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兒蓮步輕移，走上前來，目光先是在楚驚瀾臉上一轉(zhuǎn)，帶著無盡的委屈。
隨后落在我身上，聲音輕柔卻帶著刺：“郡主姐姐安好。真是巧了……方才小妹遇到些麻煩，心下慌亂，沒想到竟在此處遇見了將軍……想必姐姐不會覺得唐突吧？”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卻足夠我聽清：“若非我自幼體弱，當(dāng)年未能隨他同赴邊關(guān)，經(jīng)歷那些風(fēng)雨，今日站在他身邊的，或許……”
她的話未說盡，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看著眼前這幕熟悉的戲碼，前世種種酸澀苦楚涌上心頭，卻奇異地化為一派平靜。
我迎上她暗含挑釁的目光，嘴角含笑，聲音清晰地打斷她：
“林姑娘，聽你此言，是如今身子大好了，便想來做這插足他人婚約的惡客了？”
林婉兒的臉色霎時(shí)慘白如紙。
楚驚瀾的眉頭猛地鎖緊，低喝：“慎言！啾啾，你……”
“我如何？”我轉(zhuǎn)眸看他，眼神冰冷，再無一絲波瀾，“楚將軍，是覺得我說錯了？”
回到房中，心口沉悶。
我起身，鬼使神差地走向連接主院與客院的那片竹林。
尚未走近，便聽到了壓抑的啜泣聲和林婉兒那柔得能滴出水來的嗓音：“驚瀾哥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出現(xiàn)在那里，惹得郡主姐姐不快，還讓你為難……”
下一秒，她忽然踮起腳尖，在楚驚瀾唇角落下一吻。
楚驚瀾身體微僵，卻沒有避開。
這一幕，比方才集市上那半步更錐心。
周遭的空氣變得粘稠，令人窒息。
我狼狽逃回房。

夜深，楚驚瀾還是回來了。
見我竟還未歇息，他眉頭微蹙：“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安寢？”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間的哽咽，聲音卻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楚驚瀾，我們回京吧，現(xiàn)在就走?！?br/>他神色驟然一凜：“是因?yàn)橥駜?？你就如此容不下她？?br/>“是。”我抬眼，毫不避讓地直視他，目光灼灼，“我不該容不下嗎？”
他避開了我的目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夜深露重，城門已閉，車馬難行。明日一早，我親自護(hù)送你回府。”
“我現(xiàn)在就要走！”
我猛地站起身，聲音拔高，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我的固執(zhí)顯然激怒了他。
他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好！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那便現(xiàn)在走！”
他利落地喚來親衛(wèi)吩咐備車，全程緊繃著臉，未再看我一眼。
然而，我們剛走到門口，卻被一陣喧嘩攔住。
只見幾個穿著體面、像是官家家仆模樣的人圍住了林婉兒，言辭激烈：
“林姑娘，您深夜滯留在此，與楚將軍同行同止，可知這于禮不合？”
“我家夫人命我等來問個明白，您與楚將軍究竟是何關(guān)系？莫非真如外界所言，欲行那插足之事？”
“楚將軍已與郡主成親，您此舉，將安樂郡主置于何地？”
林婉兒被圍在中間，身形搖搖欲墜。
下一秒，我身邊的身影動了。
楚驚年毫不猶豫地松開了原本握在手中的馬鞭，大步流星地沖入人群。
他將林婉兒牢牢護(hù)在身后，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林姑娘是本將故交，今日之事乃偶遇，她清清白白。任何毀謗朝廷將領(lǐng)與良家女子清譽(yù)者，休怪本將軍法處置！”
而在眾人的注視下，楚驚瀾竟直接扶住幾乎軟倒的林婉兒，將她護(hù)送上原本準(zhǔn)備與我同回的馬車，隨后自己也翻身而上。
“回京！”他沉聲命令。
車夫一揮馬鞭，馬車啟動，絕塵而去，將我棄于身后。
我獨(dú)自站在深夜寒冷的山風(fēng)中，看著那輛馬車的燈籠光芒消失在蜿蜒的山道盡頭。
許久，我才扯出一抹極淡、極苦澀的笑。
看啊，鹿啾，他甚至連多一瞬的猶豫都沒有。
“云袖。”我開口，聲音平靜得可怕。
“郡主?！痹菩渖锨?，眼中滿是心疼與憤慨。
“去套我們自己的車駕?！?br/>“郡主，我們……”
“回府?！蔽掖驍嗨D(zhuǎn)身，一步一步，堅(jiān)定地走向自己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