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周宇，33 歲，送快遞這份工作已經(jīng)干了三年有余。

他性格內(nèi)斂，平日里寡言少語，卻有著一股不服輸?shù)木髲妱艃?，做事麻溜得很。這三年來，生活對他從不溫柔，騎車時遭遇過嚴重車禍，腿部骨折，養(yǎng)了好幾個月；生病發(fā)燒到渾身滾燙，他也只是隨便吃點藥，硬撐著繼續(xù)工作，從未請過一天假。

他不敢有絲毫懈怠。

妻子早早離世，留下一個年僅六歲、剛上幼兒園的女兒。一家三口曾擠在狹小昏暗的出租屋里，日子過得緊緊巴巴，全靠他拼命打工維持生計。對他而言，送快遞這份工作，不僅僅是為了那點收入，更是為了給女兒一個安穩(wěn)的未來。

他每天風(fēng)里來雨里去，身上的每一道傷疤、每一處老繭，都是為了那微薄的薪水——房租 700 元，女兒的學(xué)雜費每月 1000 元，水電燃氣費每月 250 元，再加上一家人的吃喝、日常開銷，一個月下來，所剩無幾。

可即便如此，他省吃儉用，硬是攢下了三萬塊錢，還差最后五千，就能湊齊一套小戶型二手房的首付。他滿心期待著，等買了房子，就能把女兒從這簡陋的出租屋接出去，給她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家。

這一日，是一年中最酷熱難耐的一天。

天氣預(yù)報早早發(fā)出高溫紅色預(yù)警，氣溫飆升至 43 度，地面溫度更是高達 55 度。剛把手機從兜里掏出來，沒一會兒就燙得像塊火炭。街道上熱浪滾滾，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蒸籠，別說跑單，就是走上幾步，都感覺腳底板被火烤著一般。

但周宇還是像往常一樣，天還沒亮就出門了。他每天清晨五點半從城郊的簡易房出發(fā)，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半才收工。那輛陪伴他多年的電動車，早已破舊不堪，剎車不靈，車胎也總是漏氣，可他依舊舍不得換新的。每天騎著它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天下來，要跑六七十公里。

別人休息的時候，他在拼命接單；別人偷懶的時候，他在爭分奪秒地趕時間。他把這座城市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角落都摸得滾瓜爛熟。

為了省錢，他從不舍得在外面買飯吃，每天中午就啃兩個冷饅頭，喝幾口自帶的白開水。為了能多陪陪女兒，他甚至學(xué)會了邊騎車邊用語音和女兒聊天：“寶貝，今天在幼兒園乖不乖呀？有沒有聽老師的話？”

女兒總是甜甜地在電話那頭回應(yīng)：“乖~爸爸，你什么時候回家呀？我想聽你講送快遞的故事?！?/p>

他總是笑著答應(yīng)，然后加快速度往家趕。他知道，女兒一個人在家，時間久了聽不到他的聲音，就會害怕得哭起來。

中午時分，周宇剛送完一單熱氣騰騰的煲仔飯，在高架橋下的樹蔭下停下來，喘口氣，喝口水。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流，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黏糊糊地貼在身上，難受極了。

他打開手機查看后臺數(shù)據(jù)，今天已經(jīng)接了 16 單，距離他給自己定的“日滿 25 單”的目標還差 9 單，時間還來得及。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眼時間，決定順路去附近的便利店給女兒買一根她最愛吃的草莓冰淇淋——3 塊錢，作為對她今天在幼兒園表現(xiàn)好的獎勵。

他把快遞箱整理好，跨上電動車，沿著街道慢慢騎行。高溫下的街道死氣沉沉，偶爾有幾輛開著空調(diào)的轎車呼嘯而過，帶起的風(fēng)也是熱乎乎的，吹在臉上就像被火烤一樣。

拐過一個路口，他看到前方一個安靜的商場停車場，地面被太陽曬得發(fā)亮，反射出的光線刺得人眼睛生疼。

就在這刺眼的光線中，他隱隱約約聽到了一絲微弱的聲音。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那聲音太微弱了，就像一只受傷的小貓在呻吟，被烈日和馬路的嘈雜聲掩蓋得幾乎聽不見。

他停下電動車，站在原地，屏住呼吸，側(cè)耳仔細傾聽——

“嗚……好難受……”

那聲音似乎是從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里傳來的。這是一輛嶄新的奔馳 S 級轎車，車牌號碼很新，車身漆黑發(fā)亮，車窗玻璃貼著深色的膜，從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況。

周宇心里一緊，快步走近幾步，低頭朝車內(nèi)望去，心臟猛地一縮。

車窗內(nèi)，有一個小女孩。

大概四五歲的樣子，穿著一條淡藍色的連衣裙，頭發(fā)被汗水濕透，貼在額頭上，小臉漲得通紅，靠在車窗邊，一動不動。嘴唇干裂起皮，眼神迷離，像是已經(jīng)哭累了，喊啞了嗓子。

那是一種極度虛弱、瀕臨危險的狀態(tài)。周宇曾在新聞上看到過類似的報道：高溫天氣下，孩子被困在封閉的車廂里，短短兩個小時就可能因中暑而死亡。

而現(xiàn)在，這樣的悲劇就真實地發(fā)生在他眼前。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拉車門——車門鎖著，紋絲不動。

他又用力拉了幾下，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周宇心急如焚，猛地拍打車窗：“小朋友！你能聽到嗎？快把門打開！”

女孩似乎聽到了聲音，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但很快又無力地閉上了，像是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周宇整個人都僵住了，汗水順著額頭不停地往下流，后背早已濕透。

他看了看周圍，空無一人，整個停車場安靜得可怕。

他急忙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警察同志，有個孩子被困在車里了！在商場東門的停車場，一輛黑色奔馳轎車里！快！孩子快不行了！”

“我們已經(jīng)接到報警，正在安排人員趕過去，預(yù)計二十分鐘內(nèi)到達?！彪娫捘穷^傳來冷靜而沉穩(wěn)的聲音。

二十分鐘？

周宇低頭看了一眼女孩——她的頭輕輕歪向一邊，眼神黯淡無光，就像一朵即將枯萎的花朵。

他知道，這孩子根本等不了二十分鐘。

他抬頭看了一眼烈日下閃著寒光的車窗，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他明白，留給他和孩子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周宇站在那輛黑色奔馳轎車旁，心里像有一團火在燃燒，腦袋也嗡嗡作響。

車里的女孩情況越來越糟糕，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得滲出了血，呼吸變得微弱而急促，眼皮耷拉著，仿佛隨時都會失去意識。

而他自己，站在滾燙的地面上，雙腳像被火烤著一樣，疼痛難忍。

報警電話已經(jīng)打了，救護車也說二十分鐘內(nèi)到。

但他心里清楚，這孩子根本撐不了那么久。

“孩子會死的?！边@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刺痛著他的心。

他轉(zhuǎn)身大聲呼喊：“有沒有人能幫幫我？車里有個孩子快不行了！”

周圍的人被他的喊聲吸引，紛紛停下了腳步，圍了過來。有人走近看了一眼車里的情況，有人站在遠處拿出手機拍照、錄像，有人皺著眉頭小聲議論：

“這是怎么回事??？”

“聽說是個送快遞的發(fā)現(xiàn)的，說車里有個孩子。”

“這奔馳車可不便宜啊，玻璃都是防爆的，砸壞了可賠不起?！?/p>

“這天孩子被鎖車里？家長也太不負責(zé)任了吧。”

周宇用力拉了好幾次車門，但車門緊緊鎖著，紋絲不動。那種高檔車的電子鎖，就像一堵冰冷的墻，將他和孩子隔絕開來。他彎下腰，對著車窗大聲喊道：“小朋友！能聽見嗎？叔叔來救你了！”

車里的女孩眼睛微微動了一下，但很快又閉上了，臉緊緊貼在玻璃上，像是在做著最后的掙扎。

周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他想過等警察來，想過找專業(yè)的開鎖人員，但周圍的人要么冷漠地搖頭，要么勸他再等等。

“這車可不是普通車，砸了你賠得起嗎？”一個穿著時尚的年輕男子不屑地說道。

“要不你先等等警察來吧，別沖動。”一個中年婦女好心勸道。

“現(xiàn)在碰瓷的事多了，說不準就是裝的。”另一個男子陰陽怪氣地說道。

周宇緊緊握著拳頭，指甲都快掐進掌心了。他知道，這些人說的并非沒有道理。他也清楚，自己一旦砸了這輛車，可能這輩子都賠不起。

但他更清楚——如果他不采取行動，這個孩子就會死在他面前。

他低頭看了眼褲兜，里面裝著他剛從便利店找零的 150 塊錢，這是他這個星期準備給女兒買文具的錢。

他想了兩秒，然后抬起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決絕。他邁開大步，朝不遠處的施工工地跑去。

“你去哪兒？”有人問道。

周宇沒有回答，他腳步匆匆，穿過一堆堆建筑材料和工具，從一輛工地巡邏車上找到一把沉重的鐵錘。錘頭銹跡斑斑，手柄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和工人們留下的手印。

他一把抓起鐵錘，轉(zhuǎn)身朝奔馳車跑去，臉上的汗水與灰塵混在一起，顯得格外狼狽。

人群一下子沸騰了。

“我的天！這人要砸車！”

“瘋了吧！這車至少得一百五十萬?。　?/p>

“他真敢砸？不怕賠得傾家蕩產(chǎn)？”

“現(xiàn)在的人真是膽子越來越大，送快遞的也這么囂張？”

周宇站在車旁，臉漲得通紅，眼睛死死地盯著車窗。他對著車里的女孩大聲喊道：“小朋友，叔叔要砸窗了，你別害怕，忍一忍啊！”

車里沒有回應(yīng)。

周宇深吸一口氣，舉起鐵錘，用盡全身力氣朝后車窗的角落砸去！

“砰！”

一聲巨響，防爆玻璃只是出現(xiàn)了一些裂紋，但車身卻劇烈地晃動了一下。

他又是一錘。

“砰！！”

這一錘下去，玻璃終于炸裂開來，碎片像雪花一樣四處飛濺，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他沒有顧及自己的手已經(jīng)被碎玻璃劃破，鮮血順著手指不停地往下流。周宇扔掉鐵錘，伸手撥開殘留在窗框上的玻璃碎片，然后用力從窗洞里打開車門。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仿佛把他推進了一個巨大的火爐。

車里的女孩已經(jīng)癱倒在座位上，臉色紫得嚇人，渾身濕透，小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周宇俯身抱起孩子，女孩的身體燙得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讓他差點沒抱住。

“別睡，小朋友，別睡……”他一邊抱著孩子往旁邊的樹蔭下跑，一邊輕聲哄著，腳步有些踉蹌。

人群一下子熱鬧起來，有人急忙跑去買水，有人打電話給急救中心催促他們快點來，有人則在一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快拿水來！”周宇把女孩放在地上，接過旁人遞來的礦泉水，立刻倒在女孩的額頭、手臂和脖頸上，試圖給她降溫。

他又從兜里扯出那條早已被汗水濕透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女孩的額頭。

“你要堅持住啊，醫(yī)生馬上就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緊緊盯著女孩的眼睛，眼神中充滿了焦急和擔(dān)憂。

一分鐘過去了。

兩分鐘過去了。

第三分鐘，女孩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嘴里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哼聲。

周宇眼睛一亮，聲音有些哽咽：“好樣的……你撐住了。”

周圍有幾個看熱鬧的人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愧疚；也有幾個一直在錄像的人默默地放下了手機。

但還是有幾個人不屑地說道：“砸車救人是沒錯，但他也太沖動了……到時候賠不起，還不是要上網(wǎng)眾籌？”

“哼，我看他就是想出名，想當(dāng)網(wǎng)紅?！?/p>

“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現(xiàn)在這種事套路多著呢?！?/p>

周宇聽到了這些話，但他沒有理會，只是專注地照顧著女孩。他的手還在流血，臉上滿是汗水和塵土，但眼神卻從未像此刻這樣堅定。

他只知道——如果今天他沒有砸窗，這個女孩可能就活不到下一分鐘。

而此時，太陽依然高懸在頭頂，救護車的鳴笛聲還在遠處隱隱約約地傳來。

那輛奔馳轎車靜靜地停在那里，車窗碎了半邊，車身也被刮出了一道長長的劃痕，就像一個受了重傷的戰(zhàn)士。

而人群中的議論聲卻越來越大——

“聽說這車是李浩然的?！?/p>

“誰？李氏集團的李總？他可是出了名的難纏。”

“這送快遞的可真是倒霉了……”

周宇背對著人群，抱著女孩，一動不動，仿佛一座沉默的雕像。

他不知道，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悄然逼近。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整個停車場被圍得水泄不通。

有人騎著電動車路過，停下來看熱鬧；有人從商場里探出頭來，好奇地張望；還有人干脆坐在臺階上，一邊吃著雪糕，一邊興致勃勃地看著這場“好戲”。

手機鏡頭紛紛對準了那輛黑色奔馳轎車后窗的破洞，還有坐在人行道邊、手臂流著血、懷里抱著昏迷小女孩的快遞員。

玻璃碎了一地，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車身被刮出一道深深的劃痕，后門也輕微變形，看樣子修起來得花不少錢。

周宇不說話，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澆在小女孩的額頭和后頸上，動作輕柔而小心，就像在給自己的女兒擦汗一樣。

“你看他胳膊上都劃開了好幾道口子，血流不止啊?！?/p>

“是啊，砸那種車的窗戶，防爆玻璃比家里的玻璃厚好幾倍，能不受傷嗎？”

“可問題是這車他賠得起嗎？砸車救人是對的，但人家車主不講理的話，他這輩子都得背債?！?/p>

一個留著板寸頭的男子站在人群中，冷哼了一聲：“講理？他得罪了李浩然，還想講理？這車可是李總的！”

此話一出，人群像被點燃的炸藥包一樣，瞬間炸開了鍋。

“哪個李浩然？”

“就是那個搞房地產(chǎn)的李氏集團老板，市區(qū)那幾棟高樓大廈都是他家開發(fā)的。”

“他不是在市中心有個豪華辦公室嗎？”

“對，他這個人出了名的記仇。上回有個裝修工人不小心把油漆滴到他車上，賠了五萬不說，還被他在行業(yè)內(nèi)封殺了。”

“完了完了，這送快遞的真是踩到雷了。”

周宇聽到了這些議論，他低著頭，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聽說過李浩然這個名字，知道他在這座城市里是個有權(quán)有勢的人物。他咬緊牙關(guān)，把女孩抱得更緊了，仿佛這樣就能保護她不受外界的傷害。

“李總的車……那可是奔馳 S 級頂配，落地至少一百五十萬。你看這后窗、這門框、還有車漆……少說也得修十萬塊?！?/p>

“不是我說話難聽啊，這送快遞的要是真的賠不起，搞不好法院傳票都會送到他手上。”

“我看他穿那身衣服，舊得都褪色了，能賠個啥？拿命賠？”

也有人替他說話：“但他救人是真的啊，要不是他砸窗，那孩子可能就出事了。”

“救人是對的，但你得合法合規(guī)吧？你能救人，別人也能救人，非得砸車？這要真追責(zé)，法律也得給車主個交代?！?/p>

“呵，按你這么說，現(xiàn)在做好事還得量力而為？見死不救才是安全？”

人群分成了兩派，爭論不休。但大多數(shù)人都默默地朝著那輛豪車看去，他們心里都清楚，一旦車主出現(xiàn)，這場鬧劇的結(jié)局就會揭曉。

他們不是在討論對錯，而是在等著看一個送快遞的如何在金錢和權(quán)力的面前低頭。

這時，周宇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女兒發(fā)來的語音。

“爸爸，我今天畫了一幅畫，畫的是我們一家人住在大房子里，可漂亮啦。老師還表揚我了呢，你晚上回來給我講故事好不好嘛？”

他的喉嚨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邊的女孩還在微微喘氣，但比剛才好了一些，眼角微微動了動，像是快要醒過來了。

而遠處，商場保安低聲跟身邊人嘀咕了一句：“我已經(jīng)通知李總辦公室的人了，他們剛才說李總估計很快就到?！?/p>

“到了怎么辦？”

保安嘆了口氣：“還能怎么辦？肯定得鬧翻天啊。這車……不砸不知道，一砸嚇一跳?！?/p>

人群中的聲音也越來越高：

“我可全程拍下來了，他拿錘子一錘一錘砸的?！?/p>

“說實話，要是我是車主，真不會這么輕易放過他。”

“是啊，我車要是被砸了，也得讓他付出代價才行?！?/p>

有幾個年輕人甚至圍在一起，打賭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我賭車主直接讓他賠全款?！?/p>

“我賭報警抓人。”

“我賭他當(dāng)場嚇哭?！?/p>

而周宇，依然在一遍又一遍地給女孩降溫，時不時輕聲問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能聽見叔叔說話嗎？”

沒有回應(yīng)，但女孩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下來，臉色也開始恢復(fù)一些血色。

他松了口氣，但心里卻感到一股更大的壓力撲面而來。

他知道，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車主也越來越近。

他不怕賠錢，不怕坐牢，他最怕的是——自己再也見不到女兒。

遠處，商場門口傳來一陣嘈雜聲。

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快步走來，為首的那位身材高大，戴著墨鏡，臉色陰沉，步伐急促，周圍的人不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

“李總來了?！?/p>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仿佛連空氣都凝固了。

保安快步迎上去：“李總，就是這輛車……那個送快遞的砸的?！?/p>

周宇緩緩站起身，抱著女孩，背影挺得筆直，像一棵在狂風(fēng)暴雨中依然堅守的大樹。

他沒跑，也沒躲。

他知道，這場暴風(fēng)雨終于來了。

李浩然到了。

他穿著一身筆挺的白色西裝，戴著墨鏡，腳下的皮鞋锃亮。他從商場正門快步走出，眉頭緊鎖，額角的青筋微微跳動，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憤怒和威嚴。

太陽底下，人群靜得出奇，仿佛一場大戲即將拉開帷幕，觀眾們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主角的登場。

周宇抱著女孩站起身來，他的汗水早已濕透了衣衫，臉上曬出了一圈圈發(fā)紅的印子，像一張被火烤過的紙。但他站得筆直，眼神堅定，沒有絲毫退縮。

李浩然站在車前，看了一眼破碎的后車窗、滿地的玻璃渣，還有斜開著的后門，臉上的表情從疑惑、震驚逐漸變成了憤怒。

他的視線掃過周宇，最終落在那輛奔馳車的后排座位上。座墊早已被女孩的汗水浸濕，安全座椅歪斜著，溫度計還貼在窗邊，電子屏上顯示著“車內(nèi)溫度：52.3℃”。

他什么都沒說，走到車邊繞了一圈，又蹲下看了看門邊被砸出的劃痕。

周圍群眾看得心驚肉跳。

“慘了……他不說話才更可怕?！?/p>

“看那表情，賠幾十萬恐怕都不夠?！?/p>

“你別說，這個送快遞的站在那一動不動的樣子，還挺……唉，不知道是勇敢還是傻?！?/p>

保安上前一步，小聲提醒：“李總，就是他砸的……”

李浩然冷冷地瞥了一眼周宇。

“你砸的？”

周宇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堅定：“我砸的?！?/p>

“為什么？”

“孩子被困在車里，快不行了?！敝苡羁粗?，眼里沒有一絲畏懼，“我報警了，等救護車來不及。我也叫人幫忙開鎖，都說來不了。我只能砸?！?/p>

李浩然沉默不語。

他盯著周宇看了幾秒，那目光深邃而銳利，仿佛能看穿他的內(nèi)心。

四周一片寂靜，仿佛時間都停止了。

忽然，有人開口：

“李總，報警吧！他砸你車就是不對?！?/p>

“對啊，就算救人也不能亂來，你這奔馳可不是普通車！”

“我錄了視頻，全過程都拍了，他沒經(jīng)過你同意直接砸車，這種人就得付出代價。”

周宇沒有辯解，只是站在那里，一只手還在輕輕幫女孩擦額頭上的汗水，另一只手緊緊護著她的脖子。

他像是隨時都會倒下，卻又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峰。

李浩然看著他，又看了一眼那名女孩。小女孩臉色依然蒼白，但睫毛偶爾顫動，已經(jīng)逐漸恢復(fù)意識。

那是……他的目光忽然變了變。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緩緩直起身子，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然后站回車頭，看向周宇，冷冷開口：

“你知不知道這車值多少錢？”

周宇沉默了一下，低聲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人命比車貴?！?/p>

“這車是今年新買的奔馳 S680，落地價 150 萬。”李浩然聲音不高，卻格外清晰。

人群里傳出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一百五十萬？！”

“光是那后擋玻璃，防爆的，單換一塊就得兩萬！”

“這送快遞的真是……這輩子都賠不起了。”

李浩然繼續(xù)往下說：“車窗被砸，防爆系統(tǒng)報警啟動，整車鎖死、電子門禁、隱私膜、后排座椅、門框支架全部需要更換。”

他說著，扭頭掃了一眼那片碎裂的玻璃雨。

“光是修這些，保守估價要十萬塊。”

周宇的心猛地一沉。

他早就預(yù)料到要賠錢，但他沒想到……是這個數(shù)。

十萬塊。

他腦海里自動浮現(xiàn)出女兒期待的眼神，那套二手房的首付還差五千塊，那一張張房東催繳房租的紙條，那女兒在幼兒園里因為沒有新玩具而羨慕別人的眼神……

如果他賠這筆錢，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他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浩然卻忽然停住了。

他看著周宇，又看了眼那名女孩，眼神里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周宇咬緊牙關(guān)，聲音微微發(fā)顫：“我現(xiàn)在拿不出那么多錢……但我可以分期，我愿意賠，我沒想逃責(zé)任?！?/p>

李浩然沒有回應(yīng)，只是靜靜地盯著他，那眼神深得像一口幽井，沉默得令人發(fā)寒。他站著不動，指尖卻輕輕蜷了蜷，像是在控制情緒，又像是被某種念頭擊中。

四周鴉雀無聲，陽光炙烤著地面，連蟬鳴都仿佛凝固了。

幾秒后，他終于開口。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字字清晰，像鐵釘一樣釘進每一個人的耳膜。

周宇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整個人像被澆了一桶冰水，臉色一下子煞白，額角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滾。他直直地看著李浩然，嘴唇輕輕動了一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一刻，沒人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

群眾也全懵了，所有人愣在原地。

接著，有人最先驚叫出聲：

“這……這不可能吧？！”

像被引爆了一樣，人群瞬間炸開——

“他說啥？我聽錯了嗎？！”

“真的假的？開什么玩笑啊……”

“我的天……他真的說了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