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朗媽媽,小孩子嘛,鬧著玩開個玩笑而已,您別太較真了。”
“玩笑?”林晚看著兒子身上那一個個刺眼的紅印,氣到發(fā)抖的身體反而冷靜了下來,她笑了,笑得冰冷刺骨。
“趙老師,既然是游戲,那不如我們玩?zhèn)€夠,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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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夜深了,林晚坐在床邊,借著昏黃的床頭燈光,指尖輕輕撫過相框里男人的臉。
照片上的陳建軍穿著一身筆挺的工裝,笑容爽朗,露出一口大白牙。他的懷里,抱著剛滿周歲的兒子陳朗,小家伙咯咯地笑著,父子倆的眉眼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那時候,日子雖然不富裕,但家里總是充滿了笑聲。
陳建軍在建筑隊干活,每天回家,身上總帶著一股汗味和塵土味,但只要一進門,他就會像獻寶一樣,從懷里掏出個東西給林晚。
有時候是一支兩塊錢的口紅,有時候是一塊熱乎乎的烤紅薯。
他總是抓著林晚的手,粗糙的指腹摩挲著她的手背,咧著嘴說:“媳婦兒,跟著我,委屈你了?!?/p>
林晚就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覺得全世界再沒有比這更安穩(wěn)的地方了。她會嗔怪地捶他一下:“說什么傻話,我不委屈?!?/p>
男人嘿嘿一笑,大手就不老實地滑到她的腰間,滾燙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廓:“媳婦兒,夜深了,咱們……”
那些溫存的夜晚,是林晚記憶里最溫暖的慰藉。
可一場意外,奪走了這個男人。
陳建軍從七樓的腳手架上摔了下來,當(dāng)場就沒了呼吸。
天,塌了。
林晚的世界,從此只剩下黑白兩色。她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兒子,哭得肝腸寸斷。
工地上賠了些錢,但一個年輕女人帶著個孩子,就像一塊肥肉掉進了狼群里。
三姑六婆,街坊四鄰,那些探究的、同情的、甚至帶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像針一樣扎在林晚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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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搬來這個老舊的居民樓時,對門的張嬸就格外“熱心”。
“哎喲,小林啊,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吧?”
“看你這身段,這臉蛋,嘖嘖,年紀(jì)輕輕就守寡,真是可惜了?!?/p>
“我們這樓里啊,男人多,你一個女人家家的,晚上門窗可得鎖好了。寡婦門前是非多,知道嗎?”
這些話,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
后來,林晚在一家超市找了份理貨員的工作,白天上班,晚上回家?guī)Ш⒆?。她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兒子陳朗身上。
窮什么,都不能窮了孩子??嗍裁?,都不能苦了兒子。
她就像一頭守護幼崽的母狼,用自己瘦弱的身體,為兒子撐起一片小小的天。
02.
陳朗很爭氣,從小就比同齡的孩子懂事。他繼承了父親的開朗,臉上總是掛著陽光的笑容,是林晚生命里唯一的光。
每天早上,他都會踮起腳尖,在林晚的臉頰上親一下:“媽媽,上班加油!”
這句話,是支撐林晚熬過所有辛苦的動力。
但是,最近林晚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
兒子臉上的笑容變少了,話也變得越來越少。
以前放學(xué)回家,他總會像只小麻雀,嘰嘰喳喳地跟她分享學(xué)校里的趣事?,F(xiàn)在,他總是默默地寫作業(yè),然后就回自己房間待著。
林晚工作太忙了,超市新來了一個經(jīng)理,是個油膩的中年男人,總是有意無意地找她的茬。
“小林,你這個貨架擺得不對,腰再彎下去一點,對,就這樣,這個角度才好看嘛?!蹦腥苏驹谒砗螅曇衾飵е粦押靡獾男?。
林晚只能咬著牙,忍受著那仿佛能穿透衣服的猥瑣目光。
生活的壓力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對兒子的關(guān)心也難免疏忽。她只是以為,孩子長大了,進入了沉默期,這是正常的。
直到那天,她發(fā)現(xiàn)兒子的新校服,袖子被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朗朗,這衣服怎么回事?”林晚皺著眉問。
陳朗低著頭,小手緊張地攥著衣角,小聲說:“不……不小心,跟同學(xué)玩的時候掛到的。”
“哪個同學(xué)???這么不小心?”
“就是一個同學(xué)……媽媽,我以后會小心的?!彼桓铱戳滞淼难劬?。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但看著兒子閃躲的眼神,她沒再追問。她只是默默地拿出針線,在燈下,一針一線地將那道口子縫好。
從那天起,她開始特別留意兒子。
她發(fā)現(xiàn),兒子的飯量變小了。以前能吃兩大碗米飯,現(xiàn)在扒拉幾口就說飽了。
她還發(fā)現(xiàn),兒子身上總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淤青,問他,他就說是自己不小心磕的。
最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兒子開始抗拒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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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最喜歡玩水的小家伙,現(xiàn)在每次讓他去洗澡,都像是要他的命一樣,找各種借口推脫。
林晚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有一種預(yù)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兒子身上發(fā)生。
03.
這天晚上,林晚給一家公司加急送貨,拖到九點多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
推開門,家里黑漆漆的,兒子已經(jīng)回房間睡了。
林晚輕手輕腳地走進兒子的房間,想給他掖掖被子。
借著走廊透進來的微光,她看到陳朗在床上蜷縮成一小團,睡得很不安穩(wěn),眉頭緊緊地皺著,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
林晚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好燙!”
她心里一驚,趕緊打開了燈。
燈光下,兒子的臉燒得通紅,嘴唇干裂。
“朗朗,朗朗,醒醒!”林晚焦急地搖著他。
陳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媽媽……”
“你發(fā)燒了,媽媽帶你去醫(yī)院。”林晚說著,就要去拿衣服給他穿上。
她解開兒子睡衣的扣子,準(zhǔn)備給他換衣服。
然而,當(dāng)睡衣被褪去, ??出瘦小的胸膛時,林晚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呼吸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
只見兒子瘦弱的胸口、肚子、后背,甚至胳膊上,密密麻麻,蓋滿了一個又一個紅色的、圓形的印章!
每一個印章上,都清晰地印著幾個字——
“檢驗合格,準(zhǔn)許屠宰”。
是豬肉上才會蓋的那種檢疫章!
這些刺眼的紅色印記,像一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地扎進了林晚的心里。
她感覺自己的血液在瞬間沖上了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zhuǎn)。
她用顫抖到幾乎無法控制的手,輕輕撫摸著那些印記,仿佛那不是印在兒子身上,而是烙在她的心上。
“朗朗……告訴媽媽,這是……這是誰弄的?”
她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陳朗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下來,他撲進媽媽的懷里,壓抑了許久的委屈和恐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媽媽……嗚嗚……是張浩……他……他和他幾個同學(xué)……把我按在地上……說我是沒有爸爸的野豬……嗚嗚嗚……”
“他們……他們每天都這樣……”
兒子的每一聲哭泣,都像一把重錘,狠狠地砸在林晚的胸口。
野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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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爸爸的野豬……
林晚抱著滾燙的兒子,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但她的眼神,卻在一瞬間從震驚和心痛,變得無比的冰冷和狠戾。
一股滔天的怒火,在她心底轟然炸開!
04.
第二天一早,林晚給兒子請了病假,自己也跟超市那邊告了假。
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急匆匆地出門,而是走進廚房,慢條斯理地為自己煮了一碗面。
吃完面,她回到房間,打開了那個塵封已久的衣柜。
衣柜的最深處,放著一件她很久沒有穿過的紅色連衣裙。那是陳建軍還在時,給她買的生日禮物。他說,他的媳婦兒,穿紅色最好看,像一團火,能把人的心都燒起來。
林晚換上了那條裙子,又從首飾盒里,找出了那支兩塊錢的口紅,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涂上。
鏡子里的女人,面色有些蒼白,但一襲紅裙,配上烈焰紅唇,讓她整個人都透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和一種……格格不入的殺氣。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建軍,對不起,我沒照顧好我們的兒子。
但是你放心,從今天起,誰也別想再欺負他。
誰敢動我的兒子,我就要誰的命!
育才小學(xué)的辦公室里,幾個老師正湊在一起閑聊。
“聽說了嗎?三年二班那個張浩,他爸又給他換了個新手機,最新款的,一萬多呢!”
“他爸是做大生意的,有錢唄。張浩在班里就是個小霸王,誰敢惹他?”
班主任趙老師端著保溫杯,撇了撇嘴,臉上帶著幾分得意:“小孩子調(diào)皮點正常,只要學(xué)習(xí)成績好就行。再說了,他爸爸上個月才給咱們學(xué)校捐了一批新的空調(diào)。”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面粗暴地推開了。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齊刷刷地朝門口看去。
只見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站在門口,她的妝容精致,面容卻冷若冰霜,眼神像刀子一樣,直直地射向趙老師。
“你就是陳朗的班主任,趙老師?”林晚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趙老師被她這身打扮和氣勢弄得一愣,隨即皺起了眉頭:“我是,你是陳朗媽媽吧?你有什么事嗎?不知道進辦公室要先敲門嗎?一點禮貌都沒有?!?/p>
林晚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將兒子的病假條,“啪”的一聲拍在她的辦公桌上。
“我兒子病了,發(fā)高燒,來給你請假。”
趙老師瞟了一眼假條,不耐煩地說:“知道了,生病就回家歇著吧。不過陳朗媽媽,我得說說你,你作為家長,也要多關(guān)心孩子的學(xué)習(xí),陳朗最近成績可是下降了不少?!?/p>
“是嗎?”林晚冷笑一聲,“我還想請教一下趙老師,在您眼里,是不是只有學(xué)習(xí)成績最重要?”
“那當(dāng)然,學(xué)生的天職就是學(xué)習(xí)。”趙老師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
“那我兒子被同學(xué)按在地上,像蓋豬肉章一樣,在他身上蓋滿了‘準(zhǔn)許屠宰’的印章,這件事,趙老師知道嗎?”
林晚此話一出,整個辦公室瞬間安靜了下來。
趙老師的臉色變了變,眼神有些閃躲:“哦……你說這個事啊。我已經(jīng)了解過了?!?/p>
她清了清嗓子,換上一副說教的口氣:“陳朗媽媽,小孩子嘛,鬧著玩開個玩笑而已,沒什么惡意的。我已經(jīng)批評過張浩了,讓他以后別再開這種玩笑了。您也別太較真了,小題大做對孩子影響不好?!?/p>
“鬧著玩?”林晚重復(fù)著這三個字,怒極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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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湊近趙老師,一字一句地問道:“如果今天,是我把你的衣服扒了,在你身上蓋滿這種印章,也告訴你,我只是跟你鬧著玩,你愿意嗎?趙老師?”
她逼人的氣勢,和那句極具侮辱性的話,讓趙老師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
“你……你這人怎么說話呢!簡直是不可理喻!”趙老師惱羞成怒地站了起來,指著林晚的鼻子,“我告訴你,張浩已經(jīng)道歉了!你還想怎么樣?你要是再在這里胡攪蠻纏,我就叫保安了!”
林晚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樣子,嘴角的笑意更冷了。
“道歉?我兒子還在醫(yī)院躺著,你跟我說他道歉了?”
她緩緩地直起身子,環(huán)視了一圈辦公室里其他看熱鬧的老師。
“好啊?!?/p>
她的聲音突然平靜了下來,平靜得讓人心底發(fā)毛。
“趙老師,既然你覺得這是個游戲,那不如我們玩?zhèn)€夠,怎么樣?”
05.
說完這句話,林晚沒有再理會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趙老師,轉(zhuǎn)身就走出了辦公室。
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像是一記記重錘,敲在辦公室所有人的心上。
趙老師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氣得渾身發(fā)抖。
“什么東西!一個死了男人的寡婦,也敢在我面前囂張!”她抓起桌上的保溫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才壓下心頭的火氣。
旁邊的李老師湊了過來,小聲勸道:“趙姐,我看這女人不好惹啊,要不……這事還是跟張浩爸爸說一聲?”
“說什么說!”趙老師沒好氣地打斷她,“一個沒權(quán)沒勢的女人,能翻出什么浪來?她就是嚇唬人罷了!等著瞧,過兩天她自己就得灰溜溜地把兒子送回來上學(xué)?!?/p>
趙老師壓根沒把林晚的威脅放在心上。
她覺得,林晚不過是在虛張聲勢。這個社會,終究是有錢有勢的人說了算。
她哼著小曲,整理好教案,端著心愛的保溫杯,施施然地朝著自己班的教室走去。
馬上就要上課了,她得去看看那群小兔崽子。
走廊里陽光正好,透過窗戶灑進來,照得人暖洋洋的。趙老師心情很不錯,甚至開始盤算著,等張浩爸爸捐的那批空調(diào)裝好了,自己辦公室該選個什么位置。
她優(yōu)哉游哉地晃到了三年二班的教室門口。
教室里很安靜,沒有像往常一樣吵鬧。
趙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自己的威信還是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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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著一臉和煦的笑容,推開了教室的門,走了進去。
然而,就在她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下一秒,她瞪大了雙眼,手中的保溫杯“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熱水灑了一地,冒著騰騰的熱氣。
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