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作聲明:本文為虛構(gòu)創(chuàng)作,請勿與現(xiàn)實關(guān)聯(lián)
那天我端著壽面站在病房門口,聽見婆婆董月華笑得格外大聲。
“可不是嘛,我這些天吃她做的,嘴里都淡出鳥來了。昨天我自己偷偷點了個麻辣燙,才算活過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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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一片哄笑。我低頭看了看手里那碗面,熱氣還在往上冒,蔥花均勻地撒在上面,我特地切的肉絲碼得整整齊齊。早上五點我就起來和面,為了讓面條更筋道,醒了整整一個小時。
今天是公公江承志73歲生日。他上個月爬山摔斷了腿,在云江市第二人民醫(yī)院住了快20天了。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先燉一鍋骨頭湯,小火慢燉兩個小時,然后再做早飯。燉湯的時候我就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打盹,生怕火候不夠。
骨折病人需要高鈣高蛋白,醫(yī)生特地囑咐過,油膩的東西不能吃,太咸也不行。我翻了好幾本書,手機里收藏了幾十個康復(fù)餐食譜。公公牙口不好,我每次都要把肉剔得干干凈凈,連一點渣都不能有。
這20天下來,我瘦了六斤。
可現(xiàn)在,婆婆當(dāng)著一屋子人的面,說我做的飯是“豬食”。
“月華啊,你這兒媳婦的手藝可不行啊。”婆婆的表姐吳雅芬尖著嗓子說,“你看我那侄女,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每天變著花樣來,哪像這個,天天清湯寡水的?!?/p>
“那能有什么辦法?”婆婆嘆了口氣,“攤上了唄?!?/p>
我老公江墨的妹妹江瑾這時候輕飄飄地說了句:“媽,嫂子也是一片心意嘛?!闭Z氣里聽不出半點替我說話的意思,倒像是在給婆婆臺階下。
小叔子江昊最起哄:“嫂子,你這20天的辛苦,原來都是‘折磨’我媽我爸啊!哈哈哈!”
他老婆秦悅跟著笑,一邊剝著蝦一邊說:“不過話說回來,長壽面確實是個心意,大家意思意思就行了。來來來,都吃點壽司,這家店的三文魚新鮮著呢?!?/p>
桌上擺滿了外賣餐盒。268塊錢的日料拼盤套餐,秦悅訂的。她特地讓外賣小哥把包裝盒都換成了精致的瓷盤,擺了滿滿一桌子。
公公江承志躺在病床上,看了我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婆婆立刻打斷他:“老頭子你別說話,吃你的壽司。醫(yī)生說了,讓你少說話多休息?!?/p>
我端著面站在門口,手開始發(fā)抖。
不是氣的,是涼的。從心里往外涼。
這20天,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點多才能躺下。江墨單位最近在做一個大項目,天天加班,根本顧不上家里。照顧公公的活兒,全落在我一個人身上。
婆婆倒是天天來醫(yī)院,但她就坐在陪護床上玩手機,要么就拉著來探病的親戚說閑話。換尿袋、擦身子、倒便盆,這些活兒她碰都不碰。“我腰不好,干不了重活?!边@是她的口頭禪。
可她腰再不好,也不耽誤她去菜市場跟人討價還價,也不耽誤她去跳廣場舞。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進病房,把壽面放在床頭柜上。
“媽,我有點事,先走了?!?/p>
婆婆正剝著蝦,頭都沒抬:“去吧去吧?!?/p>
我轉(zhuǎn)身出了病房。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刺得我鼻子發(fā)酸。我掏出手機,給江墨發(fā)了條微信:
“今天是最后一次送飯。從明天起,你媽想吃什么,讓她自己安排?!?/p>
發(fā)完,我把手機塞回包里,沒等他回復(fù)。
電梯里只有我一個人。鏡子里的自己頭發(fā)有點亂,眼睛下面有一層青黑色。這段時間我每天睡不夠五個小時,臉色差得嚇人。
電梯到了一樓,門開了。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云江的夏天熱得要命,走幾步路就能出一身汗。我站在醫(yī)院門口的臺階上,不知道該去哪兒。
手機響了。是江墨打來的。
“清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本來想忍住的,但聽到他的聲音,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
“你媽今天當(dāng)著一屋子人的面,說我做的飯難吃。”我的聲音有點抖,“她說……她說這些天吃我做的飯,嘴里都淡出鳥來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
“她當(dāng)著誰的面說的?”江墨的聲音聽起來很冷。
“吳姨、江昊、秦悅、江瑾,還有幾個護工?!?/p>
“你在哪兒?”
“醫(yī)院門口?!?/p>
“你等我,我現(xiàn)在就過去?!?/p>
“你不是在開會嗎?”
“會可以不開,你不能受這種委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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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掛了電話,找了個樹蔭底下坐下。路邊的花壇里種著月季,開得正好,粉紅色的花瓣在風(fēng)里微微顫動。
半個小時后,江墨開車過來了。他穿著襯衫,袖子卷到手肘,額頭上還有汗。
“上車?!?/p>
我上了車。車里開著空調(diào),涼颼颼的。
江墨沒有發(fā)動車子,而是掏出手機,當(dāng)著我的面撥通了婆婆的電話。
“媽?!彼穆曇艉芷届o,但我能聽出來他在壓著火,“從明天起,清妍不送飯了。你想吃什么,自己點外賣。”
電話那頭婆婆的聲音尖得能穿透手機:“你瘋了?你媳婦兒不孝順,你也跟著造反?江墨,你別忘了,是我把你養(yǎng)大的!”
“對,是你養(yǎng)大的我?!苯f,“但清妍不欠你的。她照顧了我爸20天,你們不感謝也就算了,還當(dāng)眾羞辱她。憑什么?”
“我哪有羞辱她!我就是隨便說了兩句……”
“隨便?”江墨打斷她,“你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說她做的飯難吃,這不叫羞辱叫什么?你知道她這20天怎么過的嗎?每天早上五點起床燉湯,變著法子給我爸做康復(fù)餐。你呢?你在病房里玩手機,讓護工伺候著,然后轉(zhuǎn)頭就說我太太的不是?!?/p>
“我……我那是……”婆婆的聲音有點虛了。
“你不用解釋?!苯f,“就這樣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他掛了電話。
車里安靜了幾秒鐘。我看著他,眼淚又掉下來了。
“哭什么?”江墨伸手給我擦眼淚,“你又沒做錯什么?!?/p>
“我就是……”我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苯兆∥业氖郑斑@些年委屈你了。我一直以為你不在意這些,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只是一直在忍?!?/p>
他發(fā)動車子,開出了醫(yī)院停車場。
“回家吧。”他說,“好好睡一覺,什么都別想?!?/p>
可我根本睡不著。
躺在床上,腦子里亂糟糟的。婆婆那句“嘴里都淡出鳥來了”一遍一遍地在我耳邊回響。我翻來覆去,一直想到天黑。
晚上江墨下班回來,帶了我愛吃的燒鴨。我一點胃口都沒有。
“清妍,你別多想?!苯诖策?,“我媽就是那個脾氣,嘴上不饒人,你別往心里去。”
“我不是往心里去?!蔽艺f,“我只是在想,這20天到底是為了什么?!?/p>
江墨愣了一下。
“我每天起早貪黑,變著法子做飯,為的是什么?”我看著他,“不就是為了讓你爸早點好起來嗎?可你媽呢?她不但不領(lǐng)情,還要當(dāng)著外人的面貶低我。江墨,我做這些到底圖什么?”
江墨張了張嘴,最后只說了一句:“對不起?!?/p>
“你別跟我說對不起?!蔽易饋?,“你也沒做錯什么。錯的是……”
我停住了。錯的是誰?是婆婆嗎?還是這個家族里默認的規(guī)矩——兒媳婦就該任勞任怨,就該被呼來喝去,就該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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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睡到自然醒。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這是這20天來第一次睡懶覺。
江墨已經(jīng)去上班了,餐桌上留了張紙條:早飯在鍋里,熱一下就能吃。今天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
我熱了早飯,慢慢吃。吃完收拾了碗筷,給錦繡華庭社區(qū)打了個電話,說今天請假。
社區(qū)的王主任是個好說話的人:“行啊清妍,你這段時間夠累的,好好休息兩天?!?/p>
掛了電話,我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手機一直在響,全是婆婆打來的。我看了一眼,沒接。
到了中午,婆婆的電話終于停了,換成了江瑾。
“嫂子,你在家嗎?”江瑾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小心翼翼。
“在?!?/p>
“那個……我媽讓我跟你說,昨天的事她不是有心的,你別放在心上?!?/p>
“不是有心的?”我笑了,“那什么叫有心的?”
“嫂子,你也知道我媽那個人,說話不過腦子……”
“江瑾。”我打斷她,“你是中學(xué)老師對吧?”
“?。繉Π??!?/p>
“那你告訴我,如果你班上有個學(xué)生,天天給另一個差生輔導(dǎo)作業(yè),結(jié)果那個差生不但不感謝,還當(dāng)著全班的面說他做的作業(yè)不行,你會怎么處理?”
江瑾沉默了。
“你會讓那個學(xué)生繼續(xù)做好事嗎?”我問。
“這個……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江瑾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不出話來,最后只憋出一句:“嫂子,你就……你就別跟我媽計較了行嗎?她年紀大了……”
“她年紀大就可以不講道理?”我的聲音有點冷,“那我將來年紀大了,是不是也可以隨便罵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行了,江瑾?!蔽艺f,“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回頭跟你媽說,想吃什么自己點外賣,我不送了?!?/p>
我掛了電話。
整個下午我都在家里待著,沒出門。傍晚的時候,江墨回來了,手里拎著菜。
“今天我做飯。”他說,"你歇著。"
看著他在廚房里忙活,我突然有點想笑。江墨平時不怎么做飯,今天做的是最簡單的西紅柿炒雞蛋和青菜湯。雞蛋炒得有點老,青菜有點咸,但我吃得很香。
“好吃嗎?”江墨問。
“好吃?!蔽艺f,“比外面的強多了?!?/p>
他笑了:“你就哄我吧?!?/p>
吃完飯,我們兩個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電視里正放著一部家庭劇,演的也是婆媳矛盾。女主角一個勁兒地忍讓,最后終于爆發(fā)了。
“這種電視劇編得真假?!苯f,“現(xiàn)實里哪有人能忍那么久?!?/p>
我沒說話。我就是那個“忍了很久”的人。
這些年,我和婆婆之間的矛盾,從來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我剛嫁進來的時候,婆婆就對我不冷不熱的。過年過節(jié),她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江昊和江瑾。有一年過年,她包了餃子,江昊那份里包了六個硬幣,江瑾那份里包了四個,我和江墨那份里一個都沒有。
“忘了。”這是她的解釋。
后來我懷孕了,她也沒來照顧我。“腰不好”,還是這個理由。反倒是江昊的老婆秦悅懷孕的時候,她天天過去燉湯,忙前忙后的。
我坐月子那個月,是我媽從老家過來照顧我的。婆婆來看過一次,坐了十分鐘就走了,臨走還說:“年輕人身體好,很快就能恢復(fù)。”
這些事我都記著,但從來沒說過。我告訴自己,一家人過日子,不能計較太多。再說了,江墨對我好,這就夠了。
可這次不一樣。
這次不是她對我不好,而是她當(dāng)著外人的面羞辱我。這讓我突然意識到,在她心里,我根本不是她的家人。我只是一個工具,一個隨時可以呼來喝去、用完就扔的工具。
想到這里,我突然有點不甘心。
第三天,我的閨蜜寧霜約我吃飯。
寧霜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做了幾十年的人事工作,見過的事多了去了。她聽我講完這件事,沉默了一會兒。
“清妍,你有沒有想過,你婆婆為什么要這么做?”
“什么意思?”
“她明明知道你在照顧她老伴,為什么還要當(dāng)著外人的面貶低你?”寧霜放下筷子,“這不符合常理啊?!?/p>
我愣了一下。
“一般人家,兒媳婦照顧公公,婆婆就算心里不滿意,表面上也會說幾句好話,給兒媳婦留面子。你婆婆倒好,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說你不行?!睂幩粗?,“這是在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p>
“她是在‘降低你的價值’?!睂幩f,“讓你在家族里沒地位,讓所有人都覺得你不行。這樣以后她提什么要求,你都不好拒絕,因為所有人都會站在她那邊,說你‘本來就不行,還不聽長輩的話’?!?/p>
我的后背開始發(fā)涼。
“你想想,她最近有沒有什么反常的舉動?”寧霜問。
我仔細回想這段時間的事。
公公住院的第五天,婆婆突然問我,房屋過戶需要什么手續(xù)。我當(dāng)時以為她是幫朋友問的,就隨口查了查告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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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住院的第十天,我在病房外面等電梯的時候,聽見婆婆在給誰打電話。她說:“你放心,這事兒我有數(shù)。老頭子的身體我還不知道?沒那么嚴重,就是趁這個機會……”后面的話我沒聽清,因為電梯到了。
還有一次,江昊來探病,婆婆拉著他在走廊里說話。我正好路過,聽見婆婆說:“……八萬塊,姐姐家里不是寬裕嗎……”
我當(dāng)時沒多想,現(xiàn)在想起來,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寧霜,我婆婆是不是在算計我?”
“很有可能?!睂幩f,“你好好想想,她最近有沒有提過什么關(guān)于財產(chǎn)的事?”
“她在西河區(qū)老街有套房子?!蔽艺f,“42平的老房子,現(xiàn)在那一片都在拆遷,房價漲得厲害,至少值135萬?!?/p>
“那就對了。”寧霜說,“她是不是想把房子給你小叔子?”
我腦子里“嗡”的一聲。
對啊。
江昊前段時間一直在說想開奶茶店,說差8萬塊啟動資金。秦悅也經(jīng)常在我面前暗示,說“我們家條件困難,你們做哥嫂的應(yīng)該幫襯一點”。
如果婆婆把房子給了江昊,江昊把房子賣了,別說8萬,80萬都有了。
“可她為什么要先貶低我?”我不明白。
“因為她要制造一個‘兒媳婦不孝’的形象?!睂幩f,“等她把房子給了江昊,你們肯定不樂意。到時候她就會說,‘你們連照顧老人都不愿意,我把房子給誰是我的自由’。所有人都會站在她那邊,說你們不孝順,活該分不到財產(chǎn)?!?/p>
“可我明明照顧了……”
“有用嗎?”寧霜打斷我,“她已經(jīng)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說你照顧得不好。那些人會怎么想?他們只會覺得,你確實不孝順,所以老太太才把房子給了小兒子?!?/p>
我的手開始發(fā)抖。
“這是個局。”寧霜說,“從你公公住院開始,你婆婆就在布這個局。她讓你天天去照顧,然后當(dāng)著外人的面說你不行,塑造一個‘兒媳婦不孝’的形象。等時機成熟了,她就會以這個為由頭,把所有財產(chǎn)都給江昊。而你,只能忍氣吞聲,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你‘本來就不孝順’?!?/p>
我坐在那里,感覺血液都涼了。
“清妍,你現(xiàn)在明白了嗎?”寧霜看著我,“你這20天的辛苦,不是在照顧老人,而是在給別人做嫁衣?!?/p>
我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那我該怎么辦?”
“很簡單。”寧霜說,“退出這個游戲?!?/p>
“退出?”
“對?!睂幩c點頭,“她不是說你照顧得不好嗎?那你就不照顧了。她想把房子給誰就給誰,你也不用在意。但是,養(yǎng)老的責(zé)任,你也不用承擔(dān)了?!?/p>
“可是……那不是不孝嗎?”
“孝順是什么?”寧霜反問我,“是無條件地犧牲自己嗎?是任人欺負嗎?不是。真正的孝順,是在尊重的基礎(chǔ)上盡責(zé)。她都不尊重你了,你還要繼續(xù)傻傻地付出?”
我沉默了。
“清妍,你今年多大了?”
“48?!?/p>
“48歲了。”寧霜說,“你還打算為別人活多久?你自己的日子還長著呢。你想想,如果你現(xiàn)在不站出來,等你老了,你的孩子會怎么對你?他們會學(xué)著你的樣子,做一個任人欺負的老好人。這是你想要的嗎?”
我搖搖頭。
“那就站起來。”寧霜說,“為你自己,也為你的孩子?!?/p>
從餐廳出來,天已經(jīng)黑了。云江的夜晚很熱鬧,路邊的小攤子一個挨著一個,空氣里飄著烤串的香味。
我走在路上,腦子里一直在想寧霜的話。
退出這個游戲。
對,退出。
我為什么要繼續(xù)玩別人設(shè)定好的游戲?我為什么要繼續(xù)當(dāng)那個任人欺負的角色?
我掏出手機,開始翻這段時間的照片。
有公公病床前的水杯,我每天換的水。
有我做的康復(fù)餐,一碗一碗,整整齊齊地擺在保溫桶里。
有早上五點廚房里的燉鍋,熱氣騰騰的。
還有我在醫(yī)院走廊里打盹的照片,江墨偷偷拍的。照片里的我靠在墻上,頭歪向一邊,臉色蒼白,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
我把這些照片保存到一個相冊里,命名為"證據(jù)"。
然后我打開微信,找到江家大家族群。這個群里有二十幾個人,都是江家的親戚。
我在輸入框里打字:
“各位叔叔阿姨、兄弟姐妹,我是蘇清妍。今天我想說幾句話。
這段時間,我每天照顧公公,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點睡覺。我不是想邀功,只是想說,我盡心了。
但是,有些人并不領(lǐng)情。他們當(dāng)著外人的面,說我照顧得不好,說我做的飯難吃。
我想了很久,決定不再繼續(xù)了。
從明天起,公公的照顧工作,由婆婆、江昊、江瑾三人輪流負責(zé),每人一周。我和江墨每個月給800塊生活費,逢年過節(jié)正常探望,重大疾病按子女人數(shù)平攤費用。
僅此而已。
至于有人說我不孝順,我問心無愧。這20天的付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心的。但真心被踐踏,我也不會繼續(xù)獻上去讓人踩。
這些照片,是這20天的記錄。你們可以看看,然后評判一下,到底誰才是真的‘不孝’?!?/p>
我把所有照片都發(fā)到了群里。
然后按下了發(fā)送鍵。
手機瞬間炸了。
婆婆董月華:你瘋了?!
江昊:嫂子你這是干什么?
秦悅:有話好好說,發(fā)什么群消息……
江瑾:嫂子,冷靜點……
吳雅芬:這孩子怎么回事,跟長輩這么說話?
各種消息刷屏,我一條都沒看,直接把手機調(diào)成了靜音。
回到家,江墨還沒下班。我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窗外的夜景。
錦繡華庭社區(qū)是個老小區(qū),樓房不高,但住得很擠。對面樓的窗戶里透出溫暖的燈光,能看見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
我突然很羨慕那種平淡的生活。沒有算計,沒有冷暴力,就是普普通通地過日子。
可我的生活,什么時候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門開了,江墨回來了。他一進門就看見我坐在黑暗里。
“怎么不開燈?”他打開燈,走過來坐在我旁邊,“出什么事了?”
我把手機遞給他,讓他看群里的消息。
江墨看完,沉默了很久。
“我早就看到了,你做得對。”他最后說。
“你不怪我?”
“怪你什么?”江墨看著我,“怪你終于為自己站出來了?清妍,這些年委屈你了。我一直以為只要我對你好就夠了,沒想到我媽會……”
他停頓了一下,“會這么過分?!?/p>
“你明天要面對很大的壓力?!蔽艺f,“你媽肯定會找你鬧?!?/p>
“讓她鬧?!苯f,“我支持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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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家里收拾東西,門鈴響了。
我打開門,婆婆董月華站在門口,臉色鐵青。
“你還有臉見我?”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蘇清妍,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在群里發(fā)那些東西?你想干什么?想讓我在親戚面前丟人?”
“媽,你先進來坐?!蔽艺f。
“我不坐!”婆婆指著我的鼻子,“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你把那些消息刪掉,然后去醫(yī)院跟我道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刪不掉了?!蔽移届o地說,“我也不會道歉?!?/p>
“你……”婆婆氣得渾身發(fā)抖,“你這個白眼狼!我們江家養(yǎng)了你這么多年,你就是這么回報我們的?”
“媽,你養(yǎng)的是江墨,不是我?!蔽艺f,“我嫁進來之后,自己工作賺錢,從來沒花過你一分錢。你哪只眼睛看見你養(yǎng)我了?”
“你……你還嘴硬!”婆婆氣急敗壞,“行,你不是不愿意照顧嗎?那你以后就別來醫(yī)院了!我就當(dāng)沒你這個兒媳婦!”
“好啊?!蔽尹c點頭,“那我也就不用盡兒媳婦的責(zé)任了。省得出力不討好?!?/p>
婆婆愣住了。她大概沒想到我會這么說。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是說我照顧得不好嗎?那我就不照顧了?!蔽艺f,“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不管了?!?/p>
“你敢!”婆婆尖叫起來,“你要是不管,我就去社區(qū)告你!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孝順!”
“去啊?!蔽艺f,“正好我也可以把這20天的記錄給他們看看,讓大家評評理,到底誰不講道理?!?/p>
婆婆被我氣得說不出話來,轉(zhuǎn)身就走。
走到門口,她又回過頭,咬牙切齒地說:“蘇清妍,你給我等著!”
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
我靠在門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手機又響了。這次是江昊。
“嫂子,你過分了啊。”江昊的聲音聽起來很不爽,“我媽都被你氣成那樣了,你還要怎么樣?”
“江昊,我問你一句話。”我說,“如果你老婆秦悅天天照顧你媽,結(jié)果你媽當(dāng)著外人的面說她照顧得不好,你會怎么辦?”
江昊啞了。
“你不會讓她繼續(xù)照顧,對吧?”我說,“那為什么輪到我,就變成了‘過分’?”
“這……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我打斷他,“還是說,在你們心里,嫂子就該任打任罵,連個屁都不能放?”
“嫂子,你這話說得……”
“江昊?!蔽业穆曇衾湎聛恚拔医裉彀言捔踢@兒了。以后你媽和你爸的照顧,你們兄妹三個輪流來。我和江墨出錢,但不出力。你要是覺得不公平,咱們可以找個中間人,大家坐下來談?wù)?。?/p>
“找什么中間人?”
“社區(qū)調(diào)解員?!蔽艺f,“讓大家評評理,看看到底誰有錯。”
江昊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說:“嫂子,你……你至于嗎?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
“就是因為是一家人,所以我才忍了這么多年?!蔽艺f,“但現(xiàn)在我不想忍了。你媽要是愿意好好說話,我可以繼續(xù)照顧。但她要是還像以前那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p>
我掛了電話。
整個上午,我都在家里待著。手機不停地響,全是各種親戚打來的。有的勸我“大度一點”,有的罵我“不孝”,還有的說我“年輕氣盛,不懂事”。
我都充當(dāng)耳旁風(fēng)。
中午的時候,江墨回來了。他帶了午飯,兩葷一素,還有湯。
“單位離得近,我回來陪你吃飯?!彼f。
我們兩個坐在餐桌前,安安靜靜地吃飯。
“我媽今天去單位找我了?!苯蝗徽f。
我抬起頭看著他。
“她在單位門口攔著我,說如果你不道歉,她就天天去單位鬧?!苯f,“我讓保安把她勸走了?!?/p>
“對不起。”我說。
“你道什么歉?”江墨放下筷子,“清妍,我跟你說句實話。這些年,我其實一直都看在眼里。我媽對你不好,我知道。我爸偏心江昊和江瑾,我也知道。我以為只要我對你好,就能彌補這些。但我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錯了?!?/p>
“你沒錯。”
“我錯了。”江墨說,“我不應(yīng)該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我應(yīng)該早點站出來,早點為你說話?!?/p>
我的眼淚掉下來了。
“別哭?!苯焓纸o我擦眼淚,“從現(xiàn)在起,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p>
下午,我去了趟西河區(qū)老街。
那是婆婆住的地方。她和公公在那里住了三十多年,直到公公住院,她才搬去醫(yī)院陪護。
我站在那棟老樓下面,抬頭看著三樓的窗戶。窗戶關(guān)著,窗簾也拉上了。
我突然想起一個月前,婆婆讓我?guī)退榉课葸^戶的事。當(dāng)時我沒多想,現(xiàn)在想起來,她那時候就已經(jīng)在打這個主意了。
她想把房子給江昊。
如果房子給了江昊,江昊就有錢開奶茶店了。而我和江墨,不但分不到一分錢,還要繼續(xù)承擔(dān)養(yǎng)老的責(zé)任。
因為在所有人眼里,“兒媳婦照顧公婆”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而“兒子得到財產(chǎn)”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我站在樓下,心里突然很平靜。
寧霜說得對。這是個局。一個精心設(shè)計的局。
而我,終于看清了。
我轉(zhuǎn)身離開老街,走到路口的時候,看見一家房產(chǎn)中介。我走進去,問了一下這一片房子的行情。
中介小伙子很熱情:“這一片現(xiàn)在都在等拆遷,房價漲得快。42平的老房子,差不多能賣135萬到150萬,要是等拆遷,賠償款會更多?!?/p>
“如果要過戶,需要什么手續(xù)?”
“過戶?”小伙子說,“看是給誰過戶了。要是直系親屬,帶上身份證、戶口本、房產(chǎn)證就行。要是非直系親屬,那就麻煩點,得交稅?!?/p>
“直系親屬不用交稅?”
“對,父母給子女,或者子女給父母,都不用交稅?!?/p>
我點點頭,謝過小伙子,走出了中介公司。
回到家,我坐在電腦前,開始整理這段時間的所有記錄。
照片、轉(zhuǎn)賬記錄、買菜的小票、醫(yī)院的陪護登記表。
我把這些東西全部掃描下來,整理成一個文件夾。
然后我打開Word,開始寫一份《家庭責(zé)任劃分說明》。
不是什么法律文件,就是我自己寫的一份說明,把家里的事情理清楚。
第一條:公公江承志的日常照顧,由婆婆董月華、小叔子江昊、小姑子江瑾三人輪流負責(zé)。
第二條:我和江墨每月提供生活費800元。
第三條:重大疾病醫(yī)療費用,按子女人數(shù)平攤。
第四條:財產(chǎn)分配由公婆自行決定,但相應(yīng)的養(yǎng)老責(zé)任,由繼承人承擔(dān)。
寫完這份說明,我打印了三份。一份自己留著,一份給江墨,還有一份……
我還沒想好給誰。
晚上,江墨回來的時候,臉色有點難看。
“怎么了?”我問。
“我爸今天出院了?!苯f,“我媽把他接回了老街的房子?!?/p>
“醫(yī)生同意了?”
“醫(yī)生說可以出院了?!苯谏嘲l(fā)上,“我爸的腿恢復(fù)得不錯,回家靜養(yǎng)就行?!?/p>
“那挺好的?!?/p>
“但是……”江墨停頓了一下,“我媽說,以后她和我爸的生活,不用我們管了?!?/p>
我愣了一下。
“她說,既然你不愿意照顧,那她就自己來?!苯粗?,“她還說,房子的事她已經(jīng)決定了,會給江昊?!?/p>
我的心沉了下去。
“江墨,你怎么想?”
“我……”江墨猶豫了一下,“我想尊重你的決定。”
“我的決定就是,不再像以前那樣無條件地付出?!蔽艺f,“你媽想把房子給誰就給誰,我不在乎。但養(yǎng)老的責(zé)任,我也不會全部承擔(dān)?!?/p>
江墨點點頭:“好?!?/p>
第二天,我去了趟醫(yī)院。不是去看公公,而是去找他的主治醫(yī)生趙醫(yī)生。
趙醫(y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很嚴肅,但說話很和氣。
“趙醫(yī)生,我想問一下,我公公的身體現(xiàn)在怎么樣?”
“恢復(fù)得不錯?!壁w醫(yī)生翻出病歷,“骨折愈合得很好,炎癥也消了。我們建議他出院,回家靜養(yǎng)就行。多走動,吃點高鈣的食物,很快就能完全康復(fù)?!?/p>
“那他住院這段時間,病情有沒有什么特別嚴重的時候?”
“沒有?!壁w醫(yī)生搖搖頭,“就是普通的骨折,沒有并發(fā)癥。你們照顧得挺好的,康復(fù)得比預(yù)期還快?!?/p>
我松了一口氣。
“謝謝你,趙醫(yī)生?!?/p>
走出醫(yī)院,我給寧霜打了個電話。
“寧霜,我想請你幫個忙。”
“說?!?/p>
“你能不能幫我看看,我寫的這份《家庭責(zé)任劃分說明》有沒有什么問題?”
“發(fā)我看看?!?/p>
我把文件拍照發(fā)給她。
過了十分鐘,寧霜回電話了。
“寫得挺好。”她說,“邏輯清楚,責(zé)任明確。不過我建議你加一條:如果公婆把主要財產(chǎn)給了某一方,那這一方就要承擔(dān)主要的養(yǎng)老責(zé)任。”
“這樣寫會不會太直白?”
“直白就對了?!睂幩f,“清妍,你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擺在明面上。不要怕撕破臉,因為你婆婆早就在撕你的臉了。”
我掛了電話,在文件里加了那一條。
然后我打印了五份,裝進了信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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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江墨回來的時候,我把信封遞給他。
“這是什么?”
“《家庭責(zé)任劃分說明》?!蔽艺f,“一份給你,一份給你媽,一份給江昊,一份給江瑾。還有一份,我自己留著?!?/p>
江墨打開信封,看了看里面的內(nèi)容。
看完,他抬起頭看著我,眼睛有點紅。
“清妍,對不起。”他說,“讓你走到這一步?!?/p>
“不怪你。”我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p>
“我明天就把這些東西送過去?!苯f,“我會跟他們說清楚的?!?/p>
“不用你說?!蔽艺f,“我自己去?!?/p>
第三天,我去了西河區(qū)老街。
婆婆開門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你還敢來?”
“媽,我今天來,是想跟你好好談?wù)劇!蔽野研欧膺f給她,“這是我寫的一份說明,你看看?!?/p>
婆婆接過信封,抽出里面的紙,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蘇清妍,你這是什么意思?”她把紙摔在桌上,“你想跟我劃清界限?”
“不是劃清界限,是把責(zé)任說清楚?!蔽移届o地說,“媽,這些年我對你怎么樣,你心里應(yīng)該有數(shù)。但你對我呢?你當(dāng)著外人的面貶低我,讓我在家族里抬不起頭。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我……我哪有貶低你……”
“你有沒有,你自己清楚。”我打斷她,“媽,我今天來,不是跟你吵架的。我就是想告訴你,從今天起,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無條件地付出了。你想把房子給誰就給誰,但養(yǎng)老的責(zé)任,也要相應(yīng)的人來承擔(dān)?!?/p>
婆婆指著我,手指在顫抖:“你這是在威脅我?”
“我沒有威脅你。”我說,“我只是在保護我自己?!?/p>
“保護你自己?”婆婆冷笑,“蘇清妍,你翻了天了是不是?我告訴你,我的房子給誰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
“你說得對,我管不著?!蔽尹c點頭,“所以我也不會再管你和我爸的養(yǎng)老。你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我只按照這份說明上寫的來?!?/p>
說完,我轉(zhuǎn)身就走。
走到門口,我停了一下,回過頭說:“媽,其實我一直很尊重你。但尊重是相互的。你不尊重我,我也沒必要繼續(xù)委屈自己?!?/p>
我走出了房子,下了樓。
站在樓下,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手機響了。是江瑾。
“嫂子,你給我媽送什么東西了?她現(xiàn)在氣得要命?!?/p>
“一份《家庭責(zé)任劃分說明》。”我說,“你那份我讓江墨給你了,你看看吧?!?/p>
“嫂子,你這樣做……”江瑾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為難,“會不會太……”
“太什么?太不講情面?”我笑了,“江瑾,你是老師,你應(yīng)該明白一個道理:規(guī)矩是用來保護所有人的,不是用來欺負老實人的?!?/p>
江瑾沉默了。
“你好好看看那份說明?!蔽艺f,“如果你覺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們可以坐下來談?!?/p>
掛了電話,我走在老街的巷子里。
兩邊都是老房子,墻皮剝落了,露出里面發(fā)黑的磚頭。巷子里曬著衣服,風(fēng)吹過,衣服擺來擺去。
有老太太坐在門口擇菜,看見我,沖我笑了笑。
我也沖她笑了笑。
走出巷子,我突然覺得,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這些天,我一直在糾結(jié),一直在猶豫。我怕別人說我不孝,怕別人說我小氣,怕別人說我冷血。
但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
我不是不孝,我只是不愿意再被欺負。
我不是小氣,我只是在保護我自己的權(quán)益。
我不是冷血,我只是不想再委屈自己去換別人的一句“好”。
回到家,江墨已經(jīng)回來了。
“怎么樣?”他問。
“就那樣?!蔽艺f,“你媽氣得夠嗆?!?/p>
“那……接下來怎么辦?”
“等?!蔽艺f,“等他們的反應(yīng)?!?/p>
果然,沒等幾天,江昊就來了。
他不是自己來的,是和秦悅一起來的。
兩個人坐在沙發(fā)上,臉色都不太好看。
“嫂子,你給我們的那份說明,我們看了?!苯徽f,“我覺得……有點不太合適?!?/p>
“哪里不合適?”
“你看啊,”秦悅搶著說,“我們家條件本來就不好,又要照顧爸媽,又要照顧孩子,哪有那么多精力?你們家條件好,多照顧一點也是應(yīng)該的嘛?!?/p>
“憑什么?”我問。
秦悅愣了一下。
“憑什么我們家條件好,就要多照顧?”我看著她,“照顧父母是每個子女的責(zé)任,跟條件好不好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這個……”秦悅支支吾吾,“反正……反正你們就是應(yīng)該多照顧……”
“秦悅?!蔽掖驍嗨?,“你好好想想,如果將來你公婆也這么對你,你會怎么想?”
秦悅啞口無言。
江昊這時候開口了:“嫂子,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就是你說的那個‘財產(chǎn)和養(yǎng)老掛鉤’,是不是太……”
“太什么?”
“太……太現(xiàn)實了?!苯徽f,“一家人,不應(yīng)該這樣算計吧?”
“對,一家人不應(yīng)該算計?!蔽艺f,“所以你媽為什么要當(dāng)著外人的面貶低我?所以你媽為什么要把房子單獨給你,而不是三個子女平分?”
江昊被我問住了。
“江昊,我今天把話說明白了?!蔽艺f,“你想要房子,可以。但房子給了你,養(yǎng)老就是你的事。不能既要房子,又要我和江墨出錢出力。天下沒這樣的道理?!?/p>
“可是……我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啊……”江昊有點急了。
“那就三個人一起照顧,房子三個人平分。”我說,“要么就按照我說的辦。你自己選?!?/p>
江昊和秦悅對視了一眼,最后什么都沒說,灰溜溜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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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他們,江墨走過來,把我抱進懷里。
“辛苦你了?!彼f。
“不辛苦。”我靠在他肩膀上,“我只是在做我應(yīng)該做的事?!?/p>
接下來的幾天,家里出奇地安靜。
婆婆沒有再打電話來,江昊和江瑾也沒有再來找我。
我每天正常上班,正?;丶?,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但我知道,暴風(fēng)雨還在后面。
果然,一周后,公公江承志打來了電話。
“清妍啊,你現(xiàn)在在家嗎?”他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在。”
“我能過去找你嗎?我想跟你談?wù)劇!?/p>
“好?!?/p>
一個小時后,公公來了。
他拄著拐杖,走路還有點瘸,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爸,你坐。”我扶他坐下,給他倒了杯水。
公公接過水杯,喝了一口,然后看著我。
"清妍,這些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我沒說話。
“你媽……她就是那個脾氣?!惫珖@了口氣,“說話不過腦子,經(jīng)常傷人。但她不是壞心?!?/p>
“爸,我知道你要說什么?!蔽掖驍嗨暗@次不一樣。媽不是無心的,她是故意的?!?/p>
公公愣了一下。
“你想想,她為什么要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說我照顧得不好?”我看著公公的眼睛,“她是想讓所有人都覺得我不孝順,這樣以后她把房子給江昊,大家就不會說什么了?!?/p>
公公的臉色變了。
“清妍,你這話……”
“爸,我不是胡說的?!蔽艺f,“你想想,媽是不是問過你房屋過戶的事?是不是跟江昊商量過開奶茶店的事?是不是已經(jīng)打算把房子給江昊了?”
公公沉默了。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你……你都知道了?”
“我猜到了。”我說,“爸,你想把房子給誰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干涉。但是,養(yǎng)老的責(zé)任,也要相應(yīng)的人來承擔(dān)。你不能一邊把財產(chǎn)給江昊,一邊又讓我和江墨出錢出力照顧你和媽。這不公平。”
公公低下頭,不說話。
“爸,我不是不孝順?!蔽艺f,“我只是不想再被欺負了。這20天我照顧你,盡心盡力,你應(yīng)該能看得見。但媽呢?她不但不感謝我,還當(dāng)著外人的面羞辱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公公抬起頭,眼睛有點紅。
“清妍,是爸對不起你?!彼f,“這些年,你受委屈了。”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
“爸,我不是想跟你們鬧僵?!蔽艺f,“我只是想要一個公平。我付出了,至少要得到一個尊重。我不要求感謝,但也不能被踐踏?!?/p>
公公點點頭:“你說得對。是我和你媽做得不對?!?/p>
他停頓了一下,“清妍,房子的事,我重新考慮一下。至于你媽……我會跟她好好說的。”
“謝謝爸?!?/p>
送走公公,我癱坐在沙發(fā)上。
這段時間太累了。不是身體累,是心累。
晚上江墨回來,我把公公來過的事告訴了他。
“我爸說什么了?”江墨問。
“他說會重新考慮房子的事?!?/p>
江墨點點頭:“那就好?!?/p>
“但我覺得……”我停頓了一下,“事情不會這么簡單就結(jié)束?!?/p>
果然,我的預(yù)感是對的。
三天后,婆婆又來了。
這次她不是來罵我的,而是來……求我的。
“清妍啊,”婆婆坐在沙發(fā)上,聲音里帶著哭腔,“你就原諒媽這一次吧。媽以前說話不好聽,媽錯了。你以后還是照顧我和你爸好不好?媽保證,以后再也不說你的壞話了?!?/p>
我看著她,心里沒有一點波動。
“媽,你說的這些,我都聽到了?!蔽艺f,“但我不會改變主意?!?/p>
“清妍……”婆婆的眼淚掉下來了,“你就這么狠心嗎?我和你爸都這么大年紀了,你忍心看著我們沒人照顧?”
“媽,你有三個孩子?!蔽艺f,“不是沒人照顧,是你不愿意讓江昊和江瑾照顧而已?!?/p>
“他們……他們工作忙……”
“我也工作啊。”我打斷她,“媽,說實話,這些年我照顧你和爸,盡心盡力。但你對我怎么樣,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現(xiàn)在不是不照顧了,我只是要一個公平對待。你能做到嗎?”
婆婆張了張嘴,最后什么都沒說出來。
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看著我。
“蘇清妍,你等著?!彼f,“總有一天,你會后悔的?!?/p>
說完,她轉(zhuǎn)身走了。
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有些東西,真的回不去了。
又過了一周,江瑾來找我。
“嫂子,我想跟你談?wù)??!彼f。
“說吧?!?/p>
“是這樣的,”江瑾說,“我爸這段時間身體不太好,需要人照顧。我媽一個人忙不過來,你看……”
“讓江昊照顧?!蔽艺f。
“江昊現(xiàn)在每天跑網(wǎng)約車,根本沒時間……”
“那就請護工?!?/p>
“護工太貴了……”
“那就讓媽自己照顧?!蔽艺f,“江瑾,你不用拐彎抹角了。你就是想讓我回去照顧,對不對?”
江瑾尷尬地笑了笑:“嫂子,你也知道,我媽就是那個脾氣……”
“對,她就是那個脾氣,所以我不想再伺候她了?!蔽艺f,“你應(yīng)該明白,教育學(xué)生要因材施教。同樣的,對待家人,也要看對方怎么對你。你媽對我不好,我為什么還要對她好?”
江瑾沉默了。
“嫂子,你就不能……不能大度一點嗎?”
“大度?”我笑了,“你知道什么叫大度嗎?大度是我有選擇的前提下選擇原諒。但現(xiàn)在不是,現(xiàn)在是你們逼著我必須原諒,必須繼續(xù)照顧,必須繼續(xù)當(dāng)那個任人欺負的老好人。這不叫大度,這叫愚蠢?!?/p>
江瑾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最后她站起來,說了句“我知道了”,就走了。
這天晚上,江墨回來得很晚。
他一進門就癱在沙發(fā)上,一句話都不說。
“怎么了?”我問。
“我爸今天把我、江昊、江瑾都叫到家里去了。”江墨說,“他說,房子的事他決定了。”
我的心提了起來。
“他說什么?”
江墨看著我,眼神很復(fù)雜。
“他說,房子三個人平分。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誰照顧他們,誰就多分一份?!苯f,“如果江昊承擔(dān)主要的照顧責(zé)任,房子就給江昊。如果我們承擔(dān),房子就給我們?!?/p>
我愣住了。
“這……”
“我爸還說,”江墨繼續(xù)說,“他會看著的。誰照顧得好,誰就多分?!?/p>
我坐在江墨旁邊,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怎么想?”江墨問我。
我沉默了很久。
“江墨,”我說,“你覺得,我們應(yīng)該為了那套房子,繼續(xù)忍受你媽的冷暴力嗎?”
江墨沒說話。
“135萬,平均下來,每個人45萬。”我說,“如果為了這45萬,我要繼續(xù)每天起早貪黑,繼續(xù)忍受你媽的冷嘲熱諷,繼續(xù)在家族里抬不起頭……你覺得值嗎?”
江墨看著我,眼眶紅了。
“不值?!彼f,“真的不值。”
“那就放棄吧。”我說,“讓江昊照顧,讓他拿房子。我們不要了?!?/p>
“可是……”
“沒有可是。”我握住他的手,“江墨,我們還年輕,還能工作,還能賺錢。但如果為了錢失去了自尊,失去了快樂,那才是真的不值?!?/p>
江墨緊緊抱住我。
“清妍,對不起?!彼f,“讓你受苦了?!?/p>
“不苦。”我說,“只要你支持我,我就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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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墨給公公打了電話。
“爸,房子的事,我們商量好了。”他說,“房子給江昊吧。我們不要了。”
電話那頭,公公沉默了很久。
“墨子,你……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江墨說,“但是爸,養(yǎng)老的事,我們也就按照清妍寫的那份說明來。我們該出的錢出,該盡的責(zé)任盡,但不會像以前那樣什么都管了?!?/p>
公公又沉默了一會兒。
“好?!彼詈笳f,“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江墨看著我:“這樣真的好嗎?”
“好。”我說,“至少,我們可以有尊嚴地活著?!?/p>
接下來的日子,出奇地平靜。
婆婆沒有再來找我,江昊和江瑾也沒有再來。
我每天正常上班,正常回家。周末的時候,和江墨一起去看電影,去公園散步,去晨光菜市場買新鮮的菜。
我們好像又回到了剛結(jié)婚那會兒,簡簡單單地過日子。
兩個月后的一天,我接到了公公的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帶著濃重的鼻音。
“清妍,你……你能來一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