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薇薇，說真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勁？”

市中心最受歡迎的咖啡館里，孟潔用小勺輕輕攪動著面前的拿鐵，咖啡的香氣混合著她話語里的試探，一同飄向了對面。

坐在她對面的林薇，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羊絨衫，襯得她皮膚愈發(fā)白皙。她聞言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眼神里帶著一絲沒來得及消散的笑意，那是一種沉浸在幸福里的人特有的光芒。

“不對勁？哪里不對勁了？我感覺好得不能再好了?！绷洲狈畔率謾C，端起自己面前的卡布奇諾，輕輕抿了一口，唇邊沾上了一點白色的奶泡。

“就是這種感覺！”孟潔指了指她，“你看看你，從坐下來到現(xiàn)在，手機就沒放下過，臉上還一直掛著這種……嗯，‘傻笑’。老實交代，是不是談戀愛了？”

林薇的臉頰“唰”地一下紅了，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芰藫芏叺乃榘l(fā)，“有那么明顯嗎？”

“拜托，簡直不要太明顯好嗎？”孟潔夸張地翻了個白眼，“咱倆認(rèn)識多少年了？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想干嘛。快說，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居然能把你這棵萬年鐵樹給盤活了？”

“什么叫不長眼的家伙，他……他很好。”林薇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幾分羞澀，但更多的是藏不住的甜蜜。她拿起手機，似乎在猶豫著什么。

“喲喲喲，還‘他很好’，肉麻死我了。”孟潔笑著催促道，“別藏著掖著了，照片呢？拿出來給我瞧瞧，我?guī)湍惆寻殃P(guān)?！?/p>

林薇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抵不過好友的好奇心，將手機解鎖，點開了一張照片，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到了孟潔面前。

“就是他。”

孟潔湊過去看。照片上的男人，有著歐洲人深邃的輪廓，高挺的鼻梁，藍(lán)色的眼睛像是蘊藏著一片海洋。他穿著合身的西裝，背景似乎是一個高端的商務(wù)酒會，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成熟、儒雅又事業(yè)有成的精英氣質(zhì)。

“我……去！”孟潔的眼睛都看直了，“薇薇，你這是在哪兒挖到的寶藏？也太帥了吧！看著像個電影明星。他是做什么的？”

“他叫戴維，是英國人，在一家跨國建筑事務(wù)所做首席設(shè)計師?！绷洲闭f起他，眼睛里仿佛有星星在閃爍，“我們是在一個線上藝術(shù)鑒賞社區(qū)認(rèn)識的，他發(fā)的很多對古典建筑的見解，都特別獨到，我忍不住就去評論了，一來二去，我們就……”

“網(wǎng)戀？”孟潔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松開了。

“嗯。”林薇點了點頭，又趕緊補充道，“我知道網(wǎng)戀聽起來不太靠譜，但你相信我，潔潔，他跟別人不一樣。他特別真誠，我們每天都聊天，從藝術(shù)聊到生活，從工作聊到未來，感覺有說不完的話。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一個這么懂我的人?！?/p>

“他懂你？你們有時差吧？這怎么聊？”孟潔抓住了重點。

“是啊，英國跟我們有七八個小時的時差呢。所以他總是遷就我的時間，每天不管工作多晚，他都會等我下班，陪我聊到我睡著。早上我醒來的時候，手機里一定會有他發(fā)來的早安問候?！绷洲钡恼Z氣里充滿了感動，“他說他不想錯過我生活的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p>

孟潔沉默了片刻，看著好友完全沉醉其中的樣子，她有些不忍心潑冷水，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薇薇，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網(wǎng)絡(luò)畢竟是虛擬的。照片、身份，這些東西都很容易作假。你……還是多留個心眼比較好?！?/p>

“哎呀，你放心啦！”林薇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我們視頻過的！雖然因為他那邊信號不太好，總是有點卡，但絕對是他本人沒錯。而且他的朋友圈里也都是他生活的點點滴滴，去世界各地出差，參加各種高端會議，還有他養(yǎng)的一只金毛犬，叫‘好運’，特別可愛?！?/p>

看著林薇一臉篤定的樣子，孟潔也不好再說什么。她只能端起咖啡杯，掩飾住自己眼神里的一絲擔(dān)憂。

“好吧，只要你開心就好。那他……有沒有說什么時候來見你？”

“說了！”林薇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他說他手頭一個在迪拜的大項目馬上就要收尾了，等項目一結(jié)束，他就立刻飛過來。他說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在現(xiàn)實中擁抱我了?！?/p>

說完，她的手機屏幕又亮了一下，是一條新的消息。林薇看到發(fā)信人的頭像，嘴角的弧度便再也壓不下去了。

02

我親愛的薇薇，還在和朋友在一起嗎？我已經(jīng)開始想你了。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想象到戴維在手機那頭發(fā)這條信息時，那雙藍(lán)色眼眸里含著的笑意。

【林薇：嗯，在和潔潔喝咖啡呢。我也想你?！?/p>

【戴維：(代我向她問好。告訴她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我美麗女友的最好朋友。)】

林薇把手機遞給孟潔看，臉上帶著炫耀的甜蜜。孟潔掃了一眼，笑了笑：“行吧，還挺會說話。那你快回吧，別讓人家等急了?！?/p>

接下來的日子，林薇感覺自己像是活在夢里。

每天清晨，叫醒她的不是鬧鐘，而是戴維精心編輯的早安信息，有時是一首浪漫的詩，有時是他拍下的倫敦清晨的街景。

【戴維：(早安，我的陽光。倫敦的第一縷陽光讓我想起了你的微笑。)】

白天工作間隙，他們的聊天也從未中斷。他會給她發(fā)來他正在看的建筑圖紙，會和她討論設(shè)計上的細(xì)節(jié)，也會抱怨項目上遇到的麻煩，仿佛她是他最親密的戰(zhàn)友和伴侶。

【林薇：這張穹頂?shù)脑O(shè)計很特別，用了拜占庭風(fēng)格的元素嗎？】

【戴維：(你的眼光真好！這正是我頭疼的地方?？蛻粝胍恍┘裙诺溆脂F(xiàn)代的東西，真讓我頭痛。)】

【林薇：或許你可以試試在材料上做些創(chuàng)新？用一些現(xiàn)代的金屬線條去勾勒古典的輪廓。】

【戴維：(薇薇，你就是我的繆斯！多棒的主意！我真不知道沒有你我該怎么辦。)】

這樣的對話，讓林薇感覺自己不僅僅是他的戀人，更是他靈魂的共鳴者。她覺得自己被前所未有地需要著、欣賞著。

而到了晚上，視頻通話的時間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時刻。雖然信號總是斷斷續(xù)續(xù)，畫面也有些模糊，但能看到他英俊的臉龐，聽到他溫柔的聲音，就足以讓她心滿意足。

“親愛的，你今天工作累不累？”視頻那頭的戴維，背景似乎是在一間裝修考究的書房里。

“還好，就是有個客戶特別難纏。”林薇趴在床上，用手撐著下巴。

“告訴我是誰欺負(fù)我的寶貝了？”戴維的語氣里帶著寵溺的玩笑，“等我過去，一定幫你好好教訓(xùn)他?！?/p>

“好啦，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林薇被他逗笑了，“你呢？迪拜的項目怎么樣了？”

“哦，別提了，”戴維的表情變得有些疲憊，“遇到了一點麻煩，不過快解決了。等解決了，我就可以去見你了。我已經(jīng)在看機票了，你喜歡巴黎還是羅馬？我們可以在那里碰面，來一場真正的浪漫之旅?！?/p>

“真的嗎？”林薇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當(dāng)然是真的，我親愛的?！贝骶S對著鏡頭，送來一個飛吻，“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飛到你身邊。我已經(jīng)規(guī)劃好我們的一切了，我們會有一個帶花園的房子，養(yǎng)一只像好運一樣的狗，或許……還會有幾個像你一樣可愛的孩子?！?/p>

未來的畫卷被他描繪得如此美好，林薇徹底淪陷了。她覺得，戴維就是上帝派來拯救她脫離枯燥生活的王子。

03

美好的幻想，在一個星期后的深夜，被一條突如其來的信息打破了。

當(dāng)時林薇已經(jīng)準(zhǔn)備睡了，手機卻急促地震動起來。是戴維。

【戴維： (薇薇，睡了嗎？我遇到大麻煩了！) 】

林薇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睡意全無。

【林薇：怎么了？別急，慢慢說?！?/p>

【戴維： (迪拜項目的建材，價值連城，被卡在海關(guān)了。他們要一筆意料之外的‘行政疏通費’，數(shù)目巨大。如果我24小時內(nèi)付不了，整個項目都會延期，我將面臨巨額的違約賠償！) 】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薇：怎么會這樣？那需要多少錢？】

【戴維：(五萬。用你們的貨幣算是……50萬。我公司的資金因為稅務(wù)原因都在離岸賬戶里，跨國轉(zhuǎn)賬需要好幾天，我等不了。我個人的積蓄也都在一些不能馬上取出的投資里。)】

緊接著，他又發(fā)來一條語音，聲音里充滿了焦慮和無助：“薇薇，我真的不知道該向誰求助了。我身邊的同事和朋友都在歐洲，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我……我真的只能想到你了。”

林薇的大腦一片空白。50萬，對她來說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幾乎是她工作幾年來大部分的積蓄。

她有些猶豫。理智告訴她，這件事有點不對勁。可是一想到戴維那張焦急的臉，想到他描述的那個可怕的后果，她的心就軟了。

【林薇：可是……我沒有這么多錢。】

她打出這句話，希望能讓他知難而退。

【戴維： (薇薇，求你了，你一定要幫我。這關(guān)系到我的事業(yè)、我的聲譽，我奮斗得來的一切！我發(fā)誓，只要我的資金三天后一到位，我立刻雙倍還給你！一百萬！就當(dāng)是我為我們未來的投資。)】

“我們未來”這四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林薇心里最后一道防線。

她想起了孟潔的警告，但那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不能在愛人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袖手旁觀。如果她不幫他，他的一切就都?xì)Я?。他們的未來，也就毀了?/p>

第二天一早，林薇頂著黑眼圈，走進了銀行。她把自己所有的定期存款都提前取了出來，湊夠了50萬，然后按照戴維提供的一個香港的賬戶，將錢全部轉(zhuǎn)了過去。

轉(zhuǎn)賬成功的那一刻，她心里既有幫助了愛人的滿足感，也有一種說不出的忐忑。

她給孟潔打了個電話，想找個人說說話。

“潔潔，在忙嗎？”

“不忙，怎么了？聽你聲音有氣無力的。”孟潔關(guān)切地問。

“沒什么，就是……我一個親戚家里出了點事，急需用錢，我剛給他轉(zhuǎn)了點錢過去?！绷洲比隽藗€謊。

“哦？要緊嗎？需要多少？”

“嗯……還挺多的，五十萬?！绷洲钡穆曇艉苄?。

電話那頭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孟潔才用一種極其嚴(yán)肅的口氣問道：“薇薇，你跟我說實話。這個‘親戚’，是不是你那個英國男朋友？”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

04

“你怎么會這么想？當(dāng)然不是了！就是我老家一個遠(yuǎn)房表哥?！绷洲钡恼Z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試圖掩飾自己的心虛。

“是嗎？”孟潔的聲音里充滿了懷疑，“林薇，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騙不了我。你最近開口閉口都是他，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能讓你毫不猶豫地拿出五十萬。他是不是跟你說他出事了？項目卡住了？資金周轉(zhuǎn)不靈？”

孟潔一連串的問題，精準(zhǔn)地?fù)糁辛耸聦嵉拿恳粋€角落。

林薇的臉漲得通紅，像是被人當(dāng)場揭穿了謊言的孩子，羞愧又惱怒。

“你憑什么這么說我？你就這么不盼著我好嗎？戴維不是騙子！他真的遇到困難了！”

“我不是不盼著你好，我就是太怕你被騙了！”孟潔的音量也提高了，“你清醒一點好不好！這是最典型的‘殺豬盤’套路！先是完美人設(shè)，再是感情攻陷，最后一步就是找各種理由要錢！你才認(rèn)識他多久？你就敢把五十萬打給他？連面都沒見過！”

“我們視頻過！”林薇尖銳地反駁。

“模糊不清，總是卡頓的視頻算什么證據(jù)！說不定都是提前錄好的！”孟潔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你把錢打到哪兒了？是對公賬戶還是個人賬戶？你查過他公司的真實性嗎？”

林薇被問得啞口無言。她什么都沒查過。戴維給她的，確實是一個個人賬戶。她當(dāng)時也覺得奇怪，但他解釋說這樣到賬更快。

“我……我相信他！”良久的沉默后，林薇只能擠出這樣一句蒼白無力的話。

“你……”孟潔氣得說不出話來，“林薇，你現(xiàn)在立刻去報警！說不定錢還能追回來一部分！”

“我不去！”林薇幾乎是吼了出來，“孟潔，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我把你當(dāng)最好的朋友，你卻這樣詛咒我的愛情！他說了三天后就雙倍還給我！到時候我會讓你看看，你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說完，她狠狠地掛斷了電話，把孟潔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世界清凈了。

但林薇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慌亂。

接下來的三天，她度日如年。戴維那邊像是也遇到了更大的麻煩，錢轉(zhuǎn)過去后，海關(guān)那邊又冒出了新的問題。

【戴維： (該死的！他們現(xiàn)在又要一筆稅務(wù)保證金。他們說這批材料的估價過低。這簡直是公然勒索！) 】

【林薇：那……那怎么辦？】

【戴維：(我正在想辦法。別擔(dān)心，親愛的。我會處理好的。你借我的錢是安全的。)】

他越是這樣說，林薇就越是擔(dān)心。她開始瘋狂地給他打氣，告訴他她會一直支持他。而這種支持，很快就變成了新一輪的金錢投入。

“律師費”、“疏通關(guān)系費”、“加急處理費”……各種名目接踵而至。戴維的理由越來越緊急，言辭越來越懇切，承諾的回報也越來越高。

林薇徹底失去了理智。她不僅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還開始透支信用卡，甚至向好幾家網(wǎng)貸平臺借了錢。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幫他渡過這個難關(guān)，然后他們就能迎來美好的未來。

短短兩個月，她陸陸續(xù)續(xù)轉(zhuǎn)過去的錢，總額達到了一個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數(shù)字——三百萬。

而賬戶里的數(shù)字清零的那一天，也是戴維承諾所有問題都會解決的日子。

然而，當(dāng)她把最后一筆錢，五萬元，從網(wǎng)貸平臺提出來轉(zhuǎn)過去之后，戴維卻突然沉默了。

【林薇：戴維，錢轉(zhuǎn)過去了，收到了嗎？】

沒有回復(fù)。

【林薇：事情解決了嗎？你還好嗎？】

依舊沒有回復(fù)。

林薇開始瘋狂地給他打電話，視頻通話，發(fā)信息。但所有的一切，都石沉大海。

她顫抖著手點開他的社交賬號，頁面上彈出的卻是一行冰冷的提示：用戶不存在。

05

那一瞬間，林薇感覺天塌了。

孟潔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警告，都像利刃一樣，在她腦海里反復(fù)切割。

騙子。 殺豬盤。 人財兩空。

她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握著手機，一遍又一遍地刷新著那個不存在的頁面。眼淚無聲地滑落，她卻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那不是夢，是她親手為自己編織的地獄。三百萬，那是她全部的身家，還背負(fù)了還不清的網(wǎng)貸。

接下來的兩個月，林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過來的。她辭掉了工作，因為她無法再面對同事們關(guān)切的眼神。

她不敢告訴父母，怕他們承受不住這個打擊。她拉黑了所有的朋友，包括孟潔，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

她每天就像一個游魂，在空蕩蕩的房間里游蕩。催債的電話和短信，是她與外界唯一的聯(lián)系。有好幾次，她都站上了陽臺，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想著或許跳下去，一切就都解脫了。

最終，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她選擇了報警。

走進警局的那一刻，她花光了身上最后一點力氣。她把所有的聊天記錄、轉(zhuǎn)賬記錄都交給了警察。做筆錄的時候，她麻木地復(fù)述著整個過程，像是在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警察告訴她，這是典型的跨國網(wǎng)絡(luò)詐騙，對方服務(wù)器在境外，用的也是海外的虛擬身份，追查難度極大，讓她不要抱太大希望。

她點了點頭，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從警局出來，天色已經(jīng)黑了。她仰起頭，看著城市上空昏黃的燈光，第一次感覺到了絕望的滋味。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月。

生活沒有任何起色。催債的壓力越來越大，她開始打一些散工，勉強維持生計。她以為，自己的人生大概就會這樣在黑暗和負(fù)債中慢慢耗盡。

直到那天下午，她接到了一個陌生的來電。

“喂，你好?！彼穆曇羯硢《鵁o力。

電話那頭是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你好，請問是林薇女士嗎？這里是市區(qū)分局。”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是之前處理她案子的那個警局。

“……我是。”

“是這樣的，關(guān)于你兩個月前報案的網(wǎng)絡(luò)詐騙案，有新的進展?！?/p>

林薇的呼吸停滯了。難道……有希望了？錢能追回來了？

她緊張地握緊了手機，連大氣都不敢出。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然后說出了一句讓林薇完全無法理解的話。

“嫌疑人，今天來自首了?！?/p>

林薇愣住了。自首？騙了三百萬的騙子，會來自首？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對方又拋出了一個更讓她震驚的消息。

“他指名道姓，說要見你。請你現(xiàn)在方便的話，盡快來一趟分局。”

06

出租車在市區(qū)擁堵的晚高峰里緩慢穿行，車窗外的霓虹燈光怪陸離，像一道道彩色的淚痕劃過林薇空洞的眼眸。

嫌疑人自首了。 他指名道姓要見你。

這兩句話，像兩顆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她早已麻木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圈套嗎？是騙局的又一個環(huán)節(jié)？還是……他良心發(fā)現(xiàn)了？

林薇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那個在網(wǎng)絡(luò)上風(fēng)度翩翩、溫柔體貼的戴維，那個把她騙得傾家蕩產(chǎn)、負(fù)債累累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男人，怎么會自首？又為什么要見她？是想當(dāng)面嘲笑她的愚蠢嗎？

她的手心攥出了冷汗，心臟在胸腔里狂亂地跳動，一半是恐懼，一半是壓抑不住的憤怒。她要去，她必須去。她要親眼看看，那個躲在完美皮囊之下的，究竟是個什么樣的魔鬼。她要把所有的質(zhì)問、所有的怨恨，都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

分局的大樓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莊嚴(yán)肅穆。林薇跟著一名年輕的警員穿過長長的走廊，周圍安靜得只能聽到他們自己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跳上。

“林女士，你還好嗎？臉色不太好?！蹦贻p警員察覺到她的異樣，關(guān)切地問了一句。

“我沒事?！绷洲睋u了搖頭，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警員在一扇門前停下腳步，指了指里面的單向玻璃觀察室，“你先在這里等一下。嫌疑人就在隔壁的審訊室里，情緒……不太穩(wěn)定。我們領(lǐng)導(dǎo)的意思是，讓你先通過這個玻璃看看他，平復(fù)一下情緒，也做好心理準(zhǔn)備?！?/p>

林薇點了點頭，腳步有些虛浮地走了進去。

觀察室里光線很暗，只有審訊室那邊的燈光透過巨大的單向玻璃投射進來。她走到玻璃前，屏住呼吸，朝著那個她既熟悉又陌生，既愛過又恨過的身影望去。

然后，她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