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瀝瀝，林秀英把最后一件襯衫掛進(jìn)衣柜時，手機(jī)突然震了一下。
是那個叫陳昊的年輕人發(fā)來的微信："姐姐，我到你小區(qū)門口了。
她手一抖，衣架磕在柜門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三天前在閨蜜生日宴上，這個穿白襯衫的年輕人和她碰了三次杯。
當(dāng)時KTV包廂里燈光晃眼，他湊過來幫她撿打火機(jī)時，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混著酒氣撲面而來。
姐姐的手鏈真好看。
他說話時喉結(jié)在燈光下輕輕滑動，像枚溫潤的玉墜。
此刻門鈴響起，林秀英對著玄關(guān)鏡最后捋了捋鬢角。
開門時陳昊肩頭還沾著雨珠，手里提著兩杯奶茶："路過看到新品，想起你說愛喝芋泥味。
他笑得眼角擠出細(xì)紋，完全不像資料里寫的三十歲，倒像是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
兩小時后，當(dāng)陳昊的牛仔褲和她的真絲睡袍一起搭在椅背上時，林秀英突然想起女兒留學(xué)前說的話："媽你該找個伴兒了。
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床頭的電子鐘顯示凌晨兩點(diǎn)，年輕人小麥色的后背在月光下泛著釉質(zhì)的光澤。
"姐姐家真暖和。
陳昊翻了個身把她摟進(jìn)懷里，這個動作熟稔得像是重復(fù)過千百遍。
林秀英僵著身子沒動，聞到他發(fā)梢殘留的薄荷洗發(fā)水味道，和自己常用的柔順劑香氣詭異地交融在一起。
清晨六點(diǎn)，煎蛋的滋滋聲把她驚醒。
廚房里陳昊只套了件垮垮的T恤，正哼著歌給吐司抹花生醬。
我查了你微博點(diǎn)贊過的早餐教程。
他轉(zhuǎn)身時露出腰間一道疤，像條蜈蚣趴在麥田里。
林秀英攥緊睡袍腰帶，突然發(fā)現(xiàn)茶幾上自己的降壓藥被挪到了最顯眼的位置。
"今天周末，我陪你去花卉市場吧？
陳昊把煎蛋翻了個面，"你上周發(fā)朋友圈說綠蘿該換盆了。
林秀英手一抖，咖啡在白色餐巾上洇開褐色的痕跡。
這個只見第三次面的男人，竟然記得她隨口提的生活瑣碎。
直到晾衣服時她才發(fā)現(xiàn)異常，陽臺上莫名多了件陌生的黑T恤。
陳昊在客廳打電話的聲音隱約飄來："房租你先幫我墊著.
對，找到落腳處了.
林秀英望著洗衣機(jī)滾筒里糾纏在一起的衣物，突然覺得有根刺卡在了喉嚨里。
"我?guī)湍惆言∈曳阑瑝|換了。
傍晚陳昊蹲在玄關(guān)穿鞋，手里拎著超市購物袋，"看你家那雙都卷邊了。
樓道聲控?zé)裘髅鳒鐪?，照得他?cè)臉像幅褪色的老照片。
林秀英盯著他后頸上一小塊淡褐色的胎記，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前夫也是這樣，出門前總要念叨著修這補(bǔ)那。
夜里十一點(diǎn)，當(dāng)陳昊第三次"忘拿充電器"折返時，林秀英終于把著門框沒松手："小陳，我們得談?wù)劇?/p>
年輕人眨著眼睛的樣子無辜得可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
直到瞥見他行李箱輪子碾過地板的痕跡，她才驚覺這場露水情緣早被人織成了蜘蛛網(wǎng)。
"我在酒店看到姐姐第一眼就.
陳昊的告白被電梯到達(dá)聲截?cái)唷?/p>
林秀英望著顯示屏上跳動的樓層數(shù)字，突然想起女兒五歲時養(yǎng)過的蠶，那些透明的小生物也是這般，悄無聲息地把桑葉啃噬出密密麻麻的洞。
林秀英看著陳昊站在電梯口，手里還拎著那袋剛買的日用品，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說不清的煩躁。
她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小陳，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點(diǎn)誤會。
陳昊愣了一下，隨即露出那種讓她心頭發(fā)軟的笑容："怎么了姐姐？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你的問題。
她攥緊了門把手，"我們那天……只是一時沖動，對吧？
你年輕，有的是機(jī)會，沒必要在我這兒浪費(fèi)時間。
陳昊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神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常。
他往前走了兩步，聲音低低的："姐姐，你是不是覺得我只是玩玩？
林秀英沒說話，但她的沉默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
"我承認(rèn)，一開始是覺得你很有魅力，想認(rèn)識你。
陳昊嘆了口氣，"但這幾天相處下來，我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林秀英差點(diǎn)笑出聲。
她45歲了，早過了聽甜言蜜語的年紀(jì)。
她見過太多男人說"喜歡"，最后卻連她的生日都記不住。
"小陳，別開玩笑了。
她搖搖頭，"你才30歲，跟我女兒差不多大，我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年齡有那么重要嗎？
陳昊突然上前一步，眼神認(rèn)真得讓她有些慌亂，"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年紀(jì)。
林秀英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
陳昊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動搖，輕輕握住她的手："姐姐，給我個機(jī)會，好不好？
他的掌心溫?zé)幔瑤е贻p人特有的干燥觸感。
林秀英恍惚了一瞬，差點(diǎn)就要點(diǎn)頭，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風(fēng)。
她抽回手，語氣堅(jiān)決："不行，這樣不對。
陳昊的表情暗了下去，但很快又?jǐn)D出一個笑容："那……至少讓我把東西放進(jìn)去吧？
外面挺冷的。
林秀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側(cè)身讓他進(jìn)了門。
陳昊熟門熟路地把購物袋放在餐桌上，從里面拿出一盒牛奶和幾包零食："你上次說晚上容易餓，我買了點(diǎn)吃的放冰箱。
林秀英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里一陣發(fā)酸。
她不得不承認(rèn)，陳昊確實(shí)很會照顧人，比她前夫強(qiáng)多了。
但越是這樣，她越覺得不安——一個30歲的男人，憑什么對她這么好？
"小陳，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終于忍不住問出口。
陳昊停下動作，轉(zhuǎn)過身看著她："我想要你。
簡單直白的回答讓林秀英心跳漏了一拍，但她很快冷靜下來："別鬧了，你圖什么？
錢？
房子？
還是……"
"你覺得我是為了錢？
陳昊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難看，"在你眼里，我就是這種人？
林秀英沒說話，但她的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陳昊深吸一口氣，從口袋里掏出錢包，抽出一張銀行卡拍在桌上："這里面有二十萬，密碼是你生日。
如果我真圖錢，至于這樣嗎？
林秀英愣住了。
她沒想到陳昊會來這一出，更沒想到他竟然知道她的生日。
"你……"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陳昊苦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年輕，就該去找年輕女孩，不該纏著你，對吧？
林秀英默認(rèn)了。
"可我就是喜歡你。
陳昊的聲音低了下來，"喜歡你的成熟，喜歡你的溫柔，喜歡你煮的面……"
林秀英眼眶有些發(fā)熱。
她已經(jīng)很久沒被人這樣認(rèn)真對待過了。
前夫離婚前連正眼都不愿看她，女兒出國后更是很少聯(lián)系。
她以為自己早就習(xí)慣了孤獨(dú)，可陳昊的出現(xiàn)，卻讓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渴望被愛。
"姐姐，讓我照顧你，好不好？
陳昊輕輕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fā)頂，"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只在乎你。
林秀英靠在他懷里，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突然覺得疲憊不堪。
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再推開他。
"……先試試吧。
她最終妥協(xié)了。
陳昊眼睛一亮，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謝謝姐姐。
接下來的日子出乎意料的平靜。
陳昊真的搬了進(jìn)來，但并沒有像林秀英擔(dān)心的那樣打擾她的生活。
相反，他包攬了大部分家務(wù)，每天變著花樣給她做飯，甚至記住了她所有的小習(xí)慣——咖啡要加半勺糖，看電視時喜歡蓋毯子，睡前一定要喝半杯溫水。
有時候林秀英半夜醒來，看著身邊熟睡的陳昊，會有種不真實(shí)的感覺。
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為什么會選擇她？
"想什么呢？
某天早晨，陳昊突然從背后抱住正在刷牙的她。
林秀英吐掉嘴里的泡沫，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我在想……你為什么會喜歡我？
陳昊笑了，捏了捏她的臉："因?yàn)槟阒档冒 ?/p>
這個回答太官方，林秀英并不滿意。
她轉(zhuǎn)身面對他，認(rèn)真地問："說實(shí)話。
陳昊沉默了一會兒，眼神漸漸變得深邃："我小時候，媽媽就是你這個年紀(jì)離開的。
林秀英心頭一震。
"她和你很像，溫柔，堅(jiān)強(qiáng)，總是先考慮別人。
陳昊的聲音有些啞，"后來她生病走了，我再也沒遇到過像她那樣的人……直到遇見你。
林秀英鼻子一酸，突然明白了陳昊對她的執(zhí)著從何而來。
他不是圖她的錢，也不是一時興起，而是在她身上尋找一份遺失已久的溫暖。
"傻瓜。
她輕輕抱住他，"我不會離開你的。
陳昊把臉埋在她肩頭，像個終于找到家的孩子。
然而好景不長。
某個周末，林秀英的女兒突然回國了。
"媽，我回來了！
門被推開時，林秀英正和陳昊在廚房做飯。
三個人面面相覷，空氣瞬間凝固。
"這是……？
女兒的目光在陳昊身上來回打量，表情從驚訝變成困惑，最后定格在不可置信上。
林秀英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陳昊倒是鎮(zhèn)定，擦了擦手走上前："你好，我是陳昊，你媽媽的……朋友。
"朋友？
女兒冷笑一聲，看向林秀英，"媽，他看起來比我還小吧？
林秀英的臉?biāo)⒌丶t了。
她從來沒覺得這么難堪過，尤其是在自己女兒面前。
"我們先吃飯吧。
她試圖緩和氣氛，"小陳做飯很好吃……"
"不用了。
女兒打斷她，拖著行李箱就往客房走，"我累了，先去休息。
房門被重重關(guān)上，林秀英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陳昊走過來握住她的手："沒事的，給她點(diǎn)時間。
林秀英勉強(qiáng)點(diǎn)點(diǎn)頭，但心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
她早該想到會有這一天，可當(dāng)真正面對時，還是難受得喘不過氣。
晚上，她敲響了女兒的房門。
"進(jìn)來。
女兒的聲音冷冷的。
林秀英走進(jìn)去，看到女兒正盯著手機(jī)，連頭都沒抬。
"我們談?wù)労脝幔?/p>
她小心翼翼地問。
女兒終于抬起頭，眼神復(fù)雜："媽，你知道別人會怎么說嗎？
"我不在乎別人怎么說。
林秀英深吸一口氣，"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女兒苦笑，"你覺得我能接受一個比我還小的'繼父'？
這個詞像刀子一樣扎進(jìn)林秀英心里。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陳昊的關(guān)系，在女兒眼里有多么荒謬。
"我們不是……"她想解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
"媽，你是我最親的人。
女兒的聲音軟了下來，"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人騙。
"他沒有騙我。
林秀英輕聲說，"他是真心的。
"你怎么知道？
女兒反問，"就因?yàn)樗麜鲲垥迥汩_心？
媽，你太單純了。
林秀英沉默了。
她想起陳昊錢包里的銀行卡，想起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想起他說"你值得"時認(rèn)真的眼神……可這一切，在女兒眼里都成了別有用心。
"給我點(diǎn)時間。
她最終只能這么說。
回到臥室，陳昊已經(jīng)睡了。
林秀英輕輕躺下，卻怎么也睡不著。
她看著窗外的月光，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chǎn)生了動搖。
也許女兒是對的？
也許這段關(guān)系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陳昊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手臂無意識地環(huán)住她的腰。
林秀英感受著他的體溫，心里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也不知道這段感情能走多遠(yuǎn)。
但此刻，她只想好好睡一覺，把所有的煩惱留給明天。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