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巍峨，黃河奔涌，孕育出沃野千里的寧夏平原。這里宜農(nóng)宜牧，自古就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之地。公元1038年，黨項人于此建立西夏。近兩個世紀的歲月長河中，西夏在文明交匯處綻放獨特光彩，其創(chuàng)造的燦爛文化，成為中華文明綿延傳承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桃花石”，這一西域乃至世界對“中國”的古老稱謂，如同一把文明之鑰，為世人開啟理解西夏歷史與文化的大門。日前，“賀蘭山下‘桃花石’——西夏文物精品展”在北京首都博物館展出，103件（套）珍貴文物靜靜訴說著西夏人的日常生活和精神信仰，展示了多元一體中華文明的西夏篇章。

▲天盛丙戌十八年首領銅?。?/strong>西夏文）。 圖源：首都博物館

崛起賀蘭：“中國之制”的認同傳承

西夏，這個曾在我國西北大地延續(xù)近兩個世紀的地方政權，前與宋、遼平分秋色，后與南宋、金鼎足而立。鼎盛時期其疆域涵蓋今寧夏、甘肅大部以及內(nèi)蒙古西部、陜西北部、青海東北部等地。

今年7月，西夏陵成功列入《世界遺產(chǎn)名錄》，成為我國第60項世界遺產(chǎn)，也讓寧夏擁有了首個世界文化遺產(chǎn)。這一盛事為世界深入了解西夏文明打開新的窗口。

作為申遺成功后的首場西夏文化展，本次展覽分為“共鑄‘中國’統(tǒng)序”“共享‘中國’繁華”“共創(chuàng)‘中國’之美”“共遵‘中國’陵制”4個單元，全面呈現(xiàn)了西夏時期的政治制度、生活方式與藝術風貌等。

首都博物館展覽部主任章文永介紹：“此次展出的103件（套）西夏文物精品中，一級文物達33件（套），占比超三成。它們從不同角度實證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與發(fā)展?！?/p>

由黨項人建立的西夏，在政治理念上表現(xiàn)出對“中國”的高度認同，并秉持“華夷共祖”的觀念。在制度實踐方面，西夏繼承隋唐以來的傳統(tǒng)，在官制、軍制、禮制、律法等諸多領域延續(xù)“中國之制”。

西夏根據(jù)官職的高低，有金、銀、銅鍍銀、銅質(zhì)4種官印，已出土的皆為方形銅印，大多數(shù)刻有“首領”二字。這些官印在形制、書體、背款形式等方面都承襲了宋代的官印制度。展柜中那方西夏文天盛丙戌十八年首領印，印面陰刻的西夏文篆書筆力雄渾，漢譯即為“首領”二字。與其并列展陳的西夏文“內(nèi)宿待命”銅牌，整體為鏟形，上方留穿孔掛系，是戍衛(wèi)部隊的符牌憑證。

▲“內(nèi)宿待命”銅牌（西夏文）。 文靜 攝

“對峙如宋遼夏金，都被稱為‘桃花石’?！闭鐚幭幕刈遄灾螀^(qū)博物館文物展覽部主任王怡所言，“宋、遼、夏、金各政權雖有對峙、紛爭，卻都以爭奪‘中國’正統(tǒng)為目的，體現(xiàn)了對大一統(tǒng)秩序的認可、追求與承接?！?/p>

萬象歸宗：文化交融的歷史見證

憑借宜農(nóng)宜牧的自然條件，西夏在以農(nóng)牧業(yè)為本的同時，在制瓷、金屬鑄造、印刷、紡織等領域與周邊地區(qū)，特別是與中原王朝展開了密切的貿(mào)易往來與技術交流。

獨立展柜中，一件褐釉剔刻花四系扁壺吸引參觀者駐足。扁壺是西夏瓷器中比較常見的器物，其兩側有雙耳或四耳，以便穿繩提拿或攜帶，其造型可能由游牧民族盛水的皮囊壺演變而來。

▲展出的褐釉剔刻花四系扁壺。 文靜 攝

“黨項人長期生活于馬背之上，而扁壺體態(tài)輕盈，形狀非常適合在馬背或駝背上攜帶，是黨項人喜愛的生活器皿?！蓖踱榻B，西夏人積極學習中原制瓷技術，發(fā)展制瓷業(yè)，受北宋定窯系、磁州窯系和耀州窯系的影響頗深，逐漸形成了富有自身特色的陶瓷體系。

西夏金屬器工藝精湛、紋飾優(yōu)美，繼承了中原熔鑄、鍛造技術。在放大鏡下，展陳的荔枝紋金牌飾造型精巧，令人嘆服。這一飾件由純金錘揲制成，四周壓出凸棱邊框，正面雕刻三組荔枝果及枝葉紋，底飾圓點紋，既展現(xiàn)出西夏工匠的非凡技藝，也折射出黨項文化與中原技藝的融合。

▲荔枝紋金牌飾。 圖源：首都博物館

整體來看，是菱形、圓形花框內(nèi)繪小白花，再仔細一看，花框四邊各有一戲花童子，他們圍著一條黃色肚兜，似穿行在花葉叢中——展陳的印嬰戲蓮紋絹為黑、橘紅、白三色，采用雙色套印工藝，做工精細、構圖巧妙。這件意趣盎然的織物是西夏時期絹制品的上乘之作。西夏十分重視絲織業(yè)，曾向宋朝請求派出熟悉絲綢紡織的匠人，以學習中原先進技術。

▲印嬰戲蓮紋絹（局部）。文靜 攝

印刷術是中國對世界文明發(fā)展的巨大貢獻。西夏不僅繼承了中原地區(qū)的雕版印刷技術，還大力推行活字印刷，并仿照宋朝的體制設立印刷管理機構“刻字司”。展陳的西夏文中號字模板印刻，1990年出土于寧夏賀蘭縣宏佛塔。當年，宏佛塔集中出土了兩千余件西夏文木雕板殘塊，無論從數(shù)量還是制作工藝上，都反映出西夏先進的雕版印刷技術。

▲彩繪泥塑佛頭像。 文靜 攝

佛教藝術對西夏藝術影響深遠，留下不少傳世之作。展品中尤為令人震撼的有一尊彩繪泥塑佛頭像：圓潤飽滿的面龐，線條大氣，富有唐代造像的遺風，而眉間白毫、烏亮眼珠乃至因高溫而溢出、宛若淚痕的黑色釉料，又為其賦予了獨特的神韻與悲憫之感，體現(xiàn)了西夏在佛教藝術上的再創(chuàng)造。

塵沙秘語：“西夏陵”的文明回響

展覽的終章將參觀者的視線引向重要文化遺產(chǎn)——西夏陵。這片綿延近40平方公里的陵墓群，包含9座帝陵、271處陪葬墓，以及大面積的建筑遺址和完善的防洪工程，與巍峨的賀蘭山共同構成壯麗的景觀。

作為西夏規(guī)模最大、等級最高、保存最完整的考古遺存，西夏陵不僅真實記錄了11至13世紀中國西北地區(qū)多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恢弘歷史，更以其獨特的建筑形態(tài)和豐富文化內(nèi)涵，在世界墓葬遺產(chǎn)中占據(jù)特殊地位。

經(jīng)歷多次考古調(diào)查、發(fā)掘，西夏陵出土了大量珍貴文物。這些出土文物包括陶瓷器、骨架、馬具、武器、錢幣、泥塑、石碑等石刻殘塊、建筑材料及構件等。其中，建筑材料及構件數(shù)量最多，包括磚、瓦等普通建筑材料以及脊飾、雕龍欄柱、螭首、柱礎等制作精美的裝飾性構件。這些遺存是西夏政治制度、宗教信仰、生業(yè)方式和文化技術成就等方面的實證。

▲灰陶鴟吻。 圖源：首都博物館

西夏陵為延續(xù)近200年的西夏王朝提供了不可替代的見證，而本次展覽中展出的大部分展品正來自西夏陵。

▲西夏文殘碑。 圖源：首都博物館

展出的西夏文壽陵殘碑，1975年出土于西夏陵區(qū)7號陵西碑亭遺址。該文物在出土時已殘碎，由5塊殘碑石粘接而成，為拼合后留存西夏文字最多的一塊。碑額兩面陰刻西夏文篆書四行，每行四字，文字結構飽滿勻稱，字體剛勁、挺拔，是不可多得的西夏書法藝術珍品。該碑文為確定西夏陵陵主提供了有力的實物證明。

展廳內(nèi)，紅陶迦陵頻伽、綠釉迦陵頻伽以其人首鳥身的造型、靜謐安詳?shù)纳駪B(tài)，格外引人注目。迦陵頻伽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妙音鳥。在我國，其形象最早見于北魏石刻，唐代應用日益廣泛，大多出現(xiàn)在壁畫和金銀器上。西夏時期，迦陵頻伽作為建筑構件出現(xiàn)，既延續(xù)了文化傳統(tǒng)，又開創(chuàng)了新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

▲綠釉迦陵頻伽。 圖源：首都博物館

文物不言，自有春秋。漫步展廳，那些鐫刻著“桃花石”印記的瑰寶，無聲地訴說著一個王朝的傳奇。它們雄辯地證明：雄踞賀蘭山下的西夏，既吸納唐風宋韻，又融匯吐蕃、鮮卑、回鶻等文化，以非凡的創(chuàng)造力，最終熔鑄成獨具風貌的“桃花石”品格。

這正是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生動寫照——如星斗交匯夜空，似百川奔涌入海，在歷史的長河中，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共同締造了綿延不絕、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

監(jiān)制 |肖靜芳

統(tǒng)籌 |安寧寧

編輯 |周芳 吳艷

制作 |魏妙

來源 |中國民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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