下一秒,一陣壓抑不住的、近乎癲狂的狂笑聲從他喉嚨里迸發(fā)出來,笑聲在死寂的巖洞里回蕩,撞在石壁上,顯得無比詭異和刺耳。
他撞開目瞪口呆的警衛(wèi)員,沖著洞外嘶吼:“快!通知所有人!我們有救了!馬上撤離!”
01
絕壁峽谷的七月,是一座天然的煉獄。
太陽像一個巨大的、冷酷無情的火球,懸在光禿禿的天幕中央。
它毫不吝嗇地傾瀉著毒辣的光與熱,將每一寸裸露的巖石都烤得滾燙。
空氣被熱浪炙烤得微微扭曲,呼吸之間,吸入的仿佛不是氧氣,而是摻著沙礫的火焰。
這里是太行山脈腹地,一條在任何地圖上都沒有標記的無名峽谷。
它像一道大地的傷疤,兩頭狹窄,中間稍寬,兩側是刀削斧劈般的懸直崖壁,高聳入云,連矯健的猿猴見了都要望而卻步。
八十名八路軍第三師的精銳戰(zhàn)士,此刻就成了被困在這道傷疤底部的螻蟻。
傷疤之外,是五千名裝備精良、殺氣騰騰的日軍。
他們的指揮官,佐佐木信雄少將,是一個在華北戰(zhàn)場上以狡猾和極度耐心而聞名的屠夫。
此刻,他正悠閑地坐在峽谷一端出口的臨時指揮部里,透過德國蔡司望遠鏡,饒有興致地觀察著他布下的這個死亡陷阱。
這是圍困的第三天。
這更是斷水的第三天。
戰(zhàn)士們的嘴唇,已經(jīng)干裂得不像人樣,那一道道縱橫交錯的血口子,像是被烈日曬干的河床。
每一次吞咽,都感覺喉嚨里像塞了一把燒紅的沙子,從舌根到食道,都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灼痛。
峽谷中,彌漫著一股復雜而令人作嘔的氣味。
那是未散盡的硝煙味,干涸的血腥味,身體缺水時散發(fā)出的汗酸味,以及最致命的,從每個人心底里滋生出來的絕望氣息。
佐佐木少將并不急于發(fā)動總攻。
他深諳圍獵的藝術,對付這些意志堅韌的八路軍,最有效的武器不是炮彈,而是時間。
他采用了最古老,也最殘忍的戰(zhàn)術——渴殺。
峽谷兩端的唯一出口,都被日軍的九二式重機槍和擲彈筒陣地死死封鎖,構筑起了密不透風的交叉火力網(wǎng)。
高音喇叭被架設在陣地前沿,日復一日地用生硬的中文和純正的日語交替播放著勸降口號。
“峽谷里的中國士兵們,你們聽著,你們的抵抗是毫無意義的?!?/p>
“放下武器,走出峽谷,大日本皇軍承諾,會給予你們符合武士道精神的優(yōu)待?!?/p>
這些聲音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不斷消磨著戰(zhàn)士們的意志。
比這更惡毒的,是日軍的心理戰(zhàn)。
每天中午最炎熱的時候,都會有日軍士兵押著幾個中國民夫,挑著滿滿兩大桶清澈的井水,走到陣地最前方。
然后,在八路軍戰(zhàn)士們饑渴的注視下,將水桶猛地傾倒。
“嘩啦啦——”
那清脆悅耳的水聲,通過峽谷巖壁的回響,被放大數(shù)倍,清晰地傳到每一個被困戰(zhàn)士的耳朵里。
這聲音,不像甘霖,反倒像魔鬼的爪子,一下一下,精準地撓刮著他們?yōu)l臨崩潰的神經(jīng)。
陳師長背靠著一塊巨大巖石投下的、隨著時間流逝而愈發(fā)吝嗇的陰影,竭力保持著鎮(zhèn)定。
他手中的那張軍用地圖,已經(jīng)被手心的汗水浸得發(fā)軟,邊緣都起了毛。
地圖上,用鉛筆畫出的幾條突圍和攀爬路線,都無一例外地被他自己用一個沉重的、血紅色的叉號給否決了。
前天夜里,趁著月色,他親自帶隊,組織了第一次對東側出口的突圍。
可他們剛沖出不到五十米,日軍的火力網(wǎng)瞬間啟動,數(shù)挺重機槍噴吐出的火舌像死神的鐮刀,在黑暗中交織飛舞。
沖在最前面的七名戰(zhàn)士,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在十幾秒內(nèi)被打成了篩子,倒在血泊里。
昨天夜里,他不死心,又派出了部隊里最擅長攀巖的偵察排副排長,外號“山猴子”。
“山猴子”試圖從北側那面看似有些緩坡的懸崖上,尋找一條逃生的垂直通道。
結果,他剛爬到半山腰,日軍的探照燈就如同地獄之眼,猛地亮起,數(shù)道雪亮的光柱將他牢牢鎖定在光禿禿的巖壁上。
他瞬間成了一個無處躲藏的活靶子。
密集的槍聲過后,“山猴子”像一只被折斷翅膀的鳥,無聲地墜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暗。
兩次失敗的嘗試,代價是慘重的。
不僅僅是十一名鮮活生命的逝去,更是對剩下所有人士氣的毀滅性打擊。
它用最血腥的方式證明了,這條峽谷,就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死地。
警衛(wèi)員小馬的嘴唇已經(jīng)起了一層干燥的白皮,他蹲在陳師長身邊,焦急地望著師長那張堅毅卻寫滿疲憊的臉。
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像是從胸腔里硬擠出來的。
“師長,我們……到底該怎么辦?”
“再這樣下去,不等鬼子動手,弟兄們就……就先渴死在這里了。”
陳師長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緩緩地抬起手,有些費力地擺了擺,示意他安靜。
他的目光,沉重地掃過蜷縮在峽谷各個角落里的部下。
他們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差到了極點。
有的戰(zhàn)士因為嚴重脫水,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幻覺,對著空無一物的巖壁傻笑,嘴里還喃喃自語地喊著“娘,我看見河了”。
有的則像一頭瀕死的困獸,用一雙布滿血絲的赤紅眼睛,警惕地盯著任何一個不經(jīng)意間舉起水壺的戰(zhàn)友。
“你他娘的還有水?!”
一個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戰(zhàn)士,猛地像豹子一樣撲向旁邊一個正在檢查水壺的老兵,試圖搶奪他那個早已空空如也的錫制水壺。
“住手!”
一聲沙啞的暴喝,一連長張大彪一腳踹在了那個年輕戰(zhàn)士的胸口。
“都他媽什么時候了!還搞內(nèi)訌!想讓外面的小鬼子看我們笑話嗎!”
年輕戰(zhàn)士被踹得癱坐在滾燙的地上,他沒有反抗,只是抱著頭,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了野獸般的、絕望的嗚咽。
一場小小的風波被強行壓了下去,可絕望卻像一場無聲的瘟疫,在稀薄的空氣里加速蔓延,感染了每一個人。
所有人的心里都跟明鏡似的,他們正在緩慢地、無可挽回地走向死亡。
炊事員老王,像個幽靈一樣,默默地走到一個重傷員身邊。
那是在第一次突圍中,被日軍擲彈筒彈片削掉半個肩膀的小伙子,此刻正高燒不退,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干裂的嘴唇一張一合,無意識地念叨著“水……水……”
老王蹲下身,從懷里掏出自己的水壺,小心翼翼地擰開蓋子,然后將壺身傾斜到極限。
一滴。
兩滴。
幾滴帶著鐵銹味和泥沙的渾濁液體,顫巍巍地從壺口滴落,精準地滴進了傷員干裂的嘴里。
這是他藏在壺底縫隙里的最后一點“存貨”,是他自己的救命水。
喂完水,老王不像其他人那樣焦躁或沮喪,他只是默默地擰好壺蓋,又一次習慣性地抬起了頭。
他那雙因為營養(yǎng)不良而深陷的眼睛,此刻卻像鷹隼一般銳利,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地掃視著周圍的巖壁、石縫,以及那些在巖縫中頑強鉆出來的、叫不出名字的雜草。
他當了二十年兵,其中十五年都在伙房,跟著部隊南征北戰(zhàn),走過的山路比很多年輕戰(zhàn)士吃過的鹽都多。
他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再絕的山,只要有活物,就一定有活路。
夜幕,再一次沉沉地壓了下來。
峽谷里的溫度稍稍降了一些,但那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卻愈發(fā)濃重。
日軍的探照燈光柱,像幾把巨大的、冰冷的解剖刀,在峽谷里來回切割掃蕩,將戰(zhàn)士們的影子在巖壁上拉得忽長忽短,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
這徹底斷絕了任何在夜間偷襲或者攀爬的可能。
陳師長下達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心頭發(fā)涼的命令。
所有干部帶頭,用刺刀尖,將槍栓和槍管里用于潤滑的槍油,一點一點地刮下來。
然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自己和戰(zhàn)士們的嘴唇上。
戰(zhàn)士們默默地執(zhí)行著這個奇怪的命令。
那股刺鼻的、令人作嘔的機油味并不能緩解喉嚨里的干渴,卻能讓嘴唇上那些撕裂的傷口不那么痛苦,至少能暫時封住水分的蒸發(fā)。
這個命令本身,就是一個最清晰不過的信號。
他們已經(jīng)到了山窮水盡、無計可施的最后地步。
警衛(wèi)員小馬看著師長那張被槍油抹得烏黑發(fā)亮的嘴,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無聲地順著布滿灰塵的臉頰滑落。
陳師長注意到了,他伸出同樣沾滿油污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小馬的肩膀,什么也沒說,轉身走進了他臨時的指揮部——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凹進去的巖洞。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天亮之前,還沒有任何轉機出現(xiàn),等待他和這八十名弟兄的,只有兩條路。
要么,迎著日軍的機槍,發(fā)起一場注定慘烈的、毫無勝算的最后沖鋒,以一種悲壯的方式集體玉碎。
要么,在脫水昏迷后,成為佐佐木功勞簿上一串冰冷而恥辱的數(shù)字。
他背靠著冰涼粗糙的巖壁,緩緩坐下,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涌向心臟,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戎馬半生,從北伐戰(zhàn)爭到萬里長征,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九死一生的考驗,卻從未像今天這樣,感到如此徹底的、無望的挫敗。
這已經(jīng)不是一場力量懸殊的戰(zhàn)斗,而是一場單方面被耗死的、無聲的凌遲。
02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洞外的喧囂和呻吟漸漸平息了下去,戰(zhàn)士們似乎連發(fā)出聲音的力氣都被榨干了。
整個峽谷,陷入了一片死寂。
這種死寂,比日軍猛烈的炮火更讓人感到恐懼。
就在這黎明前最黑暗、最壓抑、最絕望的時刻。
一個佝僂的、瘦削的黑影,邁著幾乎聽不見腳步聲的步伐,悄無聲息地走進了巖洞。
是炊事員老王。
他走到陳師長身邊,仿佛怕驚擾了這片凝固的死寂,動作輕得像一片飄落的樹葉。
他沒有說話,只是從自己那件破舊不堪的棉襖最深處的內(nèi)兜里,極其珍重地、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樣東西。
那是一截香煙。
一截只剩下三分之一的、看似平平無奇的香煙。
煙紙因為存放太久,已經(jīng)微微有些發(fā)黃,但從那平整的切口和精致的卷紙接口處,依然能看出它的做工十分精良。
“師長,提提神吧?!?/p>
老王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兩塊干枯的樹皮在互相摩擦。
“這是……前天突圍的時候,從一個死的鬼子軍官口袋里摸出來的?!?/p>
陳師長疲憊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目光渙散地看了一眼,本能地擺了擺手。
“沒火,抽不了?!?/p>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無法掩飾的倦意和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
他現(xiàn)在腦子里一團亂麻,根本沒心思理會這些。
可就在他的目光即將移開的那一剎那,他整個人,如同被雷電劈中,瞬間僵住了。
他沒有伸手去接那截煙,而是身體猛地前傾,一把抓住了老王那只布滿老繭和傷痕的手腕。
他的動作是如此突然和用力,讓老王都疼得咧了一下嘴。
“拿近點!”陳師長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
警衛(wèi)員小馬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明白,師長為什么會對一根不能抽的廢煙卷產(chǎn)生這么大的興趣。
陳師長接下來的舉動,變得更加古怪,甚至可以說是詭異。
他沒有去看那截煙里包裹的煙絲成色如何,而是把臉整個湊了過去,將自己的鼻子,對準了那截香煙的過濾嘴和包裹著煙草的煙紙。
然后,他閉上了眼睛。
他深深地,深深地,用盡了肺里殘存的所有力氣,吸了一口氣。
那動作,專注而虔誠,不像是在聞煙,倒像是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老中醫(yī),在品聞一味已經(jīng)失傳的、關乎生死的珍稀藥材。
一股極其特殊、極為復雜的混合氣味,瞬間鉆入了他的鼻腔,直沖天靈蓋。
這氣味,層次分明。
最外層,是高級煙草經(jīng)過醇化后特有的、濃郁的香氣。
可在這股香氣之下,還頑強地隱藏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味道。
那是一種淡淡的、辛辣的、帶著一絲潮濕泥土氣息和植物根莖被碾碎后的特殊氣味。
這股味道……
這股味道!
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已經(jīng)刻進了他的骨髓里!
一秒鐘。
兩秒鐘。
巖洞里,死一般的寂靜。
小馬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因為緊張而“怦怦”狂跳的心聲,他覺得師長可能是渴得太厲害,精神出了問題。
突然!
陳師長猛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原本被絕望、疲憊和血絲填滿的眼睛里,瞬間爆發(fā)出駭人至極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精光!
仿佛兩道閃電,在黑暗的洞穴里驟然亮起!
所有的倦意、所有的無力、所有的絕望,在這一刻,被這道目光一掃而空,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癲狂的、難以置信的、找到了全世界寶藏般的狂喜!
他一把從老王手里奪過那半截香煙,又發(fā)瘋似的湊到鼻子下狂嗅了幾下,似乎在用盡全部感官,最終確認著那個讓他欣喜若狂的判斷。
然后,他猛地從地上一躍而起!
因為動作太過迅猛,他的頭狠狠地撞在了巖洞頂部的突出巖石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沉悶巨響。
可他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身體晃都沒晃一下。
他不顧警衛(wèi)員小馬那張因為極度驚愕而呆滯的臉,也顧不上解釋半個字,轉身就沖著洞外,用盡丹田里最后一絲力氣,發(fā)出了嘶吼:
“通訊員!警衛(wèi)排!馬上集合所有排級以上干部!快!五分鐘內(nèi),全部到我這里來!”
他的喊聲,穿透了黎明前的黑暗,在死寂的峽谷中激起一連串回音,驚醒了每一個在昏睡和煎熬中掙扎的戰(zhàn)士。
緊接著,陳師長猛地轉過身,雙手像鐵鉗一樣,緊緊抓住炊事員老王的肩膀,用力地、劇烈地搖晃著。
他的臉上,是混雜著激動的淚水和暢快狂笑的、扭曲而復雜的表情。
“天無絕人之路?。≌媸翘鞜o絕人之路!”
他放聲大笑,那嘶啞而嘹亮的笑聲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釋放。
“老王!你他娘的救了我們!你救了我們這八十多號弟兄的命?。 ?/strong>
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攥著那半截香煙,那力道,仿佛是攥著整個世界的希望。
“馬上全體撤離!”
老王被師長這一連串劇烈的反應徹底搞懵了,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看眼前狀若瘋癲的師長,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小馬更是目瞪口呆,石化當場,撤離?
往哪里撤?
日軍的重機槍就在外面山口架著,探照燈把峽谷照得跟白天一樣亮堂。
師長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渴得糊涂了?產(chǎn)生了幻覺?
這半截連火都點不著的破煙卷里,到底他媽的藏著什么驚天動地的秘密,能讓一向沉穩(wěn)如山的師長,在瞬間找到一條生路?
不到五分鐘,十幾名排級以上的干部,拖著疲憊不堪、搖搖欲墜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聚集到了這個狹小的巖洞里。
他們一個個面如死灰,眼神黯淡無光,以為師長是要召集他們來宣布最后的玉碎計劃了。
洞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陳師長站在眾人面前,他臉上的狂喜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銳利如鷹的鎮(zhèn)定和自信。
他緩緩攤開自己的手掌,那半截已經(jīng)被他手心汗水浸濕的香煙,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同志們,”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石子,精準地投進眾人死寂的心湖。
“我們有救了?!?/strong>
一句話,讓洞里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即交換著不可思議的眼神。
一連長張大彪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聲音沙啞地問:“師長,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外面有援軍打過來了?”
這是他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
陳師長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舉起那只托著香煙的手,讓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我們的生路,不靠援軍,就靠它?!?/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