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 年 5 月 21 日的北京,清晨五點半的胡同還浸在冷霧里。
李建國握著竹掃帚的手凍得發(fā)僵,掃過黑芝麻胡同口那截斷墻時,掃帚尖突然勾到了什么軟物 , 不是落葉,也不是流浪貓的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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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彎腰撥開半人高的狗尾草,晨霧恰好散開,一張青紫腫脹的臉猛地撞進眼里。
“媽呀!” 掃帚 “哐當(dāng)” 砸在地上,李建國連退三步,后腰撞在磚墻上才穩(wěn)住。
他看清了,那是個女人,蜷在墻根下,衣衫被撕得稀爛,露出的皮膚上滿是黑紫的瘀傷,頭發(fā)黏成一團,幾處還冒著焦黑的煙痕。
最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是,女人的下體沾著灰燼,褲腿燒得只剩殘片,整個人像被丟棄的破布娃娃,卻在晨露里泛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警笛聲在二十分鐘后刺破胡同的寂靜。
刑警隊長老趙蹲在尸體旁,戴著手套的手指輕輕撥開女人的眼瞼,“尸僵已經(jīng)擴散到全身,角膜輕度混濁,死亡時間應(yīng)該在凌晨三點左右。”
他身后的年輕警員小王拿著筆錄本,筆尖不停顫抖,“趙隊,你看…… 頭部有多處鈍器傷,頸部有扼痕,還有這些灼燒痕跡,下手也太狠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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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趙沒說話,目光掃過周圍的環(huán)境。
黑芝麻胡同是老城區(qū),灰磚房連成片,多數(shù)院子沒有院門,胡同里連個監(jiān)控攝像頭都沒有,只有幾個早點攤剛支起爐子,霧氣里飄著油條的香味,和地上的血腥氣混在一起,格外諷刺。
“死者身份確認了嗎?” 他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塵土。
“身上沒帶身份證、手機,只有口袋里攥著半張揉爛的紙巾,上面沒指紋?!?/p>
小王遞過證物袋,“周邊走訪了,住這附近的老街坊都沒見過她,可能是外來的?!?/p>
老趙皺起眉,視線又落回尸體上。
女人的指甲縫里嵌著幾根褐色的纖維,像是粗麻繩的材質(zhì),手腕處有明顯的捆綁痕跡,卻沒留下繩索 。
“通知技術(shù)科,仔細勘查周圍,特別是墻角、草叢,別放過任何蛛絲馬跡?!?/p>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來,“能把人打成這樣,還縱火侮辱,要么是仇殺,要么…… 就是純粹的惡?!?/p>
此時沒人知道,這起發(fā)生在清晨胡同里的命案,會牽扯出四個未成年惡魔,更會揭開一個普通家庭藏在煙火氣里的溫情與破碎。
2006 年 5 月 21 日上午九點,派出所的接待室里,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急得滿頭大汗,袖口還沾著酒漬。
“警察同志,我老婆不見了!”
男人叫梁夢生,浙江口音,說話時手不停地搓著衣角,“昨天晚上我應(yīng)酬,她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后來發(fā)短信說要出來接我,我今早醒來才看到短信,家里沒人,孩子說一晚上沒見媽媽!”
值班民警剛想安撫他,里屋突然傳來老趙的聲音:“小王,帶他去認尸?!?/p>
梁夢生跟著小王走進認尸間時,還在念叨:“不可能是她,我老婆就是出來接我,可能走岔路了……”
可當(dāng)白布被掀開一角,看到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咚” 地跪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肩膀劇烈顫抖,卻發(fā)不出一聲完整的哭腔,只能從喉嚨里擠出破碎的 “曉燕…… 曉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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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遞過紙巾,看著這個男人從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里,拼湊出死者曉燕的生平 。
1992 年,梁夢生和曉燕在浙江蒼南結(jié)婚,第二年生了兒子梁小宇。
夫妻倆在老家種過地、開過小賣部,日子過得緊巴,卻從沒紅過臉。
2004 年,曉燕的姐夫在北京開了公司,心疼他們辛苦,便讓梁夢生先來北京跑業(yè)務(wù),一年后曉燕帶著兒子也來了。
“她特別賢惠,” 梁夢生抹著眼淚,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每天我下班回家,她都把飯熱著,洗臉水、洗腳水端到跟前。小宇都 14 歲了,她還天天給孩子洗臉洗腳,說孩子在她眼里永遠是小的……”
提到案發(fā)當(dāng)晚,梁夢生的聲音里滿是自責(zé)。
2006 年 5 月 20 日晚上,他陪甲方吃飯,從七點一直喝到十二點,期間曉燕打了三個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回家。
“我當(dāng)時喝多了,跟她說不用等,甲方不走我也沒法走?!?/p>
他掏出手機,翻出那條未讀短信,時間是凌晨一點零三分:“夢生,我去路口等你,帶了傘,別著急?!?/p>
“我怎么就沒看到呢……” 梁夢生把臉埋在手里,“她要是不出來接我,就不會出事了……”
老趙站在門口,聽著屋里的哭聲,眉頭擰得更緊。
根據(jù)梁夢生提供的信息,曉燕是凌晨一點左右出門,從他們租住的北新橋小區(qū)到梁夢生應(yīng)酬的酒店,要經(jīng)過三條胡同,其中就包括發(fā)現(xiàn)尸體的黑芝麻胡同。
“她出門時帶了什么?” 老趙走進來,語氣盡量平和。
“她說借了侄子的小靈通,還跟我哥要了 100 塊錢,說怕我喝酒忘了帶錢。”
梁夢生抬起頭,眼睛紅腫,“小靈通…… 還有那 100 塊,都沒在她身上找到?!?/p>
老趙心里咯噔一下, 錢和手機不見了,這很可能是一起搶劫殺人案。
可兇手為什么要如此殘忍地虐待死者?僅僅是為了搶錢,沒必要下這么重的手。
他讓小王立刻去核實曉燕的社會關(guān)系,排查是否有仇家,自己則帶著技術(shù)科的人再次回到案發(fā)現(xiàn)場。
胡同里已經(jīng)圍了不少居民,議論聲此起彼伏。
老趙蹲在發(fā)現(xiàn)尸體的墻根下,仔細看著地面上的痕跡 。
有幾處模糊的腳印,像是運動鞋的紋路,還有一小片黑色的灰燼,旁邊散落著幾根燒焦的頭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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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查一下最近這附近有沒有類似的案子,特別是針對單身女性的搶劫或襲擊。”
半小時后,小王拿著一份案卷跑過來,臉色發(fā)白:“趙隊,還真有!三天前,也就是 2006 年5 月 18 號凌晨,有個拾荒的老婆婆報警,說在附近的安定門胡同被四個年輕人毆打,頭發(fā)被打火機燒了,還好她趁亂跑了,沒受重傷?!?/p>
老趙猛地站起身:“作案手法呢?有沒有提到兇手的特征?”
“老婆婆說那四個是兩男兩女,看著年紀不大,說話挺橫,用木棍打她,還扒她的衣服。”
小王遞過案卷,“當(dāng)時老婆婆沒看清臉,只記得其中一個男孩穿黑色連帽衫,女孩染著黃頭發(fā)?!?/p>
相似的地點、相似的作案手法、同樣針對弱勢群體 。
老趙的心里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兩起案子,很可能是同一伙人干的。
而曉燕,不幸成了他們下一個目標,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排查工作在接下來的兩天里陷入僵局。
老胡同里沒有監(jiān)控,居民大多早睡,沒人在凌晨三點左右看到可疑人員。
梁夢生提供的社會關(guān)系里,曉燕性格溫和,在姐夫的公司里人緣很好,從沒跟人結(jié)過仇,搶劫殺人的線索似乎也斷了 。
那 100 塊錢和小靈通,像石沉大海,沒任何下落。
老趙把突破口放在了三天前的拾荒老人遇襲案上。
他調(diào)來了安定門胡同周邊所有商鋪的監(jiān)控,從 2006 年5 月 18 號凌晨開始,一幀一幀地看。
整整熬了兩個通宵,小王終于在一家 24 小時便利店的監(jiān)控里,看到了四個模糊的身影:兩男兩女,勾肩搭背,從胡同里走出來,其中一個男孩穿著黑色連帽衫,女孩的黃頭發(fā)在路燈下很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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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們的方向,像是往南走了,那邊有個網(wǎng)吧一條街!” 小王指著屏幕,興奮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