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
陸澤跨國電話如約而至。
剛接通。
男人帶著火氣的吼聲響起，像打在耳膜上的子彈。
“小蘭說你沒去接她，她自己一個人打車回家，結(jié)果你連飯都不給她做，她要點外賣，還嫌棄她花的多？”
“陳初意，我不在家，你就這樣對待我妹？如果你不改改性子，那我需要考慮我們的關(guān)系了！”
聽到這，我嗯了一聲。
“那等你回國，咱們見一面，把事掰扯清楚。”
我意料之外的反應(yīng)，讓陸澤沉默了一會兒。
“什么事，又是你那個婚禮策劃是吧？有這閑情多豐富豐富自己，老想著嫁人你害不害臊？我后天回國，想說服我，看你表現(xiàn)?！?br/>他緩下語氣，話出口卻又肉眼可見敷衍。
他大概是忘了。
我與他相戀第一年，是他對我發(fā)誓說，成為博士那天要給我最盛大的婚禮。
我等了七年，他終于做到。
于是我興高采烈一一對比婚禮公司。
第一年，我捧著精心挑選的方案來到他面前，他略帶愧疚說學(xué)業(yè)繁忙，無心婚事。
第二年，他終于結(jié)束最忙碌的時期，也同意和我試婚紗，可那天我穿著婚紗等了24小時，等來他睡過頭的消息。
第三年，我取消了婚禮策劃。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陸澤，不是結(jié)婚……”
話沒說完，他那邊響起女孩的驚呼聲。
陸澤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我定定看著手機，沒有再打過去。
時間很快到了陸澤回國的日子。
他提前發(fā)信息讓我過去接機，我沒搭理。
他又打來電話，說只有回國當天有空。
第二天要回實驗室，接下來幾天都不會出現(xiàn)。
為避免談話不順利，我還是去接了。
路上塞車，我到時已經(jīng)晚上十一點。
夜晚的機場外燈光明亮。
我透過玻璃看到喬翹額頭抵著陸澤寬闊的背，左右搖晃著腦袋，像是在撒嬌。
我用力按響喇叭，兩只鴛鴦猶如驚恐之鳥分散。
陸澤看清我的臉，走過來把車窗拍得啪啪作響。
“不是讓你七點到嗎，你看看現(xiàn)在幾點了？”
我把車窗降下一點，看到他被凍得蒼白的臉。
“路上堵車?！?br/>陸澤怒火中燒，還要說什么，我打斷他的話。
“再不上車，你小師妹要凍傻了。”
陸澤一頓，顧不上和我找茬，連忙拉開后座車門讓喬翹先上。
接著他又看向我，無聲催促我下去搬行李。
我拿著手機回同事信息，忽視他的眼神。
車內(nèi)，喬翹透過車鏡端詳我。
我平靜回看。
視線落在她脖子上那條十分眼熟的圍巾上。
這是陸澤的圍巾，每到冬季他都常戴著。
去年圣誕節(jié)，陸澤好不容易答應(yīng)和我看電影。
看完電影出來，我被冷風吹得瑟瑟發(fā)抖。
旁邊男孩把自己圍巾給小女友圍上，勒令她不準摘下。
我十分羨慕，便碰了碰陸澤暗示他。
他當即擰眉，直言我想都別想。
“我不喜歡和別人共享圍巾?！?br/>可現(xiàn)在他的圍巾，卻穩(wěn)穩(wěn)圍在喬翹的脖子上。
原來他不是不喜歡和別人共用，而是不喜歡和我。
喬翹察覺到我的視線，不好意思笑笑，軟軟開口：“剛剛等車太冷，師兄給我戴的，姐姐你別誤會?！?br/>我也笑了。
“一條圍巾不至于，陸澤真不會做人，天這么冷就該帶你打車，多余等我來接，省這點車費有什么用，真凍著了，還不夠看病錢。”
“喬小姐，你說是吧？”
喬翹嘴角的弧度漸平。

深夜車影寥寥，我加快速度。
按照陸澤的意思先送喬翹回去。
轉(zhuǎn)眼，車上只剩下兩個人。
我瞧了瞧方向盤。
“談?wù)劙伞！?br/>陸澤捏了捏鼻梁，語氣不耐：
“有什么非得現(xiàn)在說？”
“我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你讓我休息休息不行？”
我并不如以往那樣露出心疼的神情，淡淡拒絕。
“不行，有些事現(xiàn)在說清楚比較好?！?br/>陸澤嗤笑：“你能跟我談什么，不就是結(jié)婚那檔子事嗎……”
陸澤冷嘲熱諷沒說完，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他拿起接聽，神色一變。
“好，你等我！”
陸澤掛掉電話，二話不說要下車。
我叫住他。
“你我的事還沒談完。”
陸澤不敢置信看我，仿佛在看冷血怪物。
“喬翹在廁所摔倒了，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我得去看看！”
我呼出一口氣。
“她摔倒了該打電話給醫(yī)生，等醫(yī)生過來，如果情況嚴重，傷及骨頭，你覺得你會比專業(yè)人士更……”
“夠了！”
陸澤不耐煩怒吼：“你不就是吃醋嗎，不就是怕我不要你了嘛，那現(xiàn)在我說，我們分手，我陸澤不要你了，可以了嗎？！”
陸澤說完，轉(zhuǎn)身朝不遠處小區(qū)門口跑去。
我默默看著他的背影，無聲張口。
“可以?！?br/>也許是情場失意，事業(yè)得意。
兩天后，我接到上司消息。
我被舉薦到新公司開拓市場，職業(yè)薪水提了不少，算高升。
我沒有多做考慮，便答應(yīng)下來。
買下第二天的機票。
當晚，相熟同事幫我舉辦歡送會。
地點選在本市頗有名氣的餐廳。
我隨人流進入。
看到陸澤身影消失在旁邊包廂。
我平靜收回目光，當做看到陌生人。
只是后來去洗手間路過。
我聽到隔壁陸澤大放厥詞的聲音。
“結(jié)婚？我什么時候說過要結(jié)婚？”
“我學(xué)業(yè)有成未來可期，會看得上一個要樣貌沒樣貌，要文化沒文化，要家底沒家底的女人？”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開口。
“可陸師兄你不是和嫂子談了十年嗎，要是提分，她得鬧吧？”
陸澤沉默片刻，笑了兩聲。
“這還不簡單，拖著就行，她都被我睡爛了，年紀一大，還不是我說什么就是什么?！?br/>“就像她今年生日，眼巴巴跟我要一支口紅，我給她懟了一通，她屁都不敢放一個，后來生日那天我還是給她送了支口紅，拼夕夕六塊九仿大牌，她寶貝得跟什么一樣哈哈哈?！?br/>包廂里面響起陣陣起哄聲。
被撫平的情緒這一刻仿佛又被掀開傷疤。
疼痛不停發(fā)散。
我用力攥緊手，轉(zhuǎn)身回去。
飯局之后。
我聯(lián)系家里有律師的同事。
把十年賬單交給律師。
對方看了眼，眉眼一揚，保證一定幫我追回這筆錢。
第二天一早。
我坐上去往b城的飛機。
落地開機，接到陸澤打來的電話。
男人的質(zhì)問聲比以往哪次都要急切。
“陳初意，你怎么回事，我媽治療費你忘記交了，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記，我媽差點被你害死！”
“還有，你這個星期是不是沒去看我媽，有你這樣當兒媳的嗎，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三分鐘內(nèi)把錢續(xù)上，否則我們就分手！”
聽著電話那頭刺耳的聲音。
此刻我只想大笑特笑。
躺在病床上的是他親媽。
若他有心，哪還輪到別人提醒？
若他真是孝子，這筆錢他自己早交了，何必等我。
我攔下出租車，最后看了眼正在通話的頁面。
“那就如你所愿，分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