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媽，您別擔(dān)心，孟瀾的營養(yǎng)我都有科學(xué)安排。”

女婿大衛(wèi)微笑著攔下我給女兒盛的湯，中文很是流利。

我看著女兒那張日漸蒼白的臉，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在這個處處完美的澳洲洋房里，我總感覺自己像個格格不入的客人。

唯一能讓我透口氣的，是四歲的小外孫盧卡斯。

那天下午，趁著大衛(wèi)不在，我偷偷撕開一包他最愛的水果軟糖，逗他：

“來，盧卡斯，外婆給你吃這個，悄悄的?！?/p>

他開心地湊過來，仰起頭看著我，卻沒有立刻張嘴。

當(dāng)時，他用那雙清澈的藍(lán)眼睛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后小聲地說了七個字。

我聽完，瞬間如墜冰窟，臉色煞白。

手里的糖“嘩啦”一聲全掉在了地上，我卻像是沒聽見，立刻沖回房間，顫抖著手訂了最早一班回國的機票：我必須走，立刻！

一

我叫林秀琴，六十歲了，在國內(nèi)教了一輩子書，骨頭里還存著粉筆灰的味道。

這次出國，是我這輩子走得最遠(yuǎn)的路。

女兒孟瀾在電話里哭，聲音又輕又黏：

“媽，沒法了，我一個人帶不動孩子，身體也不好。媽，求你來吧?！?/p>

實在是心疼女兒，于是我匆忙便趕來了。

接機口，一眼就看到了女婿大衛(wèi)。

他長得很高，金發(fā)碧眼，是那種電影里走出來的標(biāo)準(zhǔn)樣貌，笑起來的時候很帥。

他給了我一個擁抱，身上有淡淡的古龍水和羊毛衫的味道。

“媽，辛苦了?！彼眠€算流利的中文說。

我拍拍他的背，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落下一半。

孟瀾嫁給誰不是嫁，只要對她好就行。

孟瀾跟在后面，推著行李車，車上坐著我的小外孫，盧卡斯。

我快步走過去，心卻沉了一下。

我的女兒，那個曾經(jīng)一笑起來眼睛里像撒了碎鉆的姑娘，現(xiàn)在瘦得像一片風(fēng)中的葉子。

她的臉頰凹陷下去，臉色蠟黃，只有那雙眼睛，還是那么大，可里面空空的。

看見我，她扯出一個笑，但那笑意沒能抵達(dá)眼底。

“媽，你來了。”

她的聲音很小，帶著一種氣若游絲的疲憊。

我抱了抱她，她的骨頭硌著我。

“怎么瘦成這樣？”我心疼地問。

“帶孩子累的，都這樣?！贝笮l(wèi)在旁邊笑著解釋，一邊自然地接過孟瀾手里的推車，“澳洲的媽媽們都很辛苦，是吧，親愛的？”

孟瀾點點頭，順從得像個孩子。

盧卡斯不怕生，他有一雙和他爸爸一樣的藍(lán)色眼睛，頭發(fā)卻是烏黑的，像孟瀾。

我把他抱進(jìn)懷里，小家伙沉甸甸的，身上有股奶味。

他用中文奶聲奶氣地叫我：“外婆。”

我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只要孩子是好的，一切就都是好的。

大衛(wèi)的家是一棟漂亮的獨棟房子，帶著一個修剪整齊的院子。

院子里的玫瑰開得正好，屋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條，地板光亮得能照出人影。

我的房間在二樓，窗戶正對著后院的草坪。

大衛(wèi)替我把行李箱放好，體貼地問我喝不喝茶，要不要先休息。

他周到得不像個女婿，倒像個酒店經(jīng)理。

晚飯是大衛(wèi)做的，烤雞、沙拉、焗土豆。很西式，味道也不錯。

飯桌上，大衛(wèi)一直在講他工作上的趣事，孟瀾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安靜地聽，偶爾笑一下，也像是為了配合氣氛。

我注意到，孟瀾的飯量很小，烤雞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叉子。

“我沒什么胃口。”她小聲說。

“不行，你得多吃點，為了身體恢復(fù)?！贝笮l(wèi)的語氣很溫柔，像在哄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他切下一小塊雞胸肉，放到孟瀾的盤子里：

“聽話，把它吃了。”

孟瀾看著那塊肉，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抗拒，但她還是拿起叉子，默默地吃掉了。

我看著這一幕，心里有點不是滋味。這不像夫妻，倒像醫(yī)生和病人。

飯后，大衛(wèi)從廚房的一個柜子里拿出幾個顏色不同的小瓶子，倒出幾粒膠囊，又遞給孟瀾一杯溫水?！坝H愛的，吃藥了?！?/p>

“這是什么藥？”我忍不住問。

“哦，媽，這不是藥?！贝笮l(wèi)笑著解釋，“是維生素、魚油還有一些草本補充劑。孟瀾產(chǎn)后身體很虛，醫(yī)生建議補充這些，幫助她恢復(fù)精力。”

孟瀾接過膠囊，看也不看就和著水吞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她好像完成了一個任務(wù)，對我笑了笑，說：

“媽，我有點困，想上樓躺一會兒?！?/p>

看著她上樓的背影，單薄得仿佛隨時會被空氣吞沒，我心里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怎么會成天喊困？

我年輕時生完孩子，第二天就能下地做飯了。

也許，是這里的水土不一樣吧？還是年輕人體制太差！我這樣安慰自己。

二

我在澳洲的日子，就在這種井然有序又帶著一絲詭異的氛圍里展開了。

大衛(wèi)每天早上七點準(zhǔn)時起床，做好全家的早餐，然后穿著筆挺的西裝去上班。

他是個無可挑剔的丈夫和父親，至少表面上是。

他會記得每個紀(jì)念日，會給孟瀾買她喜歡的花，會在睡前給盧卡斯講故事。

對我，他也很尊敬，每天噓寒問暖。

我那點在國內(nèi)和鄰居們吹牛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看，我女兒嫁了個多好的洋女婿。

但住得久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就像潮濕天氣里墻角的霉斑，慢慢地顯現(xiàn)出來。

大衛(wèi)對孟瀾的控制是全方位的，他用一種名為“關(guān)愛”的網(wǎng)，將她牢牢罩住。

孟瀾的飲食被嚴(yán)格規(guī)定，每天吃什么，吃多少，都由大衛(wèi)決定。

他說這是“科學(xué)膳食”，為了她的健康。

有一次，我看不下去孟瀾日漸消瘦，特地去華人超市買了烏雞和紅棗，想給她燉一鍋湯補補氣血。

那鍋湯在爐子上“咕嘟”了一下午，滿屋子都是溫暖的、熟悉的香氣。

孟瀾聞到香味，從樓上走了下來，眼睛里難得有了一點光彩。

“媽，好香啊。”

我盛了一碗給她，她喝了一口，滿足地嘆了口氣：

“還是這個味道好，好久沒喝到了?！?/p>

我們正說著話，大衛(wèi)下班回來了。他一進(jìn)門，就聞到了味道，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了正常。

他走到廚房，揭開鍋蓋看了看，然后轉(zhuǎn)向我，用他一貫溫和的語氣說：

“媽，謝謝您的好意。但是，這種湯太油膩了，熱量也太高，不適合孟瀾現(xiàn)在的身體狀況。她的營養(yǎng)師有專門的食譜，我們最好還是遵守?！?/p>

他的話客氣又有禮，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心里憋了一口氣，想反駁幾句，卻看到孟瀾緊張地站了起來。

她拉了拉我的衣袖，然后對大衛(wèi)說：

“對不起，大衛(wèi)，是我想喝的。我媽不知道?！?/p>

“沒關(guān)系，親愛的，”大衛(wèi)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我只是擔(dān)心你的身體。下次想吃什么告訴我，我來安排?！?/p>

那鍋我燉了一下午的雞湯，最后大部分都進(jìn)了我的肚子。

看著女兒在一旁局促不安的樣子，我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這哪里是家，分明是他一個人的王國。

孟瀾的“健忘”和“嗜睡”也越來越嚴(yán)重，常常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窗外出神。

你跟她說話，她要過好幾秒才有反應(yīng)。

有時候，她會拿著一本書，半天也不翻一頁，然后就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我問她晚上是不是沒睡好，她總是搖搖頭，茫然地說：

“沒有啊，睡得挺好的，就是覺得累?！?/p>

大衛(wèi)總是在一旁補充：“這是‘媽媽腦’，我們這邊正常的產(chǎn)后現(xiàn)象，過段時間就好了?！?/p>

我?guī)н^那么多學(xué)生，也見過不少剛生完孩子的年輕媽媽，沒有一個像孟瀾這樣。

我試圖打破這種孤立。說：

“瀾瀾，我們出去逛逛吧，或者約你以前的朋友出來喝個下午茶?！?/p>

孟瀾的眼睛會亮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但還沒等她回答，大衛(wèi)總會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

“今天天氣預(yù)報說可能要下雨，還是待在家里吧?！被蛘?，“凱特她們上周剛來過，讓孟瀾多休息幾天，我們不急?！?/p>

他總是能找到最完美的理由。漸漸地，孟瀾自己也放棄了。

她的世界，被壓縮在這棟一塵不染的房子里。

她的手機大部分時間都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充電，很少見她拿起來。

有一次國內(nèi)的親戚打視頻電話過來，是 大衛(wèi)接的。

他熱情地和親戚聊了幾句，然后把手機遞給孟瀾。

孟瀾對著鏡頭笑了笑，說了幾句“挺好的”、“都挺好的”，眼神卻飄忽不定。

沒說幾分鐘，大衛(wèi)就以“孟瀾需要休息”為由，禮貌地掛斷了電話。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聽著窗外那種不知名蟲子的叫聲，翻來覆去睡不著。

三

我開始偷偷觀察大衛(wèi)，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維生素”上。

那些瓶子被整齊地碼放在廚房最高的柜子里，標(biāo)簽上都是我看不懂的英文。

每天早晚兩次，大衛(wèi)會準(zhǔn)時地打開柜子，像個嚴(yán)謹(jǐn)?shù)乃巹?，倒出不同顏色的膠囊，監(jiān)督著孟瀾吃下去。

有一次，趁大衛(wèi)出去倒垃圾的功夫，我踩著凳子想去拿一個瓶子看看。

孟瀾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沖過來，一把將我拉下來。

“媽，你干什么？”她的聲音里帶著驚慌。

“我就是想看看這到底是什么?！蔽艺f。

“你別管了，”她把瓶子推回柜子深處，關(guān)上柜門，“大衛(wèi)都是為我好，他懂這些?！彼难凵穸汩W，不敢看我。那一刻，我?guī)缀蹩梢钥隙ǎ皇遣欢?，而是不敢懂?/p>

在這個壓抑的家里，唯一的光亮就是盧卡斯。

他喜歡黏著我，讓我給他講《西游記》的故事。

孫悟空大鬧天宮是他最喜歡聽的一段。

他會揮舞著小拳頭，用不標(biāo)準(zhǔn)的中文喊：“打！打妖怪！”

中文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語言。

大衛(wèi)在家的時候，我們主要說英文。但只要大衛(wèi)一走，盧卡斯就會自動切換到中文模式，嘰里呱啦地跟我說個不停。

他告訴我幼兒園哪個小朋友搶了他的玩具，告訴我后院的草叢里有一只綠色的螞蚱。

這些童言童語，像是一縷縷新鮮空氣，吹散了我心頭的陰霾。

一天下午，大衛(wèi)公司有緊急會議，會晚點回來。孟瀾說她頭疼，吃過大衛(wèi)早上就準(zhǔn)備好的“營養(yǎng)補充劑”后，又上樓去“休息”了。

屋子里很安靜，只有我和盧卡斯在客廳的地毯上搭積木。

搭著搭著，我忽然聽到樓上傳來一陣極力壓抑的抽泣聲。

聲音很小，像小貓的嗚咽，但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孟瀾。

我的心猛地揪緊，立刻起身想上樓看看。

剛走到孟瀾的臥室門口，門虛掩著，里面的哭聲更清晰了。

她蜷縮在床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哭得那么傷心，那么絕望。

我推開門，輕聲叫她：“瀾瀾？”

她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滿臉都是淚水。

一看到我，她慌亂地用手背胡亂抹著臉，硬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媽，我沒事，就是……就是想家了?！?/p>

于是，我剛想坐到床邊好好問問她，門口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大衛(wèi)回來了。

他一進(jìn)門就看到了臥室里的情景，他沒有一絲驚訝，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一走進(jìn)來，他臉上帶著那種招牌式的溫微笑。

他沒有看我，徑直走到床邊，坐下，將孟瀾擁進(jìn)懷里。

“哦，我可憐的寶貝，又難過了嗎？”

然后，他從床頭柜拿出一個小小的白色藥瓶，和廚房那些瓶子都不一樣。

他倒出一粒白色的、小小的藥片，又遞過一杯水。

“來，親愛的，把這個吃了，吃了你就會感覺好多了?！?/p>

孟瀾像個聽話的機器人，接過藥片，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她的眼淚還掛在睫毛上，但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

大衛(wèi)扶著她躺下，替她蓋好被子。

整個過程，他都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護(hù)工。

做完這一切，他才轉(zhuǎn)過頭看向我，依舊微笑著說：

“媽，孟瀾的情緒有點不穩(wěn)定，這是產(chǎn)后抑郁的正常反應(yīng)。醫(yī)生給她開了一點幫助放松的藥，睡一覺就好了。您不用擔(dān)心?！?/p>

我站在原地，手腳冰涼。

產(chǎn)后抑郁？放松的藥？一個受過高等教育、事業(yè)有成的男人，會用這種不明不白的藥片來“治療”自己的妻子嗎？我的心里警鈴大作，一股寒氣從腳底板一直竄到天靈蓋。

這個家里，藏著一個比我想象中要可怕得多的秘密。

四

自那天以后，我不再表露任何情緒，照常給盧卡斯講故事，照常幫著收拾屋子，照常在大衛(wèi)面前夸贊他的能干和體貼。

但我心里那根弦，已經(jīng)繃到了極致。

我開始尋找機會，想拿到那顆白色的藥片，或者至少拍下那個藥瓶的樣子。

但大衛(wèi)非常謹(jǐn)慎，那個小藥瓶總是在他身上，或是鎖在床頭柜里。

孟瀾也變得更加沉默，大部分時候，她都像一個影子，安靜地坐在角落，或者躺在床上昏睡。

有時候我跟她說話，她會呆呆地看著我，仿佛不認(rèn)識我一樣。

我的心像被泡在苦水里。這是我的女兒，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我看著她一點點長大，看著她學(xué)會走路，學(xué)會說話，看著她考上大學(xué)，找到工作。

她曾經(jīng)是那么鮮活，那么有主見的一個人?，F(xiàn)在，她成了一個美麗的、沒有靈魂的娃娃。

我唯一的慰藉是盧卡斯。

這個四歲的孩子，成了我唯一的同盟。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家里的壓抑氣氛，變得比以前更黏我。

我們之間的小秘密，就是那些中文的童話和故事。

在大衛(wèi)聽不到的角落，我會教他念唐詩。

他學(xué)得很快，吐字不清地跟著我念“春眠不覺曉”，然后咯咯地笑。

那個決定命運的下午，來得毫無征兆。

當(dāng)天，大衛(wèi)開車去城里一個重要的客戶那里，據(jù)說要很晚才回來。

孟瀾像往常一樣，午飯后不久就上樓“休息”了。

整個房子里，只有我和盧卡斯?？諝饫镉幸环N難得的松弛感。

盧卡斯在玩他的玩具小汽車，嘴里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音。

我坐在他旁邊，心里盤算著，要不要趁這個機會，上樓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藥瓶。

但理智告訴我，不能冒險。

大衛(wèi)的心思太縝密，萬一他裝了監(jiān)控，我一動，就全完了。

我嘆了口氣，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包盧卡斯最喜歡的水果軟糖。

這是我前兩天去華人超市偷偷買的，五顏六色的，做成各種小動物的形狀。

大衛(wèi)不許盧卡斯吃這些，說里面都是糖和添加劑。但孩子哪有不愛吃零食的。

“盧卡斯，看外婆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我壓低聲音，像個共犯。

盧卡斯的藍(lán)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丟下小汽車，湊了過來。

我撕開包裝袋，倒出幾顆在他手心。

他開心地挑了一顆黃色的獅子形狀的，塞進(jìn)嘴里，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小倉鼠。

我看著他可愛的樣子，心里的苦澀稍微淡了一些。

我也捻起一顆紅色的、小熊形狀的軟糖，遞到他嘴邊，逗他說：

“這顆給外婆吃，好不好？”

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幕，成了我后半生都無法磨滅的畫面。

盧卡斯沒有像往常一樣張開嘴巴，也沒有調(diào)皮地躲開。

他停下了咀嚼的動作，眼睛定定地看著我手上那顆小小的、紅色的軟糖。小臉上，是一種與他年齡不符的、非常嚴(yán)肅的表情。

屋子里很靜，我能聽到掛鐘秒針走動的“咔噠”聲，一下，又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我的手就那么舉在半空中，手臂開始有點發(fā)酸。我笑著問：

“怎么了，寶貝？不舍得給外婆吃嗎？”

盧卡斯搖了搖頭，伸出小小的手指，輕輕碰了一下我指尖的那顆紅色軟糖，然后抬起臉，湊到我耳邊，用不熟練的中文，一字一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